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与审判及太阳至少达成和平的共识。她尽量不在独自外出,她也在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忙一点圣殿的日常琐事。
在狄安娜跟着亚戴尔身後,走进那充斥奇怪味道的马厩,她猜想里头混合了乾草与屎味。
「狄安娜小姐……我还是给你找别的差事吧。」
亚戴尔英气的面容上第一次充满了天人交战的情绪,让一位淑女来刷洗马槽?他会不会被雷劈?
「不了。」狄安娜换上略显松垮的平民男装,她只能用腰带来避免宽松的裤子掉落,做粗活也方便的多,她随手用一条发带紥起长发。「以前也常做这种活儿。」
「反正我也想了解你们平日都在做些什麽。」狄安娜大概是看出了亚戴尔的纠结神情,她忍不住宽慰起对方来。
「明白了……」亚戴尔不再劝阻,而是转身指挥着人将里面的马匹都牵出来,城内找来的一排铁匠也都来了,他们负责检查马蹄铁是否有异常或是侵蚀的太严重需要更换的,铁匠检查的期间,圣骑士们便抓紧时间将马厩通通刷洗一遍。
「狄安娜你可真厉害啊、我可讨厌刷什麽马厩了。」艾德扛着盛水的木桶经过,他把一个木桶递过去,讲归讲可不能真让一位淑女做粗活啊,「马粪真的很臭啊。」
「比起马粪,我还比较害怕被马踢。」狄安娜转头望着那些蹲下来开始检查马蹄的铁匠们。
「不用担心啦、这些马都很温驯,也相当亲人。」艾德肯定的说着,他与狄安娜提着木桶走到井边。
「不,我曾经亲眼看到有个人,被马踢断了六颗牙齿,当场留了一嘴的血。」狄安娜抖一下肩膀,彷佛又想像到当时画面。
「那可真是凄惨……」艾德呆呆的听着,光是用想得就觉得很痛,这让艾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认一下牙齿还在不在。
「那可是一匹发情的母马,性子烈得很,也没几个人治得住。」她帮着艾德来来回回的取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几位圣骑士弯着腰刷洗着肮脏的马厩,他们分工合作的同时也相互交谈着,狄安娜听着圣殿或光明殿的事,那个由众多耳语交错形成的八卦。
日头相当炎热,热到劳动没多久,脸上就冒出汗来,狄安娜抬手抹了汗水,听着艾德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年的丰收庆典,据说那也是不少男女相互求爱的日子。
「亚戴尔、你别老说自家兄弟不罩你,今年一定要找个漂亮姑娘来!」艾德朝着不远处的亚戴尔喊嚷着,莫名其妙就被点名的亚戴尔神情无奈,「你瞎说什麽艾德……」
「亚戴尔害臊啦!像个小姑娘家似的羞答答!」艾德与几位圣骑士大笑着奚落着亚戴尔,亚戴尔也好脾气的回了几句嘴,双方笑闹成一团。
狄安娜也跟着掩嘴嗤嗤笑出了声,不知不觉时间也就过了,他们所有人顺便将所有的马好好洗个澡,梳理好鬃毛,再将牠们给赶回马厩内,早上的事就告个段落了。
「狄安娜小姐似乎对这些事驾轻就熟?」
「以前旅行时,为了挣几个钱筹措旅费,什麽都要做的。」狄安娜点点头,她伸展着手臂,显然许久没碰这些体力活,让她难得地感到肩颈酸疼。
亚戴尔的目光由一开始的疑问最後转为敬佩,过了中午时分,肚子饿的圣骑士们也纷纷有说有笑地走入食堂。他们也恰巧遇上来食堂拿食物的绿叶与烈火。
