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那样……」这话我说了自己都心虚,最後在她迫人的视线下承诺道,「我知道啦,我不会那样的。」
「最好是。」徐青岚哼了一声,忽尔正色问,「所以呢,你一个苦瓜脸不会只是因为这样吧?说来,你到底为什麽拖到这麽严重还不看医生?你朋友不知道你重感冒吗?」
本想回避她的目光,後来又打消念头了。徐青岚就是徐青岚,不只讲话特别容易说服人,直觉还很敏锐,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凡人碰上她注定是要屈服的。
其实我刚才就在犹豫该不该找她倾诉这件事了。讲起赵媛必定得一并提起子璇学姊,我自然是能少说到她就少说到她,可在讲述的过程中才赫然发现,子璇学姊竟充斥着我的日常,一旦抽离这样理所当然的存在,生活随即变得坑坑巴巴,不再完整。
也不知是因为拿掉子璇学姊的部份让故事听来断断续续,还是因为徐青岚本身就是个直觉敏锐的妖怪,我总感觉她是故意把这个话题留到最後再说的,先做个简单热身取得我的信任,而後才直捣黄龙亮出底牌,真是太狡猾了。
徐青岚没催我,可那直勾勾的目光叫人忽略不得。我装作若无其事却是思考用字遣词,最终还是选择把宿营的事告诉她,毕竟错过这次机会,很可能我就得带着这点疙瘩进棺材了。
可徐青岚貌似阅人无数,听了子璇学姊的事还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纵然我没有说得太明白,可凭她的脑袋应该不难猜出究竟发生了什麽吧?
「朱瑄桦。」
见她一脸严肃,我也跟着正襟危坐。
「从刚刚开始你就在避重就轻,你是认真想找我解决事情还是纯粹在闹脾气?」闻言我蹙起眉头,正要开口反驳,可下句话却让我彻底愣了,「如果你是要我和你一起谴责那个学姊,那你乾脆把你想听的话给我,我念给你听好了。」
「我……可是……」
「你说你当时发烧没力气反抗,可在紧要关头时肾上腺素会搞定这一切,平常不太能走路的老人在大地震时都能扛家具逃跑了,你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会连老人都不如吗?」语毕,徐青岚又开启她的神算预知能力问了句,「还是说你被下药了?」
我被问得一愣,顿时哑口无言,不知为何自己这般矛盾。我没把子璇学姊下药的事说出来,一直没找人倾诉多半也是怕一个不小心就全盘托出。即便不再信任她,我也不希望其他人孤立子璇学姊,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她……
「你现在这样就是活该,遇到事情只知道怪别人,就我看来你的问题才最大。你说你最无法原谅的不是那晚发生的事,而是她无时不刻都在算计你,但正常人才不会这样想,为什麽你会?因为如果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想上你,她大可不必和你说那麽多废话,之所以发生後来的事,你敢说自己没责任吗?」
徐青岚说出了我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子璇学姊一开始确实没有半点那样做的徵兆,是到後来……可不论如何事情就是发生了,她扒光我的衣服是事实,她带给我疼痛也是事实,她下我药更是事实。
我越想越气愤,不悦地皱眉,却又不想迁怒,於是深吸一口气才说,「我怎能不生气?徐青岚,我也说过了,若没有她,我根本不敢想像自己刚进大学是什麽样子,我很感谢她,也知道她喜欢我,但我从没答应她的追求。我和子璇学姊本就是各取所需,和赵媛重逢後我一心向着她,这样错了吗?反倒是看着我痛苦甚至故意把我往火坑推的她们的错吧?她让我知道那段日子的欢笑和苦痛原来都是经过设计、都是有目的的,她怎麽能这样!」
她毅然决然地夺去了我最信赖的那个人啊。
我疯狂搓揉自己的脸,拚尽全力才忍住没哭出来。这阵子以来独自承受的委屈一拥而上,我吸了吸鼻子,肩膀一抽一抽,突然很庆幸现下的急诊室一团乱,否则以我刚刚的音量就是被赶出去都不奇怪。
徐青岚没有立即回应,这是她的体贴,给予情绪激动的我一个冷静喘息的空间。
良久,我的呼吸渐趋平稳,马上就听见她叹了口气,平淡却又不失温存的口吻像在哄小孩,「你怎麽会有别人对你好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另有目的这种天真的想法呢?拿你的情况来打个比方,你说想对赵媛好,这个好是不求回报的吗?」
我皱了皱鼻子,「我从没要求她给……」
「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麽心里不平衡?」徐青岚信誓旦旦地这麽说,彷佛亲身经历过似地。
「我看是那些人对你太好让你得意忘形了。你扪心自问,不要说那个学姊了,从以前到现在与你交好的朋友甚至恋人,你做了什麽值得他们留下的事吗?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人家甘愿待在你身边?」
我眨眨眼,觉得她说的有理。关於自己有无留住他人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是这样吗?」
「我的答案对这件事有任何帮助吗?还是我可以代替那些人回答?」徐青岚无奈地看着我,「朱瑄桦,不要再找藉口安慰自己了。你其实没有自己想的无辜。」
我静静望着这个和自己认识不久却在我最脆弱时给予力量的好朋友,说着那些与她素未谋面的缘分,有些什麽跟着豁然开朗――
子璇学姊曾告诉过我:人是个可以轻易放弃的物种,却没办法说忘记就忘记,因为羁绊一旦产生便是一生的纠葛。
