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经济独立。真在凝神思考时,方川才察觉心中纷然期望,统共不过汇成八字。
夜里有些太凉了,触碰罐装啤酒连手指的末梢都让他感到寒冷,无意识地捻着指头,方川没答,倒反问了句「你呢?」随後自行使力站起身来,他背对池明瑜,却微微侧首觑他。池明瑜不忸怩地说:「离家。」
「家庭美满吧。」最後方川如是道。
池明瑜似嗤笑一声,拨走挡眼的过长碎发,拎过酒罐一勾一拉便扯开铁环,他咬着罐缘,听与魏芝萱聊完一个段落的章谋转头来烦他,很不给面子地做出欲掏耳朵之势,章谋见了哇哇大喊,气鼓鼓地要和池明瑜比酒,後者则神情浅淡。
说饮酒就饮酒了,没有预兆,只微醺後那些未能於平时宣之於口的,突然猛烈而带着真切地声张。
「你太瘦了!要吃得健康一点,吃多一点!」
「哦。」
「上次的游戏後面更新了其他关卡,你什麽时候来破关?我一个人不敢玩。」
「改天。」
「什麽游戏你不敢自己玩?」
「他胆小。」
「池哥不要在口头上占我便宜!」
「嗯。」
……
方川不注意就多饮了几口,他瞥了眼氛围闹腾的人,低哑地笑。靛色的长袖衬衫在那人身上显得肤白,周身气质透着清疏冷光,喝过酒有丁点绯红上头,一层薄绯覆在两颊,又烈且抓人眼球。
他看得入神,目光笔直,愣是过了好一会,方佯作无事地挪开注视,原想打量另两人的动静,好在如若被问起时能有理由能够开脱:他没有特别偏袒谁。可酒精偕醉意上涌,垂眸去数,脚边的啤酒早不剩几罐,他喝乾净了之後规规矩矩摆在腿旁的就有三罐,加之手中拿着的,晃了晃大略有半罐的手感,方川一呆,迷离地偏了下脑袋。适才不曾细数,这下反而後知後觉地想着惊人。
「喝茫了吗。」直到耳畔传来这样能把问句说得毫无疑惑的声,方川堪堪凉醒,他顺嘴回道:「没茫。」
那就是茫了。池明瑜下了判断。「本来觉得章谋疯了,打算来避难……」
闻语,他向那边张望。
——业已玩起了烟花的章谋好兴致地举着打火机烧仙女棒,魏芝萱也提了支,正要去接章谋仙女棒的火,他哗地旋步,喷发灼闪的花火星子,害她慌得倒退。
「你不玩烟火?」方川问。
「不是很想被传火。」话语间尽管充斥不愿,池明瑜的动作却是标准的探向盒内欲拎一支,顺道也替方川取了。「跨年有什麽好过的,人都这麽稀罕。」
撸好袖管,自取打火机点火的方川轻轻笑了下。「亲朋好友聚在一块共同做某件事,会有种团圆和美满的感觉吧。」
「是吗。」
猎猎风声合着飞舞低空的火苗,燃得鼻尖尽是烟硝的气息。
「是啊。」
「我有一件事想找你开解。」
「……池哥,你听吗?」
私语隐密地匿在过於呼啸的嚷响里,方川抱着膝坐在那一堆拆作零散的空盒子旁边,颀长的两条腿摺叠弯曲,鞋底踏实地踩稳了地面,心事与他不惊波澜的口吻并不服贴。
池明瑜待手头的仙女棒燃熄,掀外套一角盘腿往方川一尺外就坐,左掌托着腮,半睨半瞧着。
池明瑜没有盯着人正脸看的习惯,在有瞬他唤了哥的时刻停顿刹那,自然没注意方川眸中蕴了未落细雨,几乎能视同虚无地盛在眼眶,到底不曾落降。那个意在开解的对象恍惚地把他第四罐酒灌入身体,清了清嗓,第一句话说:「你是我转过来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
「我觉得有些话可以对你说,既然你也愿意听。」他想了两三秒,续道,「朋友……知道彼此的状况,有话说话,可以交心。可能你和我对朋友的定义不大相同。」
他看章谋,「不是时常打闹。」尔後看往了魏芝萱,「不是一开始就是同学。」
「像之前那样互相分享袜子的照片就很好,但还是不够。爸妈不在了,在新的环境,我好像一直在找一个寄托。」
以「嗯」做了回应,池明瑜稍感走势越发朝煽情的方向,有那麽一丝躁动地想走开。
「我要……问吗?」听众只心想:爱说不说。不过依旧耐着性子再多等了他酝酿的片刻。
「你问。」终末,他叹息着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也是被这盛夜喧哗闹得烘得脾气软化三分。
方川仰了仰脸,这时风倏忽停了。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还好。」
「如果我喜欢同……」
这回池明瑜没给他叙述完整句的机会,他很快回覆:「照你想做的做。」
他醉了,真的。他二人一个想对方,一个想自己,结论都是同样的。
彩虹桥岸边河上霓虹,将喧闹的跨年夜,笼做一片天堂。
花火绚烂在2019的夜幕,亮芒聚了昙花一现的星轨。
——新年新希望,我的愿望是,你万事顺意……
曾经章谋以为他池哥是千杯不倒,方川看起来也挺能喝的,他自个儿当然差不到哪里去,没承想在场酒量最好的竟是少数两三次碰酒的魏芝萱。而更让章谋不平的是,他有护送这三位回家的责任。
魏芝萱倒是帮忙了不少,比如收拾了带来的垃圾,到夜市出口就与章谋挥手分别。
为免他负担过重,她其实是有意搀扶份量较轻的池明瑜的,可是章谋亲眼所见,池哥醉後叛逆,自己晃悠到了跨年分队的最外缘,任性坚强地独自步行,十步一顿,二十步微倾;方川挂在章谋的背上,七十公斤压得承受者五脏庙一颠,随路途滑下来的一只手需要人帮着放回去,过程极其安静,酒嗝都不打一个。
很是勉强地招来计程车,把池明瑜推进後座,催他系好安全带。
扭头瞪归宿应在後备箱的方川,章谋哼哼着也推倒了人高马大的同学,丢他到後座。
然後一个人钻到副驾驶位,向司机报好地址。
期间除去必要并未多话,容色有少许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