「狄安娜,你闻起来简直就像是发酸的羊奶。」烈火一看到狄安娜,很诚实地评价。
「那我还是回房洗个澡好了。」狄安娜顿时了然,她可不愿意顶着这臭烘烘地味儿吃午饭。
「狄安娜,要不午餐帮你留一份?」
不愧是大好人绿叶。「谢了。」狄安娜笑道。
「烈火骑士长这麽说,那我们也岂不是像发酸的羊奶了。」艾德嘟囔,还真的将手臂给凑近鼻尖闻闻,牠低声抱怨连连然後又被亚戴尔给拉走。
太阳小队下午有临时被交付的任务,亚戴尔跟狄安娜说了,去审判所找维达,他们下午会把好几批磨钝的铁器送去武器铺子重新磨利,好几批可不是小数量,是将近数十辆的马车在拉动的。
「狄安娜小姐。」远远地,维达就望见了那站在审判所门口前,跟几位圣骑士讲话的狄安娜。
「维达弟兄。」狄安娜颔首,她换上一身乾净清爽的便装,「亚戴尔跟我说可以来找你。」
「有的,亚戴尔上午有告知我了。」维达比比外面拉着绳索来固定拖车的几位骑士们,而几匹马儿不安分的骚动着,正在被另外几个人安抚着。「武器数量清点的差不多了,等等就可以出发了。」
维达的样貌很俊秀,眼眸比寻常男子还大一点,那张脸孔说是少年也不为过,使得维达站在一群同龄男子间依然显着年岁小了些。但他跟底下的其他圣骑士相处得不错。狄安娜与他聊了圣殿的事儿,维达看上去不像是会聊八卦事的人,但也不会过於正经无趣,基於好奇心作祟,她也问了审判所的日常杂事,或是一些审问犯人的流程。
太阳是经常夸赞副队长亚戴尔的好,可审判给人的性子就有点惜字如金、不轻易给予他人赞美,虽然与审判骑士对外的形象有关,可对於这位副队长,审判从没说个好或不好。
审判小队的队服清一色都是漆黑无比,这让狄安娜不免觉得此时炎热乾燥的气候对於他们是种折磨,想像着这群男人冒出黏腻湿滑的汗,贴着他们身上的布料,然後又乾掉,不断地重复循环这样的过程,而他们必须保持这种状态直到一日的结束。
她忍不住问维达这样不热吗?对方摇摇头表示习惯了,他说话时轻轻眨去了差点流进眼中的汗水。
所有的审判小队骑士一路上都保持着有条不紊的队形前进,偶尔有几句的交谈,也没几个不识相的人敢挡道。
队伍在一家大型的武器铺子前面停下,里面的夥计很麻利地出来招呼着圣骑士们,狄安娜眼尖地看见了莫瑟家的少爷。尤里乌斯莫瑟的一头长发紥成长长的一束,狄安娜难得地见着这个男人不在穿得像是华丽的孔雀,而是极其内敛的深色服饰却依然低调奢华,显现出他的贵族身分。
他似乎是来巡视家族底下的产业,这点,年轻的莫瑟倒是亲力亲为,比起其余的纨裤子弟,他倒是早早地显露他不凡的经营才能,比起老莫瑟,小莫瑟倒是比自己的父亲,更青出於蓝。
这个人与皇家骑士伊力亚都是暴风骑士在仕女圈的交际对手。
「维达圣骑士。」莫瑟迎面向他们走来,「有什麽我能效劳的?」
「莫瑟阁下。」
维达不卑不亢的颔首,简单说明了来意,莫瑟听完也微笑地让底下的人过来收走这些钝器,又接着与维达说了几句,可狄安娜距离他们有点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索性去帮忙其余的圣骑士将武器搬进武器铺子隔壁的库房,来来回回地好几十趟,直到一位仆人急忙过来,低声在莫瑟耳边道了几句,那名男子才满怀歉意的要他们自便。
狄安娜其实有点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可她按捺住了心思,直到莫瑟走远了,她才赶紧走去维达旁边。
「莫瑟与你说了什麽?」
「莫瑟说感谢前阵子圣殿出兵除去不死生物,他说会按照承诺尽力回到以前的武器价格。」
