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罐罐可以吸引到猫咪,用甜点可以吸引到助教,这简单的真理,苏佑凡早就了然於心。
「谢谢助教,请客的晚餐最好吃了。」晚上七点半,坐在队办沙发上打开他跑去学餐替两人买来的便当时,苏佑凡笑得好得意。
「……」人在工作台前刚制作完最後一条弦的巫玟盈,一语不发地打开自己的便当,闷头吃起来。
结果,不必等到一个半小时过去,在他们赌注成立半小时後,就接到好几通国、高中部选手求救的电话——有国中部选手忘了把箭带回家更换新的箭羽、有高中部选手忘了请助教帮忙校准弓的中线等等。
这些事情,每次比赛前都会发生,苏佑凡不认为这次会例外。
以前,他都仅是口头「忠告」她一下,不曾插手干预,怕自己一插手就会想管到底,破坏自己设下的与她之间的安全界线。
现在,他将自己内心的界线移得离她更近一些,允许自己介入,留下陪她面对。
「好啦,助教,不要生闷气了。」吃完便当,他替两人到茶水区旁的小流理台冲洗回收完便当盒,走回她面前。「我跟你打赌,只是要让你发现你有多容易被别人占便宜,包括你的学生。你要让人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才不会一直被得寸进尺。」
「我有跟大家说,器材有问题,最晚要在昨天前跟我说啊……」她拿起国中部选手需要更换箭羽的箭,负气似地将旧的箭羽一片片从箭杆上撕下来。
「可是每次都有人趁你出发前一天压线维修成功。所以很多人就觉得,压线也没关系,反正助教还是会帮忙啊,就不会把你说的期限放在心上。」他接过箭羽被全部剥光的光裸箭杆,帮忙把上面原本用来黏住箭羽的细长双面胶条全部撕乾净。「结果就变成每次你出发前,都要在队办加班到很晚。你不要傻了好不好?多做又没加班费。」
他主动出手帮忙,使她惊讶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些我自己做就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啦。」
「拜托,你一个人是要做到几点?」他没好气地瞪一眼他们家这个固执又嘴硬的助教。「你明天不是还要开长途车载学弟妹去东部?你在校外租房子,骑车单程也要二十分钟,明天又一大早就要集合,需要早点弄完回去休息的是你吧?」
因为队员总数众多、器材也多,为求方便,他们每次去比赛或集训都会跟学校借厢型车。最早出发的那一组选手坐车去,後出发的选手坐客运或火车;到了比赛地,在比赛场地、旅馆、餐厅间移动就全靠那台车,如此可以省下大笔计程车费,也方便管理选手行踪。
换言之,明天一早就要开长途车的她,今晚需要非常充足的睡眠。
「不会啦,这些我一个人做得完的。」她将最後一枝箭的箭羽剥下,清除所有残余胶条後,将整打箭拿起,一枝枝确认箭杆上标记黏贴羽片位置的画线是否还清晰。「真的不行,我睡队办就好了,反正我明天要带的行李已经先带来了。」
……她的意思是,她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在队办过夜?
替她去箭的主人的弓箱找出备用同款箭羽的苏佑凡,手冻结在半空。
「助教,你再说一次?」他关上弓箱,转身,眼睛眯细凝视她忙碌的背影。
他早该发现的。
她这种事事尽心的性格,每次赛前都赶工赶到那麽晚,为什麽隔天总能准时早起带选手出发?
一瞬间,他真的非常生气——气她不顾人身安危的鞠躬尽瘁、更气自己没早点介入阻止。
「我说,真的不行,我睡队办就好了啊。」她没发现他脸色不豫,边忙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覆述。
「喔?我都不知道队办可以睡人呢。」他走回她所在的工作台前,将那包新的箭羽放在台面上。「怎麽办到的?愿闻其详。」
如果她有仔细听他异常文雅的用词,应该会察觉他怒气值已经快到临界了,可惜她没有。
她头没抬,拿出那包新箭羽里所附的专用细长双面胶条,沿着箭杆上的标记贴上。「我置物柜里面有小枕头跟睡袋,我这麽矮,到休息区的长沙发上睡就可以了。我到哪里都很好睡,睡哪都不是问题。」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问题在那里啊?
「巫玟盈小姐,」他气得直呼她全名,「你不觉得,这不是好不好睡的问题吗?」
她终於被他气愤的语气引得抬头,看到他的阎王脸,迟疑了下。「不然……是什麽问题?」
这女人怎麽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苏佑凡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问题是,你一个女生睡在队办这种荒凉的校园死角很危险!」他忍不住扬了声,而她吓得缩起肩。
射箭场跟校队办公室在田径场一旁,田径场周边是棒球场、户外篮排网球场、综合体育馆等运动空间,基本上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半夜若遇到危险,她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我、我会锁门啦,队办的门窗都有加装防盗锁,很安全的,不用担心。」她安抚暴龙似的讨好一笑。
苏佑凡真的好想学芭乐剧的男主角,抓住她的肩膀咆哮加猛摇一阵,但想到她吃软不吃硬的牛脾气,他努力忍住了。
「助教,我问你,」为了不再吓到她,他努力恢复轻柔语气,「从以前到现在,有多少人手上有队办钥匙?」
「那些都是我们射箭队的队员啊……」对上他仍凌厉的眼神後,她越说越小声。
「那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掉过钥匙重打,你记得吗?」见她低下头不作声,他替她回答:「光是我当队长的前半年,就有两个国中部学弟、一个高中部学妹、还有阿左,总共四个人掉过。你敢说,绝对没有被有心人士侵入的可能吗?我们可是器材总额最贵的校队呢。」
「我睡这麽多次了也都没事啊……」她小声咕哝着。「你回去休息就好了啦……」
他自以为已经够了解她了,但显然不够——原来她不仅固执,还是个大胆到少根筋的女人,难怪天没亮就敢一个人去晨跑。
如果他是她男朋友,每天光担心就饱了。
对了,说到男朋友……
「不然,你要我去找宋承浩报告这件事吗?」他祭出威胁,「如果他听到你每次比赛前都会加班加到在队办过夜……嗯,你觉得他会不会跑去跟总教练叽叽歪歪?然後卷土重来逼你辞职?」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但刻意打在她最在意的点上,希望她别再固执。
「小右,拜托不要!」她立刻紧张兮兮地抬头恳求。
「那好,我们赶快把这些事做完,然後你给我回家休息!」
於是,在他的加入帮忙下,他们在晚上十点完成了所有来挂急诊的器材维修作业。之後,他陪她走到停车棚,看着她乖乖骑车离开,自己才动身回到宿舍。
接下来,要一个礼拜见不到她了啊。
苏佑凡暗自祈祷她独自带队在外的一个礼拜能平安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