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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鱼肚白的早晨,孙语荷自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颊畔,有两行未乾的泪痕。
她是哭着醒来的,但原因不明。
那场梦境十分模糊,她甚至无法清楚地描述梦中那两名说话的男女是何模样。
她只依稀记得,其中,那个古装扮相,一身艳红、背影长发及腰,在梦里被男人称赞,笑起来足以倾国倾城的女人的名字叫做「牡丹」——
她个性孤僻冷傲、不苟言笑,却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倾国绝色。
凡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为她的美貌惊艳、倾倒,却也为她泯灭天良、杀人如麻的狠戾而望之却步、心生恐惧。
她自幼孤苦无依、孑然一身,为生活所迫入魔,漂泊於是非不分之地,她不懂何为对错,一切皆奉主之命行事,犹如一具没有思想的魁儡。
她一生如无根浮萍,内心因空乏而无所畏惧。从小到大,她未曾渴望过任何东西,亦没有在乎的人事物,直到遇见了他……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话语清浅,即便是称赞,都说得淡然无味。
「那是什麽意思?」她未曾读书,不懂其诗词含义。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那你喜欢吗?」
「……」
「我想要你喜欢我。」她是那麽的理所当然,声调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气与霸道。
「若我不喜欢你,那又如何?」
「那我就杀了你。」
望着这样的她,男人一叹,轻唤:「牡丹……」
孙语荷心不在焉地梳洗准备,在母亲的催促声中出门,上学途中,她担心自己对那场奇异的梦的印象会逐渐模糊,於是一路上低着头,将脑海中仅存的零星片段记录在手机记事本内。
也正因如此,沉浸在思绪里的她,对於後方脚踏车匆促鸣起的警示铃浑然未觉。
「闪开!快闪开!」骑车的人紧张地呐喊,这麽近的距离,即使要急煞也来不及了。
终於闻声回首的孙语荷,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她傻愣地瞪着气急败坏的骑士不断地朝自己怒吼,双脚却像落地生根般不听使唤——
周围行人们的抽气声此起彼落。
直到被安稳地圈进一个气质乾净、温暖的怀抱里,孙语荷才自一阵错愕中回神,惊魂未定地抬眼瞅向男人寒气逼人的侧颜,当机的大脑,也逐渐恢复正常运作。
孙语荷的唇瓣开阖,想说些什麽,却又把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她发现斳川一向淡漠的神色,此刻竟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斳川松开环抱她的双手,清嗓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走路不看路,在做什麽?」
他的话语彷佛从孙语荷耳边,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波化开,尽管人就在面前,声音却似落在了远处。
孙语荷仔细地端详着斳川的脸部表情,有那麽一瞬间,她甚至将他的容颜,和梦中那名陌生男子重叠。
但蓦然响起的讽刺话语,却宛如破冰般,击碎了她脑海里刚升起的念头。「斳助教好兴致,一早就在学校附近和女学生拉拉扯扯。」
斳川侧身,像是对那席话充耳未闻,面上一片平静,「赵老师。」
赵晋宇的目光,先是轻扫过孙语荷略微苍白的脸色,接着回眸与斳川对视,「学校的传闻沸沸扬扬,你们倒是挺不懂得避嫌。」
「赵老师。」孙语荷不自在地勾唇,试图维持的礼貌笑容看上去很不诚恳。
赵晋宇是她通识课「小故事」的任教老师,上课时妙语如珠,教学方式浅显易懂,只要有按时交作业并完成口头报告,一般分数都给得很甜(高分),PASS绝对不成问题;每学期通识,他就教这麽一门,满额四十人,开学前一周开抢,一二年级的学生都在比手速,去年她没抢到,今年她幸运的成为第四十个,而晚一步的余宛宛依旧只能扼脘,默默鼻子改选其他差不多性质的通识凑学分。
不过她有些意外,私下的赵老师,说话竟然如此尖酸刻薄。
孙语荷解释道:「我差点被脚踏车撞,是斳老师救了我。」
赵晋宇点点头,却仍讥笑地说:「哇,英雄救美挺符合斳老师白马王子的形象。」
孙语荷拧眉,「老师,你为什麽——」
她话未完,便被斳川出言打断:「学校是传递知识的地方,不适合用来编织童话故事。」换言之,他也不是白马王子,因为这里没有城堡和公主。
赵晋宇脸色一沉,「从小到大,你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