「希望他说话算话。」狄安娜神色还是有些复杂,因为圣殿为此拨出了好人派的两支小队以及残酷组的一支小队前往,与附近的地方教会的骑士会合,以行讨伐之实,但太阳顾虑到了对於月全食当日有大规模不死生物入侵的预言,他保留了擅长守护盾的大地小队以及远程攻击主力的绿叶小队。
这几支小队至少还要五天才能回到叶芽城。
「是,巡逻密度也增加的相当频繁,似乎也惊扰到不少民众,可所有小队都接到要封锁消息的命令。」维达望了一眼巡逻队伍,当然也不乏皇家骑士,伊力亚也是预言的知情人士之一,他奉着陛下命令,与圣殿共同配合加强巡逻的勤务。
「眼下丰收庆典即将来临,实在不宜造成人民惶恐不安。」狄安娜认同封锁消息的做法。
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尖叫,引来了巡逻队,维达与狄安娜也听到了,他们对视一眼,维达让其余人继续搬运武器後,便急忙赶去骚动声音的来源。
「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大人饶命!」一名坐在地下的男人脸色铁青地重复着,他身後的几辆马车都被拦截下,巡逻队的骑士看见维达,来不及向他解释什麽,其中一辆马车突地重重摇晃一下,从那盖起的布廉中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人手,其中一截手指早已断去,导致无名指那处是空的,黑血滴滴答答地掉落。
「……围住马车。」维达的脸色大变,所有的圣骑士警戒心大起,纷纷拔出长剑,全数包围那几辆马车。
狄安娜协助着一两位圣骑士要民众後退远离之余,也连忙叫上在武器铺子的审判小队成员快来支援现场。
只从布帘内伸出的那只手以怪异的姿势扭动一下,然後马车内爬出一个东西,一个并非活人的生物,歪斜的脑袋形成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身上遮蔽的衣物也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微微发黑的身躯。
可维达与一位圣骑士很轻易地拿下那只似人非人的怪物。
狄安娜盯着那黑色的不死生物,她悄悄拉过一位圣骑士,低声与他说了几句,那名圣骑士点点头,转身离开。
除了第一辆马车忽地钻出一只不死生物外,其余马车动静不大,偶尔有着震动,可帘子微微抖动之外,没有跑出什麽。维达亲自扯开那碍事的帘子,可一看他表情更糟糕了,里面是两到三只被绑在一起的不死生物,他们见到生人便发出非人的嘶吼声,但受到行动的限制而动弹不得。至於被解决的不死生物倒在地上,头颅已被砍去,丧失活动的能力。
「等等、维达。」狄安娜出声阻止了,她的目光有所顾虑,带有淡淡的不安,「马车通通留在原地,别让任何人去碰那具屍体,靠近也不行!」下一刻,狄安娜忽然用坚持的口吻,且态度异常坚定。
「明白了,我先遣人封锁现场,并知会审判长一声。」
维达留下少部分的审判小队成员将现场封锁住,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在与狄安娜返回圣殿後,审判与太阳提早接到圣骑士的回报,在单独的内室等待他们二人,维达快速报告了後续的处理事宜,马车的主人已经被收押监牢,但男子宣称自己什麽状况也不知道。
三辆运送不死生物的马车进入叶芽城,这意味着什麽?
