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失窃一事,在洛阳引起了轩然大波。第二日知世郎王薄就应了空和尚所请,广发武林帖给各方人马,寻找和氏璧下落。不过最为特殊的地方,还是明言今夜子时约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于天津桥上一会。
虽并未说是他三人盗宝,但与寻和氏璧的消息一起发出,就意味深长了。
王世充作为洛阳小朝廷的尚书,虽然自知被慈航静斋看上的机会渺渺,但一听说被盗之事,还是拿出了东道主的气势,派出几队人马,四处搜寻。其他的如李世民、宋师道等,虽不大张旗鼓,但也带领手下高手四处暗访。毕竟若是能借此博得慈航静斋的青睐,对于争夺天下将会有很大裨益。
一时间,洛阳最大的话题就是和氏璧的消息,就连对洛阳虎视眈眈的李密的瓦岗军的动态消息,也得退而其次。
婠婠为了寻回和氏璧不敢怠慢,忙活了一夜,细细查看了边不负遇袭的地方,却也没有寻到有用的蛛丝马迹。
她不知对方是谁,但肯定是个沉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只是洛阳城中鱼龙混杂,派系极多,如王世充、宋阀、独孤阀、伏骞王子等,为了自己的利益,几乎都有可能。
只能先让边不负去查对方所用迷烟的来历。
好在王薄所发的英雄帖,几乎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寇徐跋,这就可使己方更加从容。
"怎么样?奴家的提议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一间普通的酒铺内,婠婠盈盈坐在寇徐跋三人面前。
寇仲哂道:“哈!婠妖女,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绝不可能投入阴癸派的!”
婠婠不以为然道:“你们现在四面树敌,师妃暄和净念禅院摆明了认定是你们偷的,奴家想帮你们一把罢了,何苦拒绝呢?”
寇仲摇头道:“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想笼络我们,绝无可能!”随后想了想续道,“如果有诚意,就先把君瑜师姨交出来!”
婠婠含笑道:“你们并无讲条件的余地。”
徐子陵在一旁哂道:“贵派打得好算盘。我们若投入贵派,一则坐实我们知晓和氏璧下落;二则势必要与慈航静斋为敌。”
婠婠摇头道:“子陵是否搞错了呢?一来和氏璧本就是你们偷的,二来,如今你们已经和慈航静斋为敌。不管是否投入我派,都已经如此。”
跋锋寒断然道:“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投靠魔门!”
婠婠依旧笑意盈盈:“我劝你们好好想想,如今除了我们,谁还敢和慈航静斋公然为敌?谁还敢包庇你们?”
“恕不奉陪!”徐子陵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唉,可惜啊!不知三位能否安然活过今夜呢?”婠婠起身惋惜道。
寇徐跋三人都不理,只是请她离开。
婠婠摇摇头,步出酒铺。
寇徐二人知道杨公宝库的秘密,本来还担心他们会和慈航静斋联手,没料到现在天降好事。不过这俩人都不服软,下次是否需要手段再柔和些呢?
婠婠又算了算,子时天津桥,该是有番精彩的戏可以看的,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得早点占个位置以免错过。
白日里满城风雨,到了夜间喧嚣就会渐渐无声。
接近子时,天津桥附近早就没有行人,店铺楼房都紧闭门窗,不见灯火。只有门檐下的风灯和街边河畔的路灯,用昏黄的光亮照着黑夜。
师妃暄依旧一袭淡青长衫,背手卓立在天津桥顶,凭栏俯观桥下流淌的洛水。
婠婠藏在左方楼房高处,将一切都一览无余。她看到师妃暄,就知道自己猜测不错,虽然武林帖以王薄的名义发出,但是师妃暄绝不可能不参与,而且是她遇到寇徐跋三人。
只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在天津桥上等候。
可知和氏璧是真让她心焦的了,慈航静斋、净念禅院都动了真怒。
半阙明月嵌在如墨般漆黑的夜空中,洛水送来河风,将师妃暄的衣袖吹得随风拂扬。她背着古朴典雅的长剑,沐浴在温柔月光中,如玉石般丝毫不动。师妃暄本就气质出尘,于此情此景下,真是像极了河畔的洛神,浑然成画。
婠婠不由自主地仔细瞧着师妃暄的侧颜,心想,她还真是好看。
时间一点点推移,师妃暄佁然不动,可见修为定力极深。婠婠虽无事可做,但静静看着师妃暄,竟也觉得有趣。
子时终于到来。
寇徐跋并未按时现身,正当婠婠想难道他们怕了不敢来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
“师姑娘!”
最先开口的是徐子陵。
师妃暄依旧不动,只淡然道:“三位果然青年俊才,敢来赴约。”
寇仲哈哈一笑道:“不过邀我们一会而已,有什么不敢!只是没想到师仙子大驾亲临,不知是有什么训示呢?”
师妃暄终于别转身躯,看向三人:“自下山以来,我谨遵师父教诲,除了与魔门交手之外,从未与旁人交手,如今却可能因为你们三人而破例。”
寇仲惊讶问:“师仙子什么意思?”
师妃暄扫视他们三人一圈后,最后目光投向徐子陵:“请问徐兄为何要在昨晚去盗取和氏璧呢?”
不待徐子陵回答,她又看向寇仲:“和氏璧除了是异宝之外,本身更象征权力,是否三位有别的打算呢?”
