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姑娘掉落的甜點》 — 1-2 王子浪子(3)

「射箭队的玟盈助教平常那麽低调,没想到男朋友那麽帅,还一来就霸气求婚……」

苏佑凡下午的必修课,因为是第一堂课,解释完课程大纲跟评分方式後就提早下课。教授前脚才离开,教室里的运休系同学就有志一同地讨论起中午在大家面前上演的求婚秀,听得他莫名浮躁。

「阿左,」他走到庄鸣佐的座位前,「走,去买东西吃。」他不想再听这些没营养的八卦。

「国师的本周星座运势说,牡羊座要克制口腹之欲,不然会招来麻烦……」阿左好心提醒。

「国师有没有说,你那个座本周要小心祸从口出?」他冷冷瞥一眼好兄弟,「少罗唆,走了。」

拖着阿左到了商管学院中庭二楼的咖啡吧,苏佑凡为自己点了个炼乳厚片加全糖鲜奶茶,到一旁等着餐点完成。

「听说了吗?今天运休系的射箭队助教,在全系面前被求婚了耶。」

「我运休系的室友说,他们好像以前就是系对,男主角又高又帅,还是最近很有名的连锁健身中心的老板哩。」

「可是我听我们系秘说,男主角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是我们企管系的系花学姐……」

……是怎样?

开学第一天,大家就没别的话题可以聊了?

「同学,借、过!」

苏佑凡冰冷的语气与目光让那三个也在等餐的女生红海似的唰一声自动分开,他抓了餐点,离开也被八卦攻陷的咖啡吧。

「小右……」阿左的声音,在他喝下一大口鲜奶茶後,从身後飘来。

他咬着吸管回头,「什麽事?」虽然奶味压过茶味让他不太满意,糖分下肚後,他语气还是少了点火药味。

「下一堂我还有课……」阿左踩到结界似的,在商管学院门口定住不动。「你也是……」

啧,他不想再待在到处都在传同一个八卦的系馆了,很烦。

「帮我点名。」

他挥挥手,离开位在S大山顶的系馆,走上通往山腰射箭场的校园小径。

走完一段急速下切的坡道,再经过一排叶子掉尽但枝头已结起小小花苞的木棉树,便能望见位於下方沿着山壁的射箭场与一旁的田径场。

太好了,没人,正好让他耳根静一静。

走下通往射箭场的最後一段坡道,苏佑凡熟门熟路地打开射箭场小铁门上的门闩,走进除了靠山壁那面之外,其余三面被绿色运动场围栏围住的射箭场。

他走进上有高高铁皮遮阳棚、下有平整水泥地的发射区,在发射线後的长凳坐下,望着射箭场的青青草皮,拿出炼乳厚片正要咬下时,听到围栏外传来一阵热切喘息。

「黑雪,不是吧?你是个胖妞了欸。」他无奈地看向围栏外因嘴旁白毛得名的黑色米克斯校狗,被她水汪汪的眼神打败,开门放她进射箭场。

「你过胖了,只能吃一口,听到没?」

他撕下一角厚片吐司丢给狗儿,趁黑雪跑去捡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歼灭剩下的厚片。

「凹呜。」黑雪很快又跑回他身边讨食。

「没了。」他故意在狗狗面前将厚片纸袋捏扁,「我跟老是心软喂你吃东西的助教姊姊不一样,你看看你,肚子都快垂到地板了——」伸指戳戳黑狗肥美的肚肉。

「汪汪汪!」黑雪感到受辱地大声抗议,赌气走到离他两公尺远的地方背对着坐下。

「黑雪,你不错喔。」他笑着称赞S大校犬界的公主。「遇到不喜欢的事就要反抗,哪有傻傻吞下去的道理,对吧?」

「唉,如果她也像你一样这麽有个性就好了。」

他看着黑雪负气离开射箭场的背影,喝乾剩下的鲜奶茶。

好,来乱的妹走了,糖分也补充完毕,现在他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了。

为什麽助教被求婚这件事,会让他那麽烦躁?