*
审判面无表情地听完维达的汇报就点点头,就让他出去了。太阳在维达一离开後,立刻拿出寒冰做的甜点开始狂吃,彷佛饿了很久似的。
「太阳,这个月裁缝帮你订制的骑士服多了两寸。」狄安娜挑挑眉,显然就是故意要打断他美好的进食时间。
审判的眼刀一丢过来,太阳微微一抖,不敢放肆地乖乖放下手上的零食,有点弱弱地反驳自己没有吃午餐就过来了。
审判翻了翻公文,快速进入公事话题,「嫌疑犯昆韦德,外地商人,无前科纪录。」他表情微微一皱,陷入思索中,「声称有人委托他运送货物入城,他不知道里面会有不死生物,你们怎麽想?」
「给的诱因够大,他没有理由不犯案,没有确认货物内容的委托也敢接。」狄安娜轻轻哼声,显然觉得这谎言拙劣,「虽然能从屍体身上查起,但有点麻烦。」毕竟是不死生物。
「剩下的不死生物在哪里?」审判叹气。
「一只头跟身体分家了,其余的……死捉。」大概是觉得用活捉这个字眼很奇怪,於是狄安娜中间顿了顿。
太阳有点期待地问着,「不如用火烧了,一了百了?」
「不行,这样线索就断在这里了。」狄安娜没好气的说着,虽然她知道作为全大陆最痛恨不死生物的太阳骑士,他比谁更愿意烧了那些麻烦,「屍体得留着。」她烦躁地揉一下脸侧的发丝,吐露了极为不悦的低语。
太阳有点不甘愿地碎念几句,又塞了一块饼乾到自己嘴巴内。
「不排除此人想要造成城内恐慌,只是手法粗劣了点。」审判点点头,「狄安娜你去休息吧,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件事。」
他看出狄安娜劳动了半日所浮现的些微疲累。
他们看狄安娜点点头後才离开,太阳才表露无奈,「你支开狄安娜是有什麽想说的吗?雷瑟。」他早就看出来审判有意将狄安娜给支离的。
「陛下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怎麽处理预言与沉默之鹰的事?」
「预言的事几乎是八九不离十。」太阳想起了沉默之鹰远道而来一事,「沉默之鹰他也说了相同的话。」妖精宁芙、王宫的占星术士、浑沌神殿的主事者,三个立场全然不同的对象,给出同样的警告,这下,不想相信也得信。「只是陛下似乎认为沉默之鹰是带来灾难的缘由。」是的,毕竟是侍奉浑沌神的角色,与闇属性息息相关,被如此认为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
「沉默之鹰毕竟是神殿的主事者,若陛下真要怪罪於他,怕是会挑起两座神殿的斗争。」
「是,但我还有几个想不透的地方,我不信灾厄会由某个对象招来,我信的是,预言是事实,但等阳只是倒楣的作了这个背黑锅的。」
「你是说,那个占星术士刻意使陛下联想到这层关系?进而误导陛下,使他认为灾厄的出现都是沉默之鹰的到来所引起?」审判一听表情更为严峻,这种蛊惑之言简直是不可饶恕,不光说意欲陷害三大信仰之一的主事者是件多严重的事,若陛下真信了,就会影响两座神殿与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
「可能性极大,也许是顺势而为,又也许只是凑巧,总而言之,可以确认那名占星术士是有心想挑拨,但没办法理解他的动机为何。」太阳仔细说明着,他私底下问了暴风有关那名占星术士,就恰巧是狄安娜找的那位,「暴风跟我说,占星术士能预言占卜徵兆,许多贵族都会有求於此,而这个人与莫瑟家族走得特别近。」
「你认为这牵扯到莫瑟家族?」对於一个家族的控诉可是可大可小。
「这只是我的预感。」太阳到底没什麽把握,猜测是不能解释任何事情的,「前阵子圣殿才拨兵讨伐不死生物,队伍都还没回来,现在又遇上不死生物即将入侵,这一切不觉得来的过於巧合?有种……兵力被刻意分散的感觉。」金发青年愈说愈感到疑点重重。
「是,这一切来的过於突然。」审判也承认这点,「可你不能断言是莫瑟家族有意分散圣殿麾下的骑士。」他是讲求证据的审判骑士,说得再多,没有证据就都是枉然。
「要是有时间我当然会找证据给你,可陛下只给三天期限。」
「必要的话,我会亲自跟沉默之鹰解释,请他暂时屈就圣殿。」反正等阳不知为何对他的态度很听从。
「明白了,教皇那边我可以先替你应付,这三天你就全力调查。」审判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对方要记得注意饮食。
*
