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谋：「池哥，我怀疑你……」
池明瑜：「帅爆了。」竟然用的还是肯定句！
章谋心想，贫，让你贫！他痛心疾首地瘪下嘴，认为池明瑜就是个吃完不擦嘴的骗子，恨恨道：「是不是你和方川说我坏话了？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哪个智障儿童一样……」
「我昨天不在。」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智障儿童。」
而事实上，池明瑜口中说的「昨天」与「不在」，都是确切发生过的事。
昨早正是转学生方川来至他们班的头一天，由章谋转告池明瑜被选上大队和一百公尺赛跑的消息，放学之前他连稍能腾出空档来说今晚有事的机会都无，下课钟响背起书包就踏出校门了，且错过了第二日，即是今天一天的课程，他会到学校来，完全是为了高二生那可有可无的大队接力的练习。
摆在上课期间，章谋就坐在池明瑜前头，即使他想同方川说点悄悄话，捱不过距离过近，一说就会被附近的人听了去，何况也并没什麽好聊的。言下之意是他和方川为数不多相处的时光内，章谋都卡在一个极近的位置，随时能窃听。
如此，哪里来的闲暇能讲他坏话？
章谋作恍然大悟状，右手成拳一敲左掌，经一点播茅塞顿开似的。然而下一秒他又陷进自己的小剧场内，扭头想再朝池明瑜提问那他为什麽目光那麽不友好，但定睛一看，池明瑜压根没关注他，迳自步向操场水泥地中央那群在做暖身动作的人。恰恰是同班同学。
他脚步沉稳地往体育的方位去，询问：「哪一个棒次？」
「啊，」负责班级体育赛事的是个高个的女生，她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你是最後一棒，没问题吧？」
池明瑜含糊称是，没做反对，把书包扔到其他人的背包旁边。
「我知道活动通知下来得太赶，昨天有事没来的话，注意之後就不要缺席了，不然别人会有意见的。」担任体育的那个高个女生好心提醒道。而池明瑜只是耸肩笑笑，装作受用的模样。
他并不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更甚者可以说，他对那些一向不置可否。池明瑜这样的人，太过我行我素，平常不打配合，也唯独这个时候才会站到团体中，毕竟性格再难取悦、相处，好歹他是在短期爆发项目的一百公尺中能跑赢田径队的唯一，在後来，当时有人试探性地问池明瑜参不参与体育竞赛，他反应淡淡地谈允下来，至此一直都是大队接力、一百公尺赛跑的固定席位。
放到今日，他着实不在意团队或者比赛如何，但他还是来了。
只是昨晚有事。
未有多加理会体育欲言又止的目光，池明瑜迳自挑一角落做简单的伸展运动，稍离人群远些，显得像有条线横在他与他们之间，将两方阻隔开来——倘或没有哪个不看气氛的家伙走来，便会呈现出那幅池明瑜一人一世界的光景。
方川说：「来了？」
池明瑜瞥他一眼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手上还做着动作。
没得到正面回覆他倒也不气馁，伫定操场PU跑道，较池明瑜高一些的个头替他掩挡太凉的风，记得那人还感冒着，身为同桌能照拂多少他不会推迟，方川随意挽起一个友善的笑容，微举的指尖导向搁散一旁地板的接力棒，开口：「十点八四秒怎麽跑出来的，这麽厉害？昨天你没留下来，我听别人说了很多你体能不错的事。」
「普通而已。」池明瑜平铺直述的口吻似乎是有些过於冷淡，他彷佛也意识到这点，因而换了种语气，顺带着提醒人小心身後。「站进来一点吧，後面仪队的在练习。」
「好。」话落，方川大大方方地往前一步。
倏忽扯近的距离就在咫尺，他突然有点儿恍惚，神思又晃到别的地方去了，池明瑜最後的醒神，终结於远远一声——「池明瑜跟方川！来练习了！」