明明不关他的事。

不,也不能说无关,毕竟他把助教定位成「家人」——他把射箭队当成他的家,所有成员都是他的家人,营造出这个充满归属感的环境的助教,当然是这个家庭中重要不可或缺的存在。虽然她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动、又死脑筋得要命,让他总忍不住想「忠告」她一下,但那是他关心家人的方式——至少他自己是这麽认为。

说他是因为看到她被求婚而烦躁,其实不精确,求婚发生前,他就有点烦躁了。

如果要找出一个确切的时间点……

应该是他跟室友为了抢救助教的笔电跑去校外,店家终於救出助教心心念念的档案,他打开,发现居然是她男友今天演讲要用的投影片的那瞬间。

档案建立日期,居然还是昨天晚上十点。

那位杰出系友的宋学长是怎样的人他不清楚,但他很清楚他们家助教是怎样的人。

她一定是昨天晚上才被临危授命,熬夜赶出投影片的。

她就是这种滥好人。

而最该保护她不被人占便宜的男人,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占她便宜。

发现这个事实的瞬间,他一把无名火就在胸中窜起来。

再来,就是那个很阴险的求婚。

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开心或惊喜,更像是吓傻了。

那个男人很懂她,知道她容易屈服於外界的眼光和压力,故意选在这个场合求婚。

她傻傻地觉得自己只能答应,默默让男友戴上戒指的画面,让他看了更生气。

滥好人姊姊,你确定你要跟老是利用你的弱点达成自己目标的男人过一辈子?准备当一辈子工具人吧。

他好想摇醒她,叫她不要傻了。

她明明很好,值得更好的对象。

但他有什麽资格阻止她?他只是毫无血缘关系、擅自将她当家人关心的学生罢了。

而且,忠言逆耳,一台连店家都差点修不好的笔电也固执不换的她,听进忠告的机率微乎其微。

啊,真烦,为什麽那个姊姊这麽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啊?

外套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抽出来一看,扯起一个嘲弄的笑。

是大他九岁的大哥打来的。

算了,他还是先烦恼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的问题好了。

昨天他老爸突然打电话来「关切」他的生涯规划,害他烦到整夜失眠。

父亲对他的运动员生涯不闻不问这麽多年,忽然父爱发作想帮儿子加油打气?

别傻了。

他老爸,跟助教那个精於算计的男友一样,一举一动都是有所图的。

「佑凡,你玩够了吧?是时候开始思考未来了。」他爸昨晚在电话里这样说。

说是关心他的未来,其实是看他年纪到了,想要他回家族事业帮忙,理由不说他都猜得出来。

「是你的未来、还是我的未来?」他呛完就挂了电话,顺便封锁号码,不给父亲继续说教的机会。

然後,现在就派唯一跟他说得上话的大哥出马,真是老招。

他看在大哥面子上,接起电话:「喂?」

「苏佑凡,你现在在学校吧?」大哥开明中立,不会跟着一起数落他顶撞父亲这点,是他还愿意接大哥电话的原因。

「在啊。」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大哥要说什麽了。

「爸说想跟你当面谈谈,一小时後在你们学校招待所的西餐厅,行吗?」

他爸每学期开学都要当面念他一顿才甘心,而且总是叫大哥当中间人打电话约他。

「我能不去吗?」他扯起一个自嘲的笑。「不去的话,他会无视家训,断我教育费的。」

他阿公传下来的家训是「子孙若有心向学,不可吝惜教育费」。

虽然他上大学後生活费一向是自己打工赚,S大的学杂费、练射箭所需的昂贵器材费加起来,并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负担得起的数字——为了维持自己的学业跟训练,他不做那种无谓的意气之争,他爸要他出席,他就出席;如果他爸讲到气头上又威胁要断他教育费,他就会亲自提醒父亲,虽然阿公早就过世了,那条家训还没变成空气。

「那好,晚点见。」完成传话任务的大哥爽快挂断。

很烦,不过他知道这场会面迟早会来。

但老头昨天居然特别打电话给他,这次大概不会只是被念一顿就能完事……

靠,他想回寝室贴死阿左那张乌鸦嘴。

「去他的鬼运势。」

苏佑凡看着北部二月末多云阴湿的灰沉天空烦躁地骂了一声,锁上射箭场大门,往位於山下校区的S大招待所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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