当太阳拉上白云与大地跟着自己外出调查时,大地的神情还一脸半信半疑,白云则是乖巧地没有拒绝这个命令。
只是他俩分别接过一件斗篷时,大地难以置信地问,「你又要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只是让行动方便点,我可不想一边调查一边跟民众微笑。」太阳倒是想好了理由。
「要不是审判交代……我才不干这事。」褐发青年嘟嘟囔囔地,显得极不乐意。
喂,你才是应该要听令圣殿之首的我才对吧,太阳有点无言以对,他现在就是半点威信也没有就对了……居然被如此嫌弃。
算了,至少还有乖巧的白云,他至少比大地这家伙好多了,他自我安慰着。
三人穿戴好装备才出门。比起时常穿斗篷穿习惯的太阳,大地可狼狈地频频踩到斗篷的一角,好几次都快要滑倒,气得他差点破口大骂。
「太阳你这麽习惯穿这东西、是有多经常去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咬牙切齿地拦下太阳。
「狄安娜也是经常穿的、你不怕我原封不动的把你所说的转述给她?穿斗篷的人全都是见不得人?」太阳凉凉地回应。
「切、我只针对你而已好不好。」大地绷着表情,冷冷哼声後才稍稍安静一点。
他们几人沿着通往广场的道路,走了一段时间後,人也逐渐密集了起来。太阳若无其事地抬手将帽沿稍稍拉低,恰到好处地挡去他那耀眼如阳的金发。
太阳维持着感知,去感受着周遭来来去去的各种属性交错,他忽地脚步一顿,害得後面的大地差点撞上。
「你干什麽!」他反射性地立马停步才免於撞直接到对方後背。
「……那个穿斗篷的人不对劲。」太阳招招手,加快前进的速度。「跟住他!」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那道被斗篷遮去的鬼祟身影显得更加让人怀疑。
「那个人有什麽不对劲?」大地压低嗓音询问太阳,而太阳的目光锁定住前方那个个头不高的人。
「那个人有浓厚的黑暗属性,挺可疑的、别跟丢了。」太阳聚精会神的回应,又加快了步调。
大地也不再多问了,三个人与目标保持一段良好距离,只是那人脚步逐渐急迫,彷佛感受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
不妙、被察觉了!太阳连忙对大地说,「大地你抄小路去前面拦下他!」
大地嗯一声就转个方向绕进小巷内了,而太阳与白云依旧往前走。那个人改作跑动,开始往人多之处钻去,身姿灵活的很。
金发男子表情一变,又下意识的低咒一声,无论是惊动到对方或是让人跑了都很麻烦,赶紧挥手要白云动作快点,二人夹包抄之势。
「对不起、麻烦让让!」他压低声线不想让人认出自己是太阳骑士,全城的人都在为庆典作准备,能不能避免闹出动静都难说。
那人逃得极快窜入小巷,可没过多久,里面爆出一阵圣光,还有一声属於孩子的尖叫。太阳与白云对看一眼,二人急忙弯进前方的巷子,他们追赶的那人跌坐在地,斗篷也掉在地上,这外表分明还是相当青涩的孩子。
「呦、你们动作慢死了。」大地站在那孩子的前方,一见到他们就有些没好气。
那面容苍白的男孩有点畏惧地望着三位大人包围住自己,立刻抽噎起来。
「欸、是不是你搞错了?才这麽小的一个孩子?」大地立刻低问,显觉得是太阳弄错了。
「不、黑暗属性确实出自於他。」
男孩依然在哭泣,可忽地周围地地面上爆出声响,从地底下钻出了好几只枯手朝太阳脚上抓去。
该死!太阳连忙跳开,随手一道圣光轰掉那些恶心的人手。「大地!」太阳怒吼一声,聚集更多圣光驱除这少年逐渐聚拢的黑暗。
大地扬手展开了守护盾,将少年的周遭阻隔开来,而白云也突然现身,武士刀早已出鞘,一道银光闪过便是数几只的人手被斩断,
「操!」大地飙了一句脏话,「这什麽鬼东西!」他瞪着地面的泥土被扒开,破土而出的乾枯人手就让他恶心不行。
在闹出事来先发制人!太阳趁着白云上去与那少年周旋之际,凝聚了冰魔法锥子,瞄准那少年後颈猛力一敲,下一秒,少年就软绵绵地晕过去了。
「啧啧,这暗算真是高招、太出其不意了!」大地立刻佩服的夸赞起来,虽然他更想用卑鄙这个形容词。
「别废话了、把人带走比较实际。」太阳没时间回呛回去,他看少年一晕过去,那些人手也消失无踪才放下心来,要他们赶快把人带走。
死灵法师照理来说也不该这麽年幼……太阳细细思考,逃跑的路线也完全在他们不掌握之内,还是这之中有什麽误会?
