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痛处?
苏邵真挑了个眉,什麽话也不说,对着灰蒙蒙的天哈了两口气,水气碰到了这冻死人的早春,一下子化为白烟从唇角呼了出来,柳苳年瞪着脚尖、有些紧张的绞着手指头。
好半晌的僵持终於被心怀愧疚的柳苳年打破。
「哎您,」他这胸闷的有些生疼,就怕一个不小心等等给急晕过去了,「咱......咱说这句话是不大得体,苏老板可别气了,要不我、我给您赔点什麽吧!」
柳苳年手足无措的样子挺可爱,平时雷厉风行、叱吒风云的柳家四少爷,心狠手又辣,结果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却又像个小孩儿急的面红耳赤。
苏邵真多瞧了他几眼,笑意在嘴角缓缓浮现。
「不闹柳少爷了,这事我不对在先,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是稍微走了个神,趁着这雪还没下,赶快进去拿件保暖的衣衫套上吧,别冻着了。」苏邵真一番话说得得体,风度翩翩的模样和方才那笑起来傻憨、逮到机会就占他便宜的二大傻子相比之下,彷佛换了个人似的,「嗯?少爷怎地从方才起便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是我这不会说话的嘴又惹您不开心了?」
「......还真是多谢苏老板体谅!」柳苳年气不打一处来,扔下句怒气冲冲的道谢後就飞也似的奔回屋内了,风疾呼呼的吹,苏邵真的微笑挂在脸上,直到对方的背影全然消失後,才打了个冷颤,拿出兜里的硬糖,慢条斯理的剥开糖纸含进那没什麽味道的糖块。
指尖夹着糖纸摊平後,正好能瞧见一片空白的部分,也真佩服柳苳年能想到把这玩意拿来当名片,写上电报拨号够方便,除了薄,没什麽大缺点。
他舌尖顶住糖,喀啦喀啦的咬碎了齿间的糖渣,从口袋里抽出一只金属外壳的墨水笔,旋开笔尖,仿着柳苳年的作法,写上名字和号码、摺成三摺,收进上衣口袋里。
柳苳年挺着大棉袄外套和咖啡色羊毛帽走出来时,正巧就见到苏邵真在端详自己屋子外头那还没冒出枝桠来的杜鹃花,不时还用指尖戳个几下,看得柳苳年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手扒拉开,免得一会戳坏了他心心念念的脆弱小花苞。
「做什麽呢?」柳苳年忍无可忍的迈步向前,刚走到一半,苏邵真就像感应到了什麽似的,忽地抬起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足够让人小鹿乱撞的明媚微笑,害他脚步虚浮,差点给栽泥里去,「笑什麽、是不是做了什麽亏心事?」
「我能做什麽亏心事,」苏邵真唇角上扬,乾净的面容在冷风里竟然有些吸引人,「我这是在思考。」
「思考什麽?」柳苳年走到他身边。
「思考要是这花盛开,那会是它美,还是它的主人更美?」语毕,苏邵真温柔的替他将垂在眉前的鬓发撩到耳後,低下头来与他鼻尖对着鼻尖的平视,呼出来的热气交融在一起,距离近到柳苳年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地茶香,「柳苳年,我跟春天打了个赌......」
「我赌就算杜鹃开的再艳丽,你也能胜过这京城万千华芳。」
说完,最後一个字落下,没等柳苳年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便就着他的唇角吻了下去,蜻蜓点水似的,一点也不贪求,温热接触肌肤的一刹那柳苳年脑子里像是被拿铁鎚猛击了下,一片花白,现在就是日本兵冲进来取下他的首级,他也会认为没什麽大不了的。
苏邵真吻他。
苏邵真夸他好看。
苏邵真疯了。
柳苳年脑袋迅速旋转,鬼使神差的摁住了唇角,好半晌才以几乎要劈开山河的气势,吼出惊天动地的两个大字:「我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邵真猖狂大笑,追媳妇固然重要,可是保命要紧,偷嚐了点甜头後,熟练地撒腿就跑,柳苳年怒吼时他已经跑了几米远了,以对方那说句话喘十次的身子没可能追上来,「柳苳年你这下明白了没、我他妈!就没贪图你什麽权势!我图你个幸福美满!图你与我白头偕老!图你眼里只有我苏邵真一个人!」
「我看你脑子病的不轻!」柳苳年用袖口使劲儿抹苏邵真亲过的位子,全当对方疯了,「发情别往我身上发!」
就在这时,脑内突如其来的一个画面,让柳苳年定在了原地,吻上来的面庞不再是眼前笑得灿烂的男人,而是多年前的那场意外里,他最痛恨的那张脸。
苏邵真看着他在那抹,手劲大的像是要把皮给呼噜下来,顿时笑不出来了,笑意僵在嘴角,他发自内心的话在柳苳年耳里,就那麽没有重量吗?
「哎,你别擦......你别擦了。」话音越来越小声,他转身朝他走过去,脚步急迫,「苳年,你先停停。」
柳苳年充耳不闻,一张脸透着死白,鼻尖通红,眼眶里的泪珠几乎滚落,苏邵真见他神情不对劲,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强制性的停下了他的动作。
「柳苳年,是我,」苏邵真急了,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是我,你冷静点。」
「苏邵真......」柳苳年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水雾驱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硬梆梆地回道:「你可真会找死。」
「我、」苏邵真松开他,正准备再说些什麽,突然背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与柳苳年拉开距离,理了理衣襟,「看来是有人过来了。」
柳苳年抿唇,与他悄悄对视了一眼,暂且把怒气放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