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床边的闹钟响起,躺在床上的海绪伸手在床头乱抓,才总算抓到闹钟成功压下开关。
这个假日结束後便是修学旅行,好不容易结束期中考试,她虽然想躺在床上度过一整个周末,但也必须趁这个有限的时间去采买外出旅行要用的东西。
想起几天前的期中考,她也只能苦笑。因为班上同学消极的表现,杀老师出给了大家必须考进全校排名前50的难题,他或许也是信心满满吧,然而主校舍的学生全上了理事长亲自教导的额外课程,连考题也在范围之外,成功进前50的,只有被杀老师教了额外习题的业和曾经是A班的她而已。
起身下床梳洗,海绪看了眼桌上的行事历,再被画红圈的日期上还写着分组表。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邀请她加入小组,所以当天回家後特别开心的写了上去。
……现在想想,她是小学生吗?
她苦笑着抓起书桌上的钥匙和背包,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独自一人离开家乡来到外地读书,这间学校是她好不容易考上的第一志愿,但碍於学校不能打工的规定,她只能靠双亲寄来的生活费过日子。现在租的房子也是父母替她找好并付完租金,同时订下了必须好好毕业的约定。当初暴力事件发生时,她真的以为会被退学,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回老家,一定会被老爸埋进土里的。
仔细想想能进E班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为了避免再发生同样的事件,以後还是尽量注意情绪别生气吧。
刚这麽想完,海绪的眼前便出现了老是惹她的生气的身影。
「……。」
回家吧。这样的想法率先浮现在脑海中,海绪转过身,准备赶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离开现场。
「真巧呢,辰岛同学。」
很好,已经被发现了。
「赤羽同学……」
她缓缓回过身,不忘和他保持距离,到底为什麽连在假日都能看见他?她是被下咒了吗?
「要去买东西吗?刚好我也要去市区,不如一起走吧?」
「你自己走不就好了?」
「难得有额外捉弄你的机会,我可不想放过呢。」
……她宁愿被老爸埋进土里。
走在大卖场的旅行用品专柜,海绪十分努力地想要忽视那个跟在自己旁边的人,专心挑选自己要的东西。
「这个牌子出的味道我很喜欢,不过价钱有点……旁边这个比较便宜,虽然味道我不喜欢。」
她拿起两罐洗发精左右打量比对,这个月开销算上旅行费用已经有些吃紧,果然还是买便宜的比较好吧。
可是如果是洗发精的话味道就很重要,味道不喜欢的话闻到也会不开心的。
「拿去。」
此时业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另一罐,伸手摆到了她的面前。
海绪愣了愣,业拿的是她平常最喜欢用的牌子所出的旅行套组,因为品牌很热门的关系,通常要不是特别去抢的话根本买不到,也是她一开始就排除的选项。
「你是从哪里……?」
没记错的话她进来时架上已经空了才对。
「你一进来就盯着那边的空架子看,所以我就找了附近有谁拿了架上的商品,然後就看到那边有一个主妇搜刮了不少,只好跟她拿了一些。」
「……。」
虽然很想说他两句这样做不太好,不过显然这个人是不会听进去的,再来就是被恶意搜刮的话,他这麽做似乎也没什麽错,就乾脆放弃了。
海绪接过他手里的物品,还以为跟他在一起只会生气,看来也是有好事发生的嘛。
「谢谢你,赤羽同学。」
她露出笑容,率直的和对方道了谢。
那是十分单纯又灿烂的笑容,业不禁有些红了脸,撇过头掩饰脸上的异样。
「哼,那是怕你在这里选太久,没办法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
不过这次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既然帮了她的忙,就稍微陪他一下吧。
结完帐离开卖场,海绪看向身旁的少年,询问着他接下来的目的地。
「电影院,最近刚出了一部我有兴趣的电影,打算今天去看的。」
「电影的话你一个人也能看吧。」
「一个人看多无趣啊。」
就算你这麽说,她的开销也没办法支援电影票钱,除非你要请客。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样,业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电影优待券,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之前抽奖抽到的,原本已经做好了要一个人看两次的觉悟了呢。」
海绪没办法的抽走其中一张票,再接着拒绝下去的话就太不通人情了。
「知道了,就陪你去看吧。」
业想看的电影是一部灵异恐怖片,讲述主角有一群从高中开始同班,直到大学毕业出社会後也持续在联络的好友。有一天其中一个好友因为赌博输钱,夥同了主角及其他友人计画在深夜去抢珠宝店。
计画由主角决策,他统筹的很周详,一切也很顺利,最後他们打道回府时下起了倾盆大雨,警察也接获路人报案赶来,主角在雨中奔跑时不慎脚滑摔落斜坡,一路滚落至底部的森林,身上多处骨折,额头也因为大力撞击树干而不断出血。
疼痛不已的他用尽最後的力气出声喊着朋友的名字,希望他们能下来拉他一把,然而朋友们为了保命,在一阵短暂的思考後,毅然决然地抛下主角,重新提起步伐逃跑。
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他身上,主角对朋友既失望又愤怒,身体在不断失温中开始逐渐失去知觉,当警察赶到现场时,主角早已气绝死亡,只留下一具瞪大双眼望着天空的屍体。
警察根据主角身上携带的珠宝及目击者的供词,确认主角就是犯人,虽然也有透过通联纪录查到他朋友身上,但他们已经将珠宝流通黑市换取金钱,警察无奈没有证据也无法拘捕,只能把主角列为顶罪的羔羊,就此结案。
