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光蔚藍 — 肆拾肆

公车误点了。

我们并肩站在候车亭下,任凡低头玩弄着指甲。

「其实你比我幸运多了。」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嗯?」

「之前元瀚学长也说过,他觉得你很可爱。」她仍然低着头。

「我?」我愣住了。记忆中,我和他并没有什麽接触,见面的次数更是五根手指头都算得出来。

「对啊。等到现在才告诉你,你应该不会生气吧?」她笑了笑,「因为那个时候,我很怕他会被你抢走,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

「我才不会……」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会怕,怕你和他……」

她的指甲缝渗出了血。

我没有应声,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避免她继续撕扯自己的指甲。

「开玩笑的啦。」她扬起嘴角,「只是突然想到有这件事而已。好热喔,要不要去买饮料?」

「嗯……好啊。」

我一直在想,任凡愿意主动说出这件事,是不是代表她已经真的放下元瀚学长了?

然而隔了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其实任凡放不下的从来就不是林元瀚,而是她自己。

教室外头的蝉鸣声不绝於耳,夏天来了,高二生涯也进入了尾声。

而我和任凡的关系,也在这时产生变化。

才发现,其实这段友情,并不如我想像的那麽坚定。

那天下课时,我像往常一样,到任凡的座位旁找她闲聊,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突然心情不好,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话也简短许多。这种情况并不罕见,通常只要让她冷静个几节课就没事了,所以我也不以为然。

坦白说,比起担心,更多的可能是无奈。怕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麽,还是谁又踩了她的底线,当她情绪上来时,无论我说什麽,她都像听不见似的。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只要给她一些时间,那些情绪都是可以被消化的——至少在这天之前都是如此。

然而这回,直到放学时,情况都没有好转。

钟声一响,她便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我错愕地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脑袋突然有些当机。

「怎麽没有等我一起走?」我拿出手机,传了封讯息给她,怕气氛太尴尬,还特地找了张俏皮的贴图。

但无论我怎麽等,她始终没有读取讯息。

第二天,情况仍然没有好转,只要察觉我靠近她的座位,她便会立刻起身。我一直到这时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任凡从来没有这样过……

很明显能感受到,她在躲我。

我有些慌了,却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毕竟除了任凡,我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商量。孤立无援,大概是最贴切的形容。

短讯发了再多封,换来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我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还是她遇到了什麽事情?

想了这麽多,却没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虽然任凡不回讯息,但我相信其实她都有看到。於是,我写了一段很长的文字给她,内容包含了我所有的担心,我希望她能够把烦恼说出来,别独自撑着,毕竟闷久了也是会生病的。

但尽管如此,情况还是没什麽改变。

我真的很担心任凡。

某天放学时刻,她同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而我也同时追了出去,看见她独自站在校门口的公车站牌旁,低头滑着手机。

深深吸了口气,我缓步朝她走近。

「嗨!」我率先开口,她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更是充满疑惑和困窘,像是在问,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嗨……」她随便回了声,目光便回到手机萤幕上。

连个笑容都没有。

公车在这时缓缓地进了站,她抬头看了眼,拿出学生证走上前,而我紧跟在後,想着可以在车上和她聊聊,但从头到尾,她的注意力都不曾放在我身上。

在我下车前,还是鼓起勇气和她说了声掰掰,她虽然给了回应,却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我所有的担心,在那瞬间通通转为愤怒。

我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卑微,竭尽全力讨好,却得不到她任何回应。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你为什麽不直接告诉我?这样冷暴力能解决问题吗?」我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这些带有情绪性的文字,并按下了传送键,眼泪也随之落下。

任凡没有回覆,但那晚,她发了一则动态。

「烦死了。」

这三个字,我反覆看了好久。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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