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在天黑以前分道,天凝乘轿车回到酒店。期间身旁的助理接到电话,挂断後,低声转告她:「苏家的少爷拜访。邀您一同用晚餐。」
天凝微颔首,佯作不很上心地问:「在酒店?」
助理答:「是,在酒店。」
听闻,她不再予以表示,阖上眼睛。至助理心中起惊惶,以为小姐不知又因何故而不快之时,终於等到她吐出一句轻飘飘的「知道了」。
天凝原先筹谋着,无论如何都要换一身衣服。回到房间,盯着衣橱半天,却不知怎样是最好。想今天苏常生来得突然,或许也还穿着制服……左思右想,全是担心,最後只得原封不动地下了楼。
苏常生坐的是窗边的座位,天凝一踏入餐厅便看见。今晚供的是中餐,中央点着数盏大红灯笼。因已近周末,住客不少,认得天凝的,纷纷与她打招呼。
动静显然,苏常生留意到,望了过来。天凝被他一双黑而静,甚映着红光的眼睛吸住,後来的问候也忘了是怎麽回应的。
回神时,是常生替她拉开坐椅。几日不见,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我猜他们清楚你爱吃什麽,便只交代了我要吃的。」他说。
「那样就可以。」天凝说,「你怎麽突然来了?」
他微笑,暂时没说话。她不敢长时间盯着他,怕眼神禁不住咄咄逼人,像个怨妇。去看别处,看他果真穿着制服。白的衬衫,深色的领带。不见西装外套,大约是被侍者收到了衣帽间。
他将一只手摊放到桌面上,指尖微曲着,但掌心向着她。天凝脑子里空白一霎,他一声「水晶」将她拉回现实。原来是真的。
「把手给我。」他说。
天凝愣然,照他说的做。一股异样触感,纸质——是他手里藏着的,她想。她转而去寻他的眼睛。他还是笑,给她机会收起纸条,再次示意她伸手。
他们於是正经牵起手来。自然周围有无数双眼看着,天凝已管不了太多。
「毕业後你会到哪里去?」她问他。
「美国,或者英国。端看父亲想将我送去哪里。」他说,顿了顿,「当然,也可能会受到母亲的影响。」
她下意识想问,那你长假会不会回来。然没有问出口。
沉默之际,苏常生挠她手心,轻声说:「先去看看。你想得太多了。」
天凝匆匆到厕所拆了纸条,彷佛要飞出纸面的缭乱字迹,四个大字:择日订婚。她压下欲发剧烈的气息,脑中只余理智要她去做的,将纸条沾湿。待墨水彻底晕染开,湿透的纸片被扔进垃圾桶里。
常生在外头等着她。她太激动,一下子扑过去,他稳稳接着。
她面庞贴着他衣领,低低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麽严重的事。」
「是好事吗?」他揽住她,笑问。
她不回答,反问:「所以哥哥与你见了面?」
「他与我通信,这是信的一角。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但我想你应当有知晓的权利。」
「我该谢谢你吗?」她抬起脸,眯起眼睛,「那我哥为什麽不告诉我?」
「我听说,女孩子大多喜欢惊喜。」
「或许男孩子也会喜欢,」天凝说,是算计时会有的神情,常生见过几次,意识到她飞快踮起脚,亲吻他下颏,问:「比如这样?」
他又笑了,手指抚过她脸侧,有了结论:「这样看来,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