海绪看到这里时已经稍微有些毛骨悚然,尤其是屍体那一幕,光是透过萤幕都能感觉到剧中人物的不甘与怨恨,让她下意识感到恐惧,往座椅里面缩了缩身体。
业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用力揉了下女孩的头,果不其然的换来一记瞪视,但也多亏他分散注意力,恐惧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而剧情接下来才正要开始,怀抱执念死去的主角化为厉鬼,对过去的朋友们展开了复仇。但经过新闻报导知道他已死去的朋友们因为担心他会来报仇,早一步用抢来的钱在家大费周章设了驱邪的祭坛。
而主角的任务就是如何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避开祭坛的力量杀害朋友,并且将现场布置成自杀。
虽然内容有些血腥惊悚,但主角所拥有的智慧及计谋的确令人惊叹,总是灵机一动的解决难题,而且非常合乎常理,也就不奇怪为何剧初要由主角来策画抢劫事宜,同时也惊叹导演竟然有这麽多鬼点子,业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眼前一亮。
只是每到放大屍体的镜头时,海绪都会用力抓紧业的袖子,似乎很不擅长这种场景。
电影的最後,主角总算成功报仇杀了所有朋友,但他并没有就此感到满足而消失,反而是看向镜头,露出非常怪异的笑容後进入了黑画面。
画面开始跑动制作人员字幕,厅内的灯也随之亮起来。
简单来说整部电影除了主角成为厉鬼这点稍微有些超自然力量外,其他都意外符合科学定理,就学术上来说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也难怪业会想看了。
「总算结束了。」
海绪松了口气,有趣归有趣,但是屍体画面太多反而让她整场都绷紧了身体。
「原来辰岛同学会害怕屍体啊。」
「……只有人而已,先说好就算你找了一堆虫子的屍体放在我桌上,我也只会全部丢回你身上而已。」
「啧。」
为什麽你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啊。
她准备站起身离开,电影都结束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但电灯却在瞬间同时熄灭,海绪抬起头,发现跑完人员字幕的画面重新有了影像。
银幕上出现的是一开始主角跌落的森林,主角站在镜头中央,在他身边聚集了死去的好友亡魂,诡异的笑声透过喇叭回荡在空间里,镜头开始往他们慢慢拉近,期间笑声没有停止,俨然就是一种心理和精神折磨。
在镜头拉到最近时,他们一齐抬头,接着在要转过头的下一秒,电源像是被切断一样,画面「啪」的一声消灭,全片完。
「……。」
好吧,还蛮恐怖的。
❅
「东西买完,电影也看完,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
时间接近傍晚,海绪站在车站前,伸出手指数着今天做的事,确认没有其他的事後,才向业提出分别。
「刚看完恐怖片,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才不怕幽灵,屍、屍体也不是走在路上就能遇到的!」
她鼓起嘴反驳,但是想到刚才电影的最後一幕,又不自觉铁青了脸色。
只、只是电影而已,没什麽好怕的。
握着背包肩带的手逐渐收紧,果然还是……请他陪着比较好吧?
海绪低下头抓住业的衣摆,小小声地开口。
「赤羽同学家跟我同一站吧?那个……请陪我回去。」
「刚才还说不怕的?」
「我反悔了,对不起。」
在恐惧面前不值得一提的尊严。
业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转身往票口走去,同时回头望向还站在原地的少女。
「不过来的话我自己先走罗?」
海绪这才反应过来,小跑步过去到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进站。
两人的家刚好在同一站也是今天出门遇到才发现的,一开始她只觉得运气差到极点,但现在想想,似乎也不是坏事?
靠在电车的门旁看着窗外,海绪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再看看站在旁边的业,轻轻的笑了。
业看着她的笑容,一开始只是想试着激怒她,看看生气的反应而已,但是在这段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或许只是想捉弄她,不想再让她露出冰冷的表情,结果在不知不觉中沉浸於这样的相处方式。
电车到站後,两人一前一後的走下车,海绪走在他的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夜晚的街道只有几盏路灯亮着,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或许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安静,在一阵静默後,总算有人开口。
「我一直很讨厌赤羽同学,总是捉弄我,但是……谢谢你,帮我买到了想要的东西,还陪我走回来。」
「说出这麽天真的话,说不定明天我就会继续欺负你了呢。」
海绪快步越过他跑到前方,转过身对他露出笑容。
「说的也是呢,但如果是赤羽同学的话,我就愿意相信,相信你不是有意的。」
她转回正面,三步并作两步的到其中一栋公寓大门前。
「我家到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赤羽同学,晚安。」
「业。」
在海绪准备进门前,业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叫我业就好了。」
她愣了愣,随後眯起眼笑起来,并如他所说的——
「晚安,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