*
当狄安娜走进审判所内,她看见了那名先前被押入监牢的那名商人昆韦德,可能蹲了几天牢,他衣着沾上些许肮脏,但没有动刑的痕迹。
她向一名圣骑士询问,审问到什麽时候,对方回应说就快结束了,他比比里面的昆韦德,说这个人是最後一位。
「狄安娜小姐。」迎面而来的维达,一看见狄安娜就请她进去,「审判长先请你在内室等等,他稍後就过来。」
上午的审问结束了,现场的人也开始整顿环境,狄安娜随着维达走,与被押回牢房的昆维达错身而过,狄安娜望了对方一眼,有点年纪的中年男子,蓄了点胡子。
「雷瑟,审问结果如何?」狄安娜有点心急想知道答案。
「他没怎麽嘴硬,招得速度很快,说是收了钱财为人办事。」审判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过程,「昆韦德在外地欠下一笔债,他多处奔走但仍然无力偿还,他说上个礼拜有人在他的住处门口塞了一封信,说是他如果愿意帮忙运送货物进入叶芽城,就会得到一笔大量的钱财。」
「他明知委托人来历不明却仍然愿意铤而走险,看来的确是被债务给逼急了。」狄安娜皱眉说着。
「是,我让人与地方商会确认过了,这个昆韦德确实欠下一大笔债,他生性好赌,有一阵子曾流连赌场。」
「那封信能让我看看吗?」
审判点点头,从厚厚一叠公文内抽出一封信,递过去给狄安娜,她打开看了信的内容,内文很简单,只要求昆维达不得过问货物内容,以及将其装有货物的马车运送至叶芽城。
「这信里头没说交货人以及地点?也太奇怪了。」
「关於这点,我认为委托人可能想引起城内恐慌,地点在哪里无所谓,只要是叶芽城内的任何一处。」审判只是接回被拆开的信纸,重新将其折好。
「另外那几只不死生物也调查过了,都是来自於不同坟场的屍体,手法很谨慎,每间坟场给的买家形容都不同,男人女人都有。」
「犯人不只一个人?」她讶然地低呼。
「不,虽然买家有男有女,可所有提供的情报有一共同点,就是他们身边都跟着一位勾鹰鼻的矮小男人。」
「这麽说,那个人可能就是委托人了?」
「极有可能。」审判点点头。
「还能往下继续查麽?」狄安娜的眉眼染上一层阴影,一个勾鹰鼻的矮小男人,要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如果委托人的目的是想扰乱叶芽城的安宁,这人极有可能会为了确认,而进入城中。」审判淡淡叙述着,「而且,我们也不是毫无方向的,狄安娜你想想,要把屍体制作成一具不死生物,意味着人犯可能是一位死灵法师,或是必须找死灵法师合作。」
「圣殿的特约死灵法师?」狄安娜迟疑地问,碍於信仰因素,会待在望响国的死灵法师几乎是屈指可数,她有听太阳说,圣殿有一位特约的死灵法师。
「太阳跟那位死灵法师似乎有交情,我认为对方目前不会与圣殿为敌。」
「但至少可以打听,死灵法师同行之间的情报。」狄安娜听了为之一振,这倒是几天下来听见最有希望的事了。
「狄安娜,你不会要独自出门?」审判的声音立刻低沉了好几度,眼神也带有一丝警告。
狄安娜顿时想起自己跟他们约定好了不会乱跑的,「我会找人一起出门的!真的!我先走了!」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完,不等审判同意就赶紧跑出审判所,免得审判发火着要让人拦阻她。
狄安娜脚步走得极快,她想着先换下这身碍手碍脚的祭司袍,然後找个人陪她外出……她匆匆地过了转角,恰巧看见魔狱站在寒冰的房间外。
「这是一个月分量的草莓刨冰。」
寒冰将包装好的一大袋递给魔狱,对方很谨慎地捧着,彷佛那些草莓刨冰是比金银珠宝更珍贵的物品。
