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程洗过碗就迳自回房做作业与休息,没想主动找靳渊。靳渊心里同样憋着一股气,饶是操练了大半晚,那把火仍旧无处可泄,自也没去同沈安程说话。
晨起时,两人才在餐桌前碰面。
早起背英文单词是沈安程的习惯,靳渊起的比他早些,天不亮就跟父亲外出晨跑,冲完澡下楼时,沈安程已然落坐桌前吃早餐。
靳渊在他对面坐下,冷哼了一声。
声音不小,餐桌前除沈安程外全看向他。
「你又有什麽意见?」靳母没好气地瞪他,把装有肉蛋吐司的盘子往他眼前递了递,「赶紧吃,别总欺负人家阿程。」
靳渊想抗议,一侧头对上父亲警告的视线,又忿忿地将话咽下,拿起面前的吐司大口咬下,还不住拿眼瞪沈安程。
靳家人毫无原则的全站沈安程这边,没有参与昨晚事情的沈母倒是不明所以,仅能从靳母适才的话猜测几分。
「跟阿渊吵架了?」沈母瞧都没瞧沈安程,细嚼慢咽下嘴内的吐司後,向身旁的儿子道:「道个歉吧。」
沈安程正拿马克杯的手一顿,原先平静无波的脸色露眼可见地沉下,余下的牛奶也没心情喝了,马克杯被搁回桌面,发出轻脆声响。
沈母闻声看向他,目光透着严厉,似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
气氛一时凝滞。
「哎哎哎这是做什麽?」靳母一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轻拍了下自家妹妹的手臂,假意不满道:「你都不晓得发生什麽事让阿程道什麽歉呀?要道歉也是我家这个混小子道歉,阿程有什麽错啊。」
「总不会总是阿渊的错。」习惯了靳家人对沈安程的偏爱,沈母听後淡漠答道,却没再坚持,脸色也恢复如常。
靳母还有意替沈安程多解释几句,沈安程却不乐意再听他妈多说一个字。拿过纸巾将手擦拭乾净,他起身客气丢下一句「我先去学校」,後不顾靳母呼唤,背着书包推开靳家大门。
出门得早,沈安程到校时人还没来多少。
从教官室借来钥匙开门,沈安程独自坐进空无一人的教室,耳边又响起他妈说的话。
尽管这一年多来他总觉得他妈说话不好听,也厌烦她在靳家人面前无意识摆出的低姿态,最後的那句话她却没说错。
沈安程想他大概是真有点不知好歹。
靳渊对他,称得上是全心全意。当初知晓他被打折手骨,琴梦破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前往沈家看他,後来他们一块回到云城,知道他心情差,便带着他走遍云城,将所有露眼可见的美好全赠与他。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表亲,纵然有血缘关系,靳渊为他做的也已超出太多。
可他终究做不到,做不到亲自撕开结痂的伤口,也看不得别人伤害唐柠。
那是他喜欢了三年多的女孩子,再有不是,她亏欠的也是他,谁都没资格越过他伤她,而这些,靳渊定然无法理解,他也解释不清,索性什麽也不说,也不怪靳渊会冲他大发脾气。
「发什麽呆?」
脸颊忽然一阵热感袭来,沈安程微怔,侧头去看说话的人。靳渊站在他身旁,把罐身温热的阿华田搁他桌上,避开他的目光,乾咳一声後说:「你别误会,我妈看你牛奶没喝完,让我拿给你的,跟我没关系。」
沈安程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低声笑了。
「我也没说什麽。」
听见他的笑声,靳渊耳根有些发热,「没有最好,我回座位了。」
沈安程随意应声,也没多说的意思,反倒把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求和的靳渊给气得,走开没几步又旋身走来。
他不说话,沈安程也不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阿华田。
周围的同学注意到他俩的情况,好奇地想多看几眼又不敢,只时不时偷瞄个几眼。
沉默了半晌,在早自习钟声响起的同时,靳渊终於憋出一句:「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一句认错的话,被他说得毫无感情。
总归自己也有错,沈安程脸皮并没厚到能坦然接受靳渊的认错,跟着也道了歉,却还是不忘提道:「可我还是同样的话,别伤她。」
靳渊没发火,只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随你,她不动你就行。」
沈安程知道,这已是靳渊所能做到的最大退让。
他终究还是顺了他的意。
沈安程既感谢也抱歉,想说些什麽又说不出口,片刻後才挤出「谢谢」二字。见他这般,靳渊乐了,忍不住打趣他几句,直把他给说得胸中那点感激与歉意之情全没了。
他没好气地想把靳渊赶回座位,教室前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他还未实施的想法。
原本喧闹的空间倏地一静,众人一并抬眼望去,只见班导跟孙教官一同走进教室,视线落向最後方。
沈安程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看的方向坐着谁。
那也是他无数次课间时会忍不住侧头看去的方向。
「唐柠,来一下。」
伴随孙教官语落,一早来还未曾见着的身影穿过整齐排列的课桌椅,跟着孙教官与班导从前门离开教室。
门重新阖上,教室重新恢复喧闹,原本的闲聊瞬间被刚才的事情取代。
这不是唐柠头一回被教官叫走,却是孙教官头一回来喊她时露出那般严肃的神情,在众人的印象中,只有靳渊一夥人打群架後,他们才在孙教官脸上看过这表情。
不用猜大家都晓得唐柠这回犯得事定然比先前大得多。
听着教室里其他人猜测的说词,靳渊刚转好的心情越发得好。
他拿手肘撞了撞沈安程,「你猜唐柠干了啥。」
相比起靳渊与班上其他人的好奇,沈安程淡然的多,尤其在说起唐柠以後,脸上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无比笃定。
「林航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