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我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饭啊。」他柔声道,扶着奶奶坐回椅上。
听见外头骚动,徐若天的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喊了声:「回来啦。」稍作收拾後走出客厅迎接。
见对方走上前来,吕善之先行点头示意,礼貌地打了招呼,「阿姨好。」
徐妈妈诧异看向徐若天,一脸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的学生,是吕成之的妹妹,没来过嘉义玩,我才带她来看看。」他急忙解释。
明明是她死缠烂打跟来的,却被他善意的谎言掩护了。
徐妈妈明显松了口气,误以为自己儿子老牛吃嫩草,何况吕善之看上去还是个稚嫩的孩子,如果是儿子诱拐人家就更糟了。
「我听吕成之说过几次妹妹的事,没想到有机会能见到你,你是明理女中的学生?」
「是,我是美术班的学生……」
她蹙眉,撇头瞅向徐若天,「你带美术班?不是不画画了在教英文吗?」
「刚好导师的位置有空缺而已。」他草草回应,「不说这个了,午饭好了吗?」
「快好了,你来帮忙吧,善之在客厅坐着就行了。」
吕善之应声好,乖乖走到一旁木头沙发坐下,和奶奶单独留在客厅。
前方笨重的旧式电视机播放谈话性节目,上头主持人和嘉宾你来我往讨论,嘈杂声此起彼落,不至於太尴尬。
她无心专注在电视上,有些不自在,想找话题和奶奶聊聊,却又不知该说什麽。
踌躇之时,奶奶没来由地开了口:「你喜欢我们若天吗?」
奶奶没头没尾地问了问题,她猝不及防,同时一头雾水。
「不,我是他的学生……」
「我知道。」她又问了一次:「你喜欢他吗?」
吕善之扬眸,难掩错愕,对於这个问题的含意似懂非懂,愣了半晌,她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
奶奶见她有所顾忌,了解她并不是个容易打开心房的人,决定放慢步调,先是道出自己的故事。
「我们以前啊,相亲是很常见的事,很多人没有相处过就被送作堆,相不相爱变得不是那麽重要……那个年代,能够白头偕老就很知足了。」
吕善之坐正身子,静静聆听。
「我和爷爷是被媒婆介绍认识的,我们差了将近十岁,你猜我们一见到对方是什麽感觉?」
「……一见锺情?」
奶奶摇头,用沙哑的嗓子笑了几声,「我们互看不顺眼,我觉得他风流倜傥,他觉得我土里土气,不过我们还是没推掉这桩婚事。」
「互看不顺眼还是结婚了吗?」她讶异。
「我们不是为爱结婚,是为了互相扶持、共同生活。闽南语称妻子为『牵手』,手牵手心连心直到两人头发都白了……」她笑意加深,「我想那大概就是爱了吧。」
老一辈的感情故事令人为之动容,奶奶言语之间流露出对爷爷的思念,以及,他们年深日久得来的爱。
奶奶所认为的爱很简单,就是携手到老,就是喊彼此一声老伴。
至此,她想到了徐若天有孤老终生的可能,那是她最不乐见的,她希望他能像奶奶那样,与谁长相厮守,白了头也没有遗憾。
日子枯燥,人生无味,只要有爱就是圆满的。
「刚才的问题太唐突了,我换个问题。」奶奶问,「你是为什麽来到这里呢?」
她思忖半晌,毫无掩饰地直言:「因为老师来,我就来了。」
奶奶笑弯了眼,「为爱疯狂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她有些难为情,也为自己的直接表态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她已不再逃避否定,面对感情,她已经领悟了。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有所觉悟了。
「奶奶,还能说说故事给我听吗?」
「当然好。」
见奶奶应好,她欣喜地搬了张椅子在奶奶身旁,静静聆听她娓娓道来。
奶奶说故事的语调很轻很柔,抑扬顿挫也悦耳,说着她和爷爷的爱情故事,乡下农家生活,尽管朴素平淡,在她听来多麽浪漫。
简简单单,想爱就爱,多麽令人向往。
不久,徐妈妈和徐若天端菜出客厅,吕善之见状立刻起身,直到徐妈妈说:「善之你是客人,坐着就行了。」
她不好意思,又难以拒绝徐妈妈一片好意,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徐若天瞥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很快地,餐桌摆满了佳肴。
四个人围着圆桌而坐,待长辈先动筷,吕善之和徐若天才准备开动。
「不好意思,都是一些家常菜,没有多豪华的东西可以招待。」徐妈妈说。
「不会,我很喜欢,看起来很好吃。」吕善之急忙晃手,一脸真挚。
「善之,多吃一点啊。」奶奶夹了几块白斩鸡到她的碗中。
「好,谢谢奶奶。」
见女人们相处融洽,徐若天也不禁被轻快的氛围渲染,脸上笑意始终未减。
徐妈妈见他默默含笑,忍不住问:「你今天特别开心喔,以前回来跟我们吃饭都面无表情的。」
他故作镇定,「没有这回事。」
妈妈看穿他的慌,语带笑意:「是因为善之的关系吗?」
徐若天放下碗筷,一脸困扰,不愿多作回应。
在徐妈妈穷追不舍提问下,徐若天才将目前和吕姓兄妹住在一起之实情说出来,但他很快就後悔了,这件事立刻成为茶余饭後的闲话。
「你一个女孩子和两个大男人一起住,不觉得难受吗?」徐妈妈不敢置信,一般女性都会感到不自在了,何况是个正处青春期的少女。
她摇头,「我们不太会互相干涉,他们也会顾及我的感受,所以不会有不自在不舒服的时候。」
徐妈妈有些意外,想不到应该稚气的孩子会是如此沉稳的个性。
「你们差几岁?」
吕善之瞅了徐若天一眼,回答:「十一岁。」
徐妈妈若有所思吟了声,故作自然,「善之,待会能帮我一起把碗盘收进去吗?」
她愣愣颔首,还来不及回应,徐若天抢在前头先行说话,「刚才说人家是客人,现在让人家帮忙收碗盘,有什麽阴谋?」
「没有什麽阴谋,我只是想和善之聊聊而已。」徐妈妈望向她,绽放笑容,「好吗?」
吕善之回以微笑应好,同时好奇,徐妈妈究竟是想和她单独聊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