「魔狱!」狄安娜连忙叫住即将要离开的刺客装男子。
魔狱转头,他站在原地看着狄安娜走过来,他身上的服装老实说与光明磊落的圣骑士打扮很难连接再一起,尽管这服贴的衣料材质显现出作为一个男子的精实上身,若是近距离看,绝对会让任何一名女子瞬间脸红心跳。
「那个、粉红……」狄安娜只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特约死灵法师粉红的事,她也是偶然听太阳提起的,但继上回太阳为了绿叶的事情而出手毁了粉红的身体,狄安娜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她。
但魔狱可以,太阳曾告诉她,粉红与魔狱是认识的。
魔狱以为她是有事要找粉红,他开口道,「我要拿草莓刨冰给粉红。」魔狱显然没什麽心机,在狄安娜说了粉红这两个字以後,他就自动把後面的话给补上了。
「对……我想要找她,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她用力点点头,很顺势底地问能不能与他一起,魔狱简单说好。
*
「呦,真是稀客呀。」穿着蓬蓬裙的性感女人从柜台上跳下来,「来买玩具?」她笑嘻嘻的说。
完全跟当初指使沉默之鹰动手的邪恶模样是判若两人。可在公众场所确实不宜拔剑,事实上狄安娜也没带武器,想说至少还有魔狱,她只是扬眉,「你住这里?」一只巫妖在神殿旁边开一间玩具店?仁慈的光明神,这肯定不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呀?」粉红嘟嘴,还故作无辜的说,「而且人家作你们的邻居很久了。」
「要去里面坐坐吗?我可以让我家的清洁屍泡一杯好喝的茶给你。」粉红歪起头来真的是可爱到一个无懈可击,她也招手让魔狱过来,检查了草莓刨冰的数量对不对,「我们也可以顺便聊聊。」
玩具倒是可以晚点再挑……狄安娜看了时钟一眼,就跟着粉红走进内室。
「你真的敢进来啊?就不怕有陷阱?」那身材窈窕的女性回眸一笑。
「我跟人有约呢。」狄安娜暗指自己可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时间,这当然是个幌子,「茶也不用麻烦了。」
粉红好像觉得很可惜,她俩进入到内室。
「说吧,想找我聊什麽?」狄安娜见着粉红坐入摇椅还抱着一只泰迪熊,很怡然自得地望着自己。
「哎呀~敌意不要这麽重嘛,人家好歹是圣殿的特约死灵法师呢,好歹是有合作关系的。」粉红不知从哪变出一只棒棒糖开始舔着,「之前我也许是对你过分了点,但今後不会有了。」
「你怎麽能肯定?」教科书上说死灵法师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但狄安娜愿意对此保留一点质疑空间。
想不到粉红挺认真的说了,「我用我满屋子的屍体收藏来发誓。」
这倒不用了谢谢噢,狄安娜内心补了一句。
「是太阳让我来的。」她硬着头皮说。
「你是不是觉得报上太阳的名号,我就不会为难你?」粉红看穿她的想法,有点高傲地抬起下巴,「虽然我的确是说要收那家伙当徒弟啦,看在徒弟面子的份儿上,但也顶多是不会找你麻烦的程度。」她撇嘴。
粉红依旧自顾自地舔着棒棒堂,态度完全没有丝毫软化的意思,这让狄安娜很是沉默,魔狱拿着草莓刨冰进去厨房了,这空间只剩下一人一屍……不、还有一只在旁边安静打扫的清洁屍。
