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范允乐趁着晚餐的空档来到方日谦待得楼层。昨天她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那句该说的道谢，还没有说出口。
电梯门打开，她朝方日谦的病房走去，身後却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护士小姐，不好意思。」
她打住步伐，回过头，先是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後，才礼貌道：「请问有什麽事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误认为是护理师。
不过与其纠正对方，她选择忽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争执。
一名中年女子慢步朝她走来。她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身上穿着Burberry经典风衣，手里提着爱马仕的包包，是一个高雅贵气的打扮。不过身处室内，现在又是傍晚，女子脸上却带着一副太阳眼镜，显得突兀。
「请问你知道方日谦的病房是哪一间吗？」女子莞尔问。
「1702⋯⋯」范允乐正要回答，却想起主任有交代要格外注意方日谦的隐私，「请问您和方先生的关系是？抱歉，因为方先生的身份比较特别，所以医院有交代只有家属才能够探视。」
被她这麽一问，女子缓缓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
她的动作优雅，画面就像电视剧一样在眼前慢动作播放，而映入眼帘的美丽面孔不禁范允乐惊讶地睁大眼。
那张曾经风靡过全亚洲的精致脸蛋，跟早期电影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也没有冲淡她与生俱来的明星架势。
「我是他的妈妈。」尹海芬艳美一笑。
范允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应的，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时，尹海芬的身影已经走远。她连忙跟上前，但才刚抵达方日谦的病房，里面传出争吵的声音立刻使她止步。
「你为什麽总是要惹事情？」尹海芬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开心，跟刚才优雅温柔的感觉判若两人，「你知道媒体把你写成什麽样子吗？要我念给你听吗？」
「⋯⋯」沈默。
「尹海芬儿子深夜与女演员幽会、星二代带女明星回家过夜⋯⋯」她越讲越激动，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果然是你爸的儿子，骨子里跟你爸一个样！」
「我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他平淡道：「还是说在你眼中，只有哥是你的儿子？」
「至少日轩不会跟你一样，整天帮我找麻烦。他比你成熟多了！」尹海芬冷冷一笑。
「如果今天我不是尹海芬的儿子，也许就不会有人对我的事感兴趣了吧？」他笑着自嘲。
「你这什麽意思？难道这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你的错，你可是完美的尹海芬。」他语气平静如水，「完美的事业、完美的婚姻、完美的家庭⋯⋯抱歉，我又成了你完美人生里的污点。」
「你！」尹海芬似乎被激怒，歇斯底里地大吼：「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把那个低贱的女人带进家里，我跟你爸也不会变成像今天这样！都是你毁了这个家！都是你！」
在门外听到这些对话，范允乐既错愕又震惊。
尹海芬是演艺圈永远的女神。在萤幕前，她总是举止优雅，谈吐温和，完全不是现在失控的模样。从尹海芬踏入病房到现在，她完全没有关心方日谦的伤势，只是不停地指责和怒骂他，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
下一秒，病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尹海芬怒气冲冲走出来，头也不回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同时，房间里传来方日谦的咒骂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她抿抿唇，心里有些犹豫。
原本她是来探望方日谦，并向他道谢，现在她却觉得这个时机不太恰当。在病房外踌躇许久，她还没决定该怎麽办，门却再次打开。
抬起头，她迎上方日谦淡漠的黑眸，他却没有反应，转身就走。
「方日谦！」她连忙叫住他，「你要去哪？」
他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她只好紧追而上。然而，拐过走廊转角，她却不见方日谦的身影，走廊上一片清空。
「⋯⋯」她拧起眉，语带保留地唤道：「方日谦？」
回应她却是一片死寂。
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怎麽可能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医院鬼故事听多了，难不成是真的撞鬼了？
她放慢步伐，脚步声的回音却让她心情更加紧绷。忽然，一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手将她大力拉进楼梯间。她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就这麽顺势跌入一个厚实的怀里。
「──」她正要放声尖叫，却在对上方日谦那双冷静沈着的眸子後，被她硬生生吞回肚里。
他身子贴着墙壁，左手搂着她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鼻尖吐出来的气息，以及透过衣服布料传来的体温。楼梯间里弥漫的一股宁静，耳边只剩下她那不受控制加快的心跳声。
她试图保持冷静，低声问：「你在做什麽？」
他将食指比在唇前，意示要她不要说话，眼神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向外面的走廊。
这场面跟当年他们第一次在巷子里见面的场景有些相似，但这次她没有攻击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几秒後，她听见走廊上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
「狗仔。」方日谦用唇语说道。
「方日谦呢？他刚才不是往这边走吗，怎麽人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
「妈的，我们在这里绕了一整天，虽然没看到杨瞳，但至少有跟到尹海芬，刚才好像有听到吵架的声音，结果居然没拍到。」男子大声叹息，扫兴道：「算了，走吧，没戏唱。」
随着走廊上的声音慢慢消失，她才开口问：「你怎麽知道有狗仔？」
刚才她在他病房外站了半天都没注意到，这个人是背後有长眼睛？
「熟能生巧。」他松开搂着她的手。
一得到自由，她连忙後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深呼吸，试图平抚凌乱的心跳，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烫。
方日谦打开楼梯间的门，往病房的反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她皱起眉，对着他的背影问。
他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中的香菸盒，淡淡说道：「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