从什麽时候挨到一起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池明瑜和，方川。
当他不合时宜地这样想，右侧却是已准备就绪，哨声一下第一棒就全力跑起来，他方才感觉到练习业已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在赛跑的选手上，他亦盯了数秒，略红的手指捏住学校冬季运动外套的拉链往上提到尽处，池明瑜收回予跑者的注目礼，算准大致的时间走到将去的位置。
高一测体适能的时候体育老师是拿着本册子记录成绩的，当时许多人都去瞧过分数，偏生他一点也没在意，只知道跑到终点时老师给他报了十秒钟的数字，意即其他人的成绩他一律没有概念，但他曾透过心算读秒，大略能估出同学们跑的速度。
第五棒是队里仅二位的其中一个女生，魏芝萱。体育股长，十四秒半左右。
接着她传的下一棒也是女生，平均落在十五秒，但要是改掉用嘴呼吸的习惯，应该能更快。
三分钟不到的小比赛，他如同这般一个人神游早有过无数回，而并不是每一次一群同学里相对熟悉的章谋都会陪在他身边。看，尽管是留校等他练习结束一起走，可这不正挂在司令台阶缘打游戏呢吗？
两人三脚练到哪里去了。
池明瑜扯扯唇角，挥动手脚想觅一丝暖和，边俐落踏步至须就定的方位。
置右脚在前，左脚在後微微屈着，原先缩藏在袖子里的手因为需要接棒不得不露腕部以上的区块，池明瑜扭头看第八棒传至第九棒，然後视野之中半个跑道外扬起了沙尘——
是方川长奔而来。
他眼神认真，将那个迅如猛雷的人影好整以暇纳入眸，内心算着仅剩距离。
还有五十公尺。
三十公尺……二十公尺，十公尺……
来了！
方川想把接力棒递交到池明瑜右掌，他跑得极快，总觉心脏快跳出胸膛，导致最後松懈地张了张口，他用力呼息，无意吸进一瞬的冷空气，方川猛地卡壳，眼看因失神就要绊到一块去的步子，池明瑜急急低喊：「稳住，不要倒。」
语出如预言一般，方川愣是紧急煞住脚，伸长左手递予铁棒，恰恰搭到了那人纤细指尖。
眨眼过後，方川跌坐在地，看池明瑜疾箭离弦，一晃消失在他眼前。
是真的飞快。
衣摆曳着掠过风的程度，大抵足够浇凉人皮肤的温度。
「比想像中快太多了吧，哈，十秒原来这麽短吗……」向後一寸仰脸去望广袤万里无云，方川支着地，氧里荡着他的轻笑，在离群过远的差距，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忖道，这两天他好像变得很容易笑。
章谋不知何时跳下司令台蹲在终点等池明瑜，围绕周边的还有魏芝萱、林绾，和徐徐向往的方川。
一时间场面有些小热络。
「跑得很快啊，听章谋说你感冒了，不影响体力吗？」魏芝萱率先起头。
尔後换两人三脚队员腆着满面「快来打我呀」，章谋给他池哥扔了块巧克力：「你是我遇过最伟大的高二少男。」
林绾被少男二字说得差点笑出声，她的嗓音八分甜，受风之後又多腻了一分，与池明瑜视线相交，她模样乖巧。「跑不过你抱病的速度，未免太强啦。要去看医生啊，希望你感冒早点好。」
收获零星关注的池明瑜晃了晃脑，细软黑发翘着翘着就蔫下去了，他抬手胡乱拨散，启唇回应：「还好，不会影响，校庆前应该能好。」停顿片刻，「智障儿童，这还你。」
90%的黑巧太苦，他不喜欢。
丢还给章谋後他欲解下外套，跑一回就略略出汗了，估摸着今天再练几回能把自己闷得汗涔涔的，回头还得洗衣服，不如让身体尽早适应冬季的强度。
章谋眼明手快地接住，定睛一瞧随即自口袋想再捞别种口味的，池明瑜摇摇头说不用，仍有异议的章同学欲言什麽，就见有个人嘽缓踩着PU地皮，逆着流动空气，款款走来。
他来本是为了说句，和你打配合的体验实在新颖。
思索再三，「——跑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