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在我面前跳了一下午的神祭,手中的布帛一抛一收之间繁华却又庄严,手腕脚腕上的金铃发出悦耳的响声,面上只许上点点细妆,一头墨匹轻揽在後,神祭神祭,说白了就是取悦天。
我碍於扣在脚腕上的细链,只是将步伐铭记於心。
一旁的小宫女捧着一盏茶,行了标准的宫女礼,却低声道:「属下临乐,九王有异,楼主千万当心。」说完便和一旁的宫女一样,没有什麽不同。
轻影看着临乐,给了一个眼神,屋外一个人影飘动,以临乐的能力,应付已是绰绰有余。
「姑娘,陛下有请。」轻影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分质疑,却不敢多流露出些什麽。
我温柔的笑了笑,只是多了一点她看不出的深意,她领着我走到了倚云宫,沐浴过後换上了一身华服,再走到了御花园,已经晕红的天色下在一盏盏红色灯火下失去的颜色,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璀璨。
六哥卸下了冠,一头长发揽在後头,御花园的水渠里全是暖泉,溢着热气,一片白雾翻涌,脚边的热气环绕,犹如蓬莱。
宫女们侍了餐,便一个不留的退了出去。
园外是几个六哥的隐卫,都是当年跟着一起宫变的手下,如今拿来顾花园……也真是六哥做得的事。
六哥轻轻拉住我的手,漫步在园中,盛放的美人面,红蓝交映的绣球,橙光金灿的凌宵,攀了面墙的鸳鸯藤,各处开着不同的花朵,大的小的,种类繁多,却又不开的突兀。
一阵说不出的清香顺着徐风抚来,有些令人沉溺:「那是什麽?」
他只是将我牵紧了些,带着我走到了花园中央,一株娇嫩细软的枝条上,含着两朵娇艳的花苞:「卿儿,碰一下?」六哥在我面前轻触了高放的一朵,点了点花叶,郁蓝犹如夜色高贵猖狂,在六哥的眼神示意下,我轻触在另一朵低放的花苞上,是洁白却晕出鹅黄的色彩,另一阵腻人的甜香翻涌,我便知是如何了。
「六哥...你......」朱砂凝并不对春药有所抵挡,只能稍稍抑制,比旁人晚一些发作。
我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熨烫过後的诱红,透出魅人的神色,眼角勾勒出罂粟般令人上瘾的嫣红,我站不稳似的晃了一下,眼前的人影散出多个残影,六哥一手探入我的胸口,另一手揽在我逐渐无力的腰肢後:「不要......」我推开六哥,指尖带着颤抖。
我一个没站稳,落入冰冷似要结霜的荷池里,泉水氤氲的雾气缭绕在池水上,我揽住自己,心一狠,浸入水中,荷池的水流缓缓的浸入骨子,曾因他温柔而迷了眼,如今却都醒了。
是了,他是皇帝,是了,他要的,又何曾需要渴求?他要的,不要的,都是他的,我只是被他逗弄在手心的禁脔,因他的笑而生,为他的厌而亡,是了,我又能是谁?
一双手将我环绕,六哥拉着我上了岸,我沈默的不发一语,只是无力的笑了笑,一笑,隔绝世间所有温暖,一笑,目光再无动容。
他只是将我揽在怀中,努力温暖我冻得快没了的体温,下人们急急赶来,带着我们两人换下一身湿冷的衣衫,我一样被送回伏龙殿内,掩在铭黄色的被褥中。
六哥一如既往的将我扯入怀里,他只是蹭了蹭,安分的睡下了。
六哥熟睡後,我点了他的睡穴步出殿内,从倚云殿的暗道走入开国帝王建下的,真正的地宫。
我一个人练了一整晚的武功、毒术,天生奇骨,我不需要多练便能比旁人运用的更加灵巧,暗针七十二支毫无虚发,皆是一针毙命的刁钻位置。
「楼主,探子来报,赵国有异。」临乐从暗道的另一处进来。
「晾着吧,赵国那老驴就不是个安份的,正好挫一挫他的锐气,晚洺的安危更重要一些,不过以晚洺的身手,逃出赵国也不是件大事,」我不耐烦的扯了扯衣裳:「什麽时辰了?」
「寅时。」她维持跪姿在地上。
「派人敲打一下赵国,余党可灭?」我抽回所有银针,走到屏风後简单的擦洗,换上乾净的宫婢服饰。
「尚未,墨阁墨鹊已於边境守卫,若有消息属下即刻来报。」临乐换了一张脸皮,是个阴柔的宫宦。
「我身边那人,可有察觉?」轻影盯得紧,就是缺了点火候,耐不住性子,放在青阁打磨几年也是个可造之才。
我手下一撑,从暗道的捷径翻身离去。
我跪在六哥床前:「陛下,卯时已到。」
六哥起了身,正要拉我一把却被我躲了过去:「奴婢卑贱,恐污了陛下,请陛下责罚。」我叩首在地。
六哥只是神色复杂:「昨日......可有着凉?」
「回陛下,奴婢一切都好,谢陛下关怀。」我愣是低着头,犟着不肯起。
他伸手要抱:「卿儿,别这麽对我......」
我听完话後,很轻、很轻的笑了:「那麽陛下便能这麽对奴婢吗?」
「因为奴婢卑贱,还是在你心底,我顾晚卿便是这样,你想要时便随意的抓揽,左右我的人生。」我的目光,只余失望。
他将我抓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在我细软的发丝上:「卿儿......不生气。」
我歛下目光:「奴婢慌恐。」
他颓败的吻在我唇上,轻点,似是怜惜与恩宠。
六哥用过饭便上了朝,轻影也跟在我身後去了司天部,轻影特意为我卸下链子,我换上简朴的舞衣在玉竹面前照着昨日记下的舞步,与昨日玉竹所示是一步不差,可我总觉着有何处不对。
「郡主学得好,不过是生疏些罢了。」玉竹点着拍子:「中秋前夕便要祭天,如今三月到了末处,郡主可要稍加练习。」
司天部的只有宫婢,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情态,一种仙韵流盼,清冷,身段窈窕,语态温婉。
「玉竹姑姑,司衣部将凝仙裳送了过来,掌事大人可要试试?」小宫女们捧着舞衣鱼贯而入。
「郡主,请更衣。」玉竹让宫女们放下衣裳後下去更衣,亲手为我换上繁复华丽的衣裳,轻薄而洁白,层层仙纱绣着流云的银纹,安置在一旁的神铃由纯金制成,上头的刻纹里带着殷红,手持的握把也是赭红色,与通身雪白的凝仙裳有些格格不入。
「奴家见过主人。」玉竹突然跪在地面,发出半男半女的阴柔嗓音,雌雄难分,双瞳腥红,眉间一朵金莲幽放:「主人可真偏心,期约已到为何执迷呢?」
「你是何人?」我退了几步,收中的暗针悄悄攒在指间。
他退了几步:「主人放心。奴家总不会害了您。」他的目光隐隐有些我说不清的情愫,只是凝望我,都有一种一切被人窥视的感受。
这是我当了以来第一次如临大敌,心中警铃敲响。
他突然变回原先的模样:「郡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