那时的我没能理解,如今才想明白,我的人生终究会有不同重要的人进入,有些人可能给我一点教训就走了,有些人可能就一辈子住了下来。
前者教会我成长,後者赋予我陪伴,各自以不同的形式化做养分,促使我的灵魂长成现在这个模样。
「徐青岚,」我朝她招了招手,往她的方向靠去。「你过来一下。」
「干嘛?」
我缓缓靠上她肩头,单手轻轻拥住她。「谢谢你。有你真好。」
徐青岚愣了一下,而後紧紧回拥我。「你才知道啊,大笨蛋。」
熟悉的嗓音和气味有我遥远的记忆。我缓缓闭上眼,感受这得来不易的片刻宁静,忽然想起当年我们三人挨着彼此睡着的那段光阴。
好怀念。可我们必须前进。
*
「哈、哈罗……」
这几天我像个变态跟踪狂尾随在谢羽梣和许佩珊身後,想趁她俩落单时来个偶然相遇解开彼此的心结,可她们两个不知什麽时候感情变得那麽好,几乎都待在一块儿,要不就是和各自的朋友聚在一起,根本找不到上前搭话的机会,迫於无奈只好在只有两人时主动出击了。
可有勇无谋的下场就是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个眼神飘移不想与我对眼。算了,没有被当成空气就该拍手加尖叫了。
「有什麽事吗?」谢羽梣冷冰冰地说。
「那个……对不起。」其实我想了很多开场白,可真正站到这两人面前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双手抖个不停,说不怕尴尬是骗人的。
我盯着谢羽梣的鞋子看,已经做好被无视的准备,却冷不防听见许佩珊诧异的惊呼。
「你为什麽要道歉?」我一脸懵逼,头一抬就见躲在谢羽梣身後的许佩珊探出一颗脑袋不解地望着我。「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小瑄……你和你们社长吵架是不是因为我?」
我听得更糊涂了,一问之下才恍然大悟,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终於真相大白。
当初为了把兴致缺缺的我带到抽直属的现场,子璇学姊当着我的面和许佩珊谈起条件来。如今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条件就是要许佩珊当间谍来着,难怪子璇学姊明明不在场却知道那麽多事。後来许佩珊见我为了赵媛茶不思饭不想地,才惊觉自己是在助纣为虐,无颜面对我了。
「没关系啦,其实我也有错。」若当初我没有不负责任地坚持不去教室,根本不会衍生出这些麻烦。我抓抓头,望向谢羽梣,「那个……前几天晚上,谢谢你。」
谢羽梣叹了口气,而後挑起眉问,「结果呢,你们两个真的脱光光抱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倒是一旁许佩珊吃惊地摀住嘴,抓住谢羽梣的肩膀边摇晃边要她讲清楚说明白。
见她们如此,我松了口气,想着,原来事情没有我想像的严重,还以为我一次要失去两个好朋友呢。
「那个,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打断她俩的你追我跑。「我请你们。」
「好啊,去学姊们打工的那家咖啡厅吗?行,成交!」谢羽梣兴奋瞪大眼,为避免我反悔,於是边嚷着谢谢边一溜烟跑开了。
和许佩珊乔好时间後,我便动身前往社办,想和赵媛继续讨论成发的事。可想找的人没见到,倒是碰巧遇上了学姊。
学姊一看到我就把我抓进社办最里面的小房间内,上了锁後朝我步步逼近。
「小瑄,你和子璇到底发生了什麽?她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退社欸!」
我长叹口气,完全不意外她会这麽问。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待在同个空间却没说上半句话,子璇学姊被发现有退社念头也是最近的事,实在很难不让人将这两者联想在一块。
我并不打算把宿营的事告诉学姊,可也还没有做好去和子璇学姊说话的心理准备。
思考了片刻,我才刚要开口说话,学姊忽然惊悚瞪大眼,一掌拍上我的额头。「小瑄,你的身体怎麽这麽烫?你发烧了?」
「喔……没事啦,医生说我最近会很容易发烧,但都不会太严重,所以……」
「这样怎麽行!你等我一下……」说着,学姊转身离开房间,过没多久有拎着一个包包进来。「我这里有退烧药,你先吃一颗吧。」
见她专注地开始往包里掏,我赶紧制止,「学姊,真的没关系啦,况且我才刚吃医院的药,这样……」
「这药真的很有效,吃一颗会舒服很多,而且也不会和其他药起冲突。」学姊眯起眼咳了一声,「虽、虽然它的副作用很像春药,会让人慾火焚身就是了……」
我本还没有多想,可当学姊将包里的退烧药塞进我怀里时,我盯着那熟悉的包装看,浑身一僵,突然想起那些被我扔进垃圾桶的药品……
完全,一模一样。
「这、这是你的东西吗?」我感觉自己的睫毛在颤,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见怎样的回答。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几乎笃定了――
「对啊,这是子璇从国外回来时给我的。怎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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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瑄身边真的有很多人生导师(羡慕
看完这篇,不知道子璇的粉有没有很激动啊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