说是三人,却明挑寇仲。
寇徐跋三人俱是一惊,师妃暄仿佛已经洞察一切,完全掌握的主动权。他们三人盗取和氏璧,虽最初是王世充所托,但其实却是寇仲也想参与天下之争,但苦于仍未起事,丧失先机,绝不会被师妃暄选中,因此不愿她把和氏璧交给旁人。
寇仲抓头道:“小子完全不懂师仙子在说什么。我们并未盗宝,怎么会有什么打算?”
师妃暄又看向跋锋寒:“跋兄因何会参与此事呢?”
跋锋寒丝毫不退让:“刺激精彩之事跋某人不想错过。况且寇仲徐子陵的事,就是我的事!”
寇仲忙道:“师仙子,这其中必有误会,说不定就是阴癸派的诡计!”
徐子陵接着道:“师姑娘,和氏璧的确不在我们手上,又何必如此呢?”
师妃暄无奈笑道:“凡事有因必有果,若种因之人引起祸端,而逍遥事外,几位以为是否可行呢?”
“况且片面之词,难以断定。”师妃暄最后看向徐子陵,“素来听闻《长生诀》奇妙无比,徐兄可愿赐教呢?”
寇仲心中大叫不好,虽然师妃暄并没有断定是他们所为,但是那时是徐子陵独自盗宝,期间吸收了部分和氏璧的异能,经脉内劲都有了些许变化,不知道师妃暄是不是想借此试探。
如果真的坐实了是己方盗宝,和慈航静斋肯定结下了化不开的梁子。
跋锋寒上前一步豪气冲天道:“跋某人来中原便是想见识各路高手!师姑娘可否不吝赐教呢!”
后方却蓦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音,余音绕耳,久久不去。
“贫僧了空,愿代妃暄与跋施主一战。”其声深厚沉稳,便知功力高深莫测。
婠婠吃了一惊,了空和尚不是练的闭口禅吗?怎么开口说话了?
师妃暄歉然道:“皆是妃暄罪孽深重,若非以和氏璧托付,了空大师也不会因为失窃一事而自毁修行多年的闭口禅。”
这一战再所难免。
徐子陵上前一步,做了一揖道:“既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了!”
妙极妙极,婠婠心想,一直以来师妃暄都是盯着自己,现在竟然有机会看她和别人对决,正可趁此机会研究她的招式套路,说不定还能抓住她的破绽来个偷袭。
这样想着,婠婠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一丝一毫。
天津桥上电光激闪,剑影缭绕。
旁观之时,才能更加看清师妃暄出招时的沉稳自如的身姿,仿佛不在对战,而在闲庭漫步。
婠婠暗道,慈航剑典不愧是和天魔秘齐名的奇功,打架的时候也依然好看。
片刻之后,“嘭!”的一声,徐子陵的身影斜旋后退,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师妃暄当此时机竟然剑势一顿,没有追击。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婠婠跃下楼房,凌空如闪电般朝着师妃暄投去。
她人还未至,右手袖中先飞出一条细长丝带,如毒蛇一样卷向因徐子陵受伤而微分神的师妃暄,同时左手轻挥,向寇徐跋三人射出三道白光。
四道人影分别从桥头边的高楼房舍瓦顶窜起,向桥上跃来,赫然便是净念禅院的不嗔、不痴、不贪和不惧这四大护寺金刚。了空也口喧佛号,飞速向这边赶来。
只是净念禅院众人离得较远,而离得较近的寇徐跋又需要对付婠婠发出的暗器而无法抽身。
婠婠的天魔带发出不弱于师妃暄剑招的极其凌厉的一招,却偏不感觉有半点风声或劲气破空的啸声。
目标中心的师妃暄巍然不惧,巧妙转身直对婠婠的丝带,色空剑剑尖精准地点上丝带的端头。一股诡异无比的劲气直通过丝带和剑传了过来,师妃暄乍然受力不免向后横飞而去。
而长达三丈的丝带就在这样的反震之下出现波浪似的细纹,然后变成绵延不绝的旋动的圆环,随着婠婠的凌空去势罩向向后退去的师妃暄。
带影如同魔掌一样想要吞噬师妃暄,但剑光缭乱之下,竟硬生生抵住这魔掌的进路。
二人从空中打到桥上,剑光带影纷飞,旁人只觉得人影倏进忽退,看不清身形招式,亦不敢贸然插手,兔起鹘落间,已不知过上多少招。
众人纷纷赶至,跋锋寒第一个到了桥头。
正在这时,二人突然分开,师妃暄飘落在桥栏之上,面容闪过一丝异样。
而婠婠则以曼妙的姿态,自如地落向另一边桥头。
就在她将要落地的时候,两道杖影横扫而来,正是不贪不惧挥动重逾百斤的禅杖。婠婠轻点石板地,登时朝二僧斜冲而起。她错开杖影的同时,二僧亦受劲跌撞让开。
婠婠继续借劲斜掠至洛水之上,朝着师妃暄笑道:“妃暄不愧是慈航静斋的传人!今夜可真有趣!”
师妃暄静立桥栏,紧盯着婠婠,同时也在运功调息。
正在婠婠要离去之时,一道人影突然从桥底小艇窜起,奔雷掣电般地击向婠婠。
婠婠轻拂右袖,扫中飞驰而来的扇尖,笑道:“多情公子不再惜花了吗?”
拦截她的便是“多情公子”侯希白,他扇势被挫,下跌寻丈。
婠婠无暇去计较侯希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借势斜飞,没入远处的楼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