(2013年)
叮咚
手机跳出了讯息,打破了这个万籁俱寂,去年年底,哥给我跟魏子澄买了一人一支智慧型手机,拿到智慧型手机後,总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变了,看什麽都不一样,像是告别了那个旧世代。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从前年的冬天以後,我的世界,突然像一本没有画过重点的课本,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不管是难过的事、还是幸福的事。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像很久没有悸动的事情发生了,高一上的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像梦一样,像在小说的世界,现在这种平淡,又好像才是普通的现实世界,都过了一年了,我还是没适应。
我坐在书桌前,秒针行走的声音在这宁静中特别让我心浮气燥。
完全想不出脚本。
我升上高二後,魏子澄也升高三了,一开始,他跟莫曜光从偶尔还会来社团,到三个月前,就完全没有再来了,他们两个早就给我退社申请表了,我收了、签名了,但我没有交给陈老师,一直都压在我的桌垫下。
魏子澄三年级被选去了资优班,我们学校的资优班不是另外分班,而是从全校的前几名组成,在放学还有假日做加强训练,所以每天都得上晚辅,礼拜六也要去上半天课,所以我又开始一个人走回家了,虽然早上我们还是会一起走路去学校,但从某阵子开始,我跟他的上学路,沿途都是无声的,起初,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以前我说三个字他可以嘴我十个字,取代之的只剩下「好」、「喔」、「知道了」,然後变成了点头,我看着他越来越深的黑眼圈、满是疲劳的脸色,渐渐习惯了把自己的好精神和想说的话忍了下来,以前总是嫌弃他一直在嘴我,现在他话变少了,我却又想念了,我大可他每天都可以嘴我一大串,就算全部都很难听、就算从家里一路嘴到学校,我都愿意。
或许等他考完试後,他就会恢复原本的活力了吧。有时候我真的快要憋不住时,我就会这样催眠自己。
从房间外听见了从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看了时间,九点半,大概是魏子澄回家了。
魏子澄後天就要考大学了,考完试後,再过半年,搞不好魏子澄就会离开这里了,我跟魏子澄的距离,大概会就这样越来越遥远,最後远到看不见了吧。想着想着,感觉自己越来越晕,眼前一片黑。
我站在黑暗之中,面前有一盏黄色聚光灯,聚光灯下是背对我往前走的魏子澄,他走得飞快,我想去追他,但我再怎麽跑,我跟他的距离只有越来越远,最後,他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周围的黑暗变亮了,四周变成了吵杂的市集,大家都跟着爱人或家人开开心心的,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楚的秒针声音,然後我醒了,原来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看时间,我竟然睡了一个小时。
我梦到了前年跟魏子澄去耶诞市集的那天,大概就是因为那天,就跟科技革命一样,我的世界被改变了。
那年圣诞节原本要送他的礼物还在我房间,但却被我摆在了柜子的最下层,没有打开过,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它的存在。
明明听着一样的火车声、明明住在同个屋檐下、明明只隔了一个天花板,为什麽我们的心会那麽的遥远呢。
我从书桌起身侧躺在地板上,耳朵朝着地板,魏子澄就在这下面。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呢?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他,魏子澄是不是在这里设了个结界呢。
「姜星星你在干麽?」
我吓了一跳迅速跳起来,哥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门旁的,我根本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没事。」
「明天我要跟魏子澄一起去拜拜,还要去看舅舅,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早上吗?」
「嗯,所以别太晚睡。」说完哥就碰的一声关上门了,语气很平淡,也没有多罗嗦。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柜子上的相框,顿时想起来了。
对,是舅舅……是因为舅舅,我们家才会变成这样子。
(2011年)
子澄从耶诞市集匆匆离开後马上接到了姜月的电话,这是怎样,刚乱编完谎言,就要成真了是不是。
「喂干麽?」
「魏子澄,你跟星星还在市集吗?」姜月喘着气,语气听起来非常的焦急。
「嗯,但我跟星星分开了,怎麽了?」
「你快点来市立医院,舅舅晕倒了!」
子澄拔腿马上往医院冲,到急诊间後,姜月坐在手术外的椅子上,手术中的灯还亮着。
「姜月,怎麽回事。」
「我刚刚出门前去跟舅舅说提醒他今天要来做透析,他平常都会回应我,但今天我喊了好几声,敲门也没反应,进门後就看到舅舅倒在床旁边。」
「进去多久了?」魏子澄指着手术室。
「大概二十分钟。」
「星星呢?」
「他跟朋友在一起,我已经传简讯给她了」
两个大男生坐在椅子上,虽然外表很平静,但两人的内心都焦急不已。
过了很久之後,手术中的灯熄灭了,舅舅跟医护人员一同从手术室出来,舅舅马上被送进加护病房,医生也跟姜月和子澄好好的说明了。
「是高血钾症引发的心律问题,肾衰竭的病患常会罹患这种症状,刚刚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置,但是,」医生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听到的当下,姜月跟子澄的心,砸了一颗沉重的石头下来。
「这三天是关键期,得做好心理准备。」
顿时就不知道脑袋该去想什麽了,不如说,无法思考。
「怎麽会,叔叔才四十几岁,怎麽会……」
子澄虽然跟星星的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舅舅收留了他,也把他当成儿子养大,子澄的担心,绝对不会比姜月还少,五岁那年初次见到叔叔时,那个亲切又温暖的笑脸,一直在子澄脑海里,跟其他总是带着怜悯眼神的邻居完全不一样。
只要一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叔叔,就觉得自己掉进了梦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