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间传来一股温热,刹那间,仿佛一道电流窜遍全身。
苏曼曼推开了他,站起身来,抓住包包转身往外奔去。
「曼曼,曼曼。」黄士伟说。
她恍若未闻,踩着高跟鞋穿过大门,快步走下阶梯。不远处停了一排计程车,都在等待着不胜酒力的人们。
她走向其中一台,打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她的呼吸凌乱,脑袋像打结的毛线球,心脏碰碰跳动。
她在做什麽?她做了什麽?她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要去哪?」司机回头说。
她正要开口说地址,突然车窗传来「叩叩叩」的敲打声。她抬起头,黄士伟贴在车窗外,手指不断比画,嘴巴开开合合的说些什麽。
「好像有人找你。」司机说。
「我们先走。」苏曼曼说。
「可是——」司机说。
「我们走!」苏曼曼大声说。
就在此时,车门被打开,黄士伟坐了进来。
「曼曼,对不起。」黄士伟说。
「不,不要再说了,让我走吧。」苏曼曼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是这麽好的一个人,他不爱你,他不珍惜你,那是他傻。」黄士伟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绝对不让你伤心。」
「我⋯⋯」苏曼曼不断摇头,说:「你让我走,拜托。」
「曼曼,我不忍心看到你再伤心难过,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幸福。」黄士伟的下一句话,轻轻敲打在心上:「跟我走吧。」
苏曼曼不说话,眼泪却不断滑落脸庞。
「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急着走,因为害怕自己对我动心,对吗?」黄士伟说。
「士伟,不要再说了。」苏曼曼说。
黄士伟双手包覆着她的右手,一股暖流在掌心化开。「曼曼,我不让你走,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也许就再没有以後,也许你就会躲着我。我求求你,跟我走吧!我会爱你、疼你,给你过好日子。」
空气在那一刻凝结,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啜泣声,连计程车司机都屏住了呼吸。
然後,她不再哭泣,擦乾了眼泪,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她左手缓缓举起,捧住黄士伟的脸颊。黄士伟头轻轻歪向左侧,接受着她的抚摸。
「士伟,你不懂。」苏曼曼说:「不管怎麽样,我都爱着他。」
苏曼曼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客厅的一盏小灯一如以往,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走进房间,把自己紧紧包在棉被里,想哭却哭不出声音。她忘不了黄士伟眼角的泪水,脑海里都是他受伤的表情。
原来拒绝一个人,是这麽残忍的事情。可是,爱情里从来都只有两个人,她的心里,终究住不下别人。
都是因为她爱着蓝文彬,才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她再怎麽难过伤心,却还是希望他幸福快乐。也许,能再次看到他的笑容,知道他会过得好好的,那样就够了。
或许,最後的爱,是成全。如果终究要有人流泪,那麽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
隔天下午,大雨倾盆,路上行人纷纷走避。苏曼曼撑着雨伞,站在「一极棒」诊所前,心头的忐忑让她一阵胃痛。这里是刘琪的主场,上次刘琪去事务所的时候不欢而散,不知道今天刘琪会怎麽对付她。
而蓝文彬呢?他又会站在谁那边?如果他靠向刘琪那方,那麽她就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了。
苏曼曼深呼吸了三次,拉起嘴角的弧线,往前迈开步伐。
就算要输,也要输得很优雅。
她走向柜台,递上健保卡。今天的柜台助理是另一张生面孔,苏曼曼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许,还不是今天,对决的时刻还没来到。
她在候诊区来回跺步,就在此时,响起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苏曼曼小姐。」刘琪那张脸蛋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挑动的眉毛,让苏曼曼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大麻烦。
她走进诊间,看见蓝文彬正在书写病历。他抬头说:「你来了啊,外头雨很大吗?」
「满大的。」苏曼曼坐到诊疗椅上。
「上次补完,回去牙齿有不舒服吗?」蓝文彬说。
「没有,有的话我早就跟你讲啦。」苏曼曼说。
蓝文彬点点头,降下诊疗椅。苏曼曼望着天花板,看见蓝文彬出现在正上方,刘琪就站在她的左手边,手上长长的吸唾管就像是把武器,让她又多了几分恐惧。
蓝文彬戴上透明面罩,拿起洗牙机头,那尖端反射的光泽就像手术台上的手术刀。他把洗牙机头放进她嘴里,顿时水雾弥漫,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声音。
苏曼曼紧闭双眼,手指互捏,然後听见蓝文彬笑了一声。
她睁开眼,看见他口罩上的眼睛眯成两道月弯。「很痛?」
「不,不痛,没有感觉。」苏曼曼说。
「那你为什麽这个表情?」蓝文彬说。
「你干嘛每次都要注意我的表情?」苏曼曼说。
「我总要知道病人痛不痛呀。」蓝文彬说:「病人的表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不痛的,你就当我嘴角抽筋好了。」苏曼曼说。
「好。」蓝文彬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忽然间,苏曼曼感觉喉咙被戳了一下。
一阵呕吐感袭来,她颤抖了一下。
「小心点。」蓝文彬说。
「抱歉。」刘琪说。
苏曼曼几乎可以肯定,刘琪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