「不过先前伤了你,的确是算我欠你的……有什麽事说来听听吧。」粉红大概觉得无聊了,觉得听听也无妨。
「我手上有几具屍体,你能查出这是哪位死灵法师的手笔?」
一听见有屍体,粉红的眸子瞬间放光,一整个兴致全来了,「哎呀、有屍体怎麽不早说呀?有屍体一切都好谈!」
狄安娜表情愣了一下,想说这个死灵法师怎麽态度转变的这麽快,她赶紧发话,「屍体是物证,是不能给你的。」
粉红明显表情失落了一下子,狄安娜真的有点担忧要是把这几具重要的屍体给了粉红,那大概物证也就被毁了一半了。「……等调查结果出炉,屍体也不是说不能给你。」她有点妥协地退让一小步,反正只要有结果,屍体事後也就没有用处了。
「好、一言为定。」粉红很爽快地答应了。
*
狄安娜一回到圣殿就看到刃金拉着孤月说话,说啥自己看到温暖好人组那几个人绑架一个小孩回来,她被这个消息给狠狠一惊。
「刃金你到底在说些什麽!」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这麽随意造谣啊,狄安娜不可思议地喊着。
「啊、狄安娜你来得正好,」刃金看见她可兴奋极了,要她快点过来一起听八卦,「我亲眼看到怎麽能有假!真的是一个小孩啊,这年头好人组的作风可一点也不善良了,啊、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的风气不正导致的?」刃金可聒噪了,叽叽喳喳地说着,狄安娜都来不及将刃金的话给一次消化。
「那个小孩呢?」她无奈地直奔重点。
「这我就不晓得了。」刃金摇摇头。
「我去问问吧。」狄安娜叹气,「他们这样做总会有理由的。」不然圣殿又多了一条绑架孩童不一桩负面消息,声势肯定立刻荡到谷底。
她走得急促,连路上几位祭司骑士的行礼都没有多余的耐心回应,路途上,她随手抓一个实习小骑士问了太阳骑士的行踪,那名捧着公文的小骑士乾巴巴地说骑士长人在祈祷室,她马上说了谢谢,人立刻走了有好几步远,只留下那位呆呆而摸不着头绪的小骑士。
她连敲门的礼节也抛在脑後,直接转开门,太阳、审判,甚至是教皇居然也在。
「……刃金说了你绑架一个小孩子,我来看看。」她当下真的想不到有什麽委婉的词汇可一好好说明这件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堂堂一位太阳骑士会以身试法?不用等我到审判所自首,我的老师会立刻举剑杀来圣殿啦!」太阳极为无言,他很无辜啊莫名其妙的被泼脏水。「而且那才不是什麽小孩,是死灵法师!」
里面不光是只有太阳,还有审判与教皇。
「所以……不是小孩子?」她再次确认。
「是用魔法维持孩童面貌的死灵法师,好方便隐匿於人群中。」旁边的教皇更进一步说明了,他就是为了破除那个法师施加於自身的魔法才会被请至此处。
「魔法被撤除後,那个人就被关进审判所了,等待进一步审问。」审判淡淡地回应,他望着狄安娜额上的薄汗,「你来得很匆促?就是为了这事?」
这样是不是就没事了?罪魁祸首已经捉住了?预言就不会成真?狄安娜嘴唇翁动着,似乎想要询问,可又被不安给压抑地开不了口。
「狄安娜?」审判眉丘微拢,再度开口。
狄安娜的视线终於落在审判脸上,「既然犯人抓到了,後面的事……」
「狄安娜,之後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审判伸手稳住狄安娜,他的嗓音一向稳重自制,给人相当大的安全感,他的口吻彷佛坚定地告诉对方,不用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