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
「十点五十八,再三分钟就到约定时间,前面……还没看到车队。」
「哼!就不信这小子敢不给老子过来……你,还有你,两个都下车,到那边去给我守着!」
-
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裴乐乐试着从一片死寂凄魅的黑暗中苏醒。
车窗被刻意半敞。
昏黄路灯自窗外照射入内,光线透进裴乐乐的眼皮,照在眼球令盛满不安的瞳孔受刺激一缩,几小时前发生的画面此刻像藉着视神经传导在大脑一幕幕回放。
──就在挂掉白靳沉的连环来电後不久,几名陌生男子向她迎面而来,二话不说拿出湿布摀住她口嘴,她便晕过去。
裴乐乐不知自己昏迷多久,只知夜幕已低垂,口鼻仍残留些许难闻的药水味,双手动弹不得。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辆四人座轿车的後座内,一名绑马尾的高大男子坐在驾驶座上,而副驾驶座是空的,车门敞开。她稍稍扭动身体,低头见自己双手被绳索綑绑,感觉嘴唇周围一阵刺痛压迫,原来是被胶带封嘴,连同双脚踝也是。
「干什麽?乖乖待着别动!」驾驶座位男子听见後座有动静,转头不怀好意笑道:「大夥儿都等着呢!看你的情郎来不来,来的话,就算他死路一条,不来嘛……看你是想借我们一根手指呢,还是一只胳膊?」
裴乐乐一听,吓得往角落缩。
冷风自车窗窜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惊惶往窗外看去,附近像是一处港湾,远处一排废弃工厂建筑,袭来的海风里有淡淡咸咸的鱼腥味。她所坐的车旁有好几辆黑车,目测有几十个黑衣人,似乎在等谁……
等谁?难道是在等他?
裴乐乐心头一惊,後知後觉才知自己遭人绑架,她会被绑架的唯一目标只有一个人,白靳沉!
这群人要对白靳沉不利?
……要用她来威胁他?
後座车门被猛然打开。
一位光头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低头往车内探,一笑便露出泛黄的牙齿,「妞,醒啦?」
裴乐乐吓得拼命将自己挤到後座内侧,全身不断发抖,两眼瞪着这男人。
一看她的反应,光头男人戏谑而笑,转头看身後小弟,也一阵大笑。
「唔……唔……」
光头男人弯身坐上後座边缘,一脚跨放车外,略显年迈的面容流露狂傲不羁的轻蔑。
裴乐乐见他坐进车内,不知他有何企图,吓得连连後退,但身体抵在车门已无路可退。
「傻妞,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靳儿心中的分量?还是装作不知道?我的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甩掉沈尧他们,真是!折腾半天才把你请到这里,看看!这下都多晚了。」光头男人指指夜空,远离市区的港湾鲜少光害,此时繁星点点,清晰可见。
裴乐乐身体不住发抖,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颤抖地抬眼,往那男人身後望去,一群人穿着黑色背心黑色夹克,有的手持铁棍,有的空手站着,外套下缘盖住鼓起的腰际,她认得这种装扮,曾看过沈尧和其他人这样出去过。
她鼓起勇气,再往光头男人看去,但是怎麽想,还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
「可惜,浪费你爷这麽多时间,兜了一圈,花了我大把钞票和时间在那苏亚辰身上,结果?哼!白靳沉这兔崽子,唬弄我这麽久!要不是临时用了电梯那招,我还真不晓得他在搞什麽把戏……」
「唔!唔!」裴乐乐激动挣扎。是这个人!那天传简讯要她进电梯的,就是眼前这名陌生男人!而且他口里叫白靳沉靳儿,恐怕……是白家的熟人。
「是,就是我,初次见面,而且要是有缘的话,搞不好你未来还得喊我声二叔,既然咱俩关系这麽亲近,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光头男人笑了笑,边说,边伸手朝裴乐乐摸去。
裴乐乐吓得连摇头,就在衣领被触碰之际──
「二爷!他们来了!」
白灿鸿闻言,笑容陡然消失,面色骤狠道:「来的好!」说完跨脚迈出车外。
一名金发男人随後入车内,粗鲁地撕去裴乐乐嘴上的胶带。
裴乐乐感觉嘴唇周围一片火辣感,还来不及反应,又被推回车内,车门砰地关上。
「靳沉!白靳沉!」被松口的她下意识放声大喊。似乎故意要让她被听见,驾驶男子将她座位旁车窗稍稍移下,裴乐乐立刻凑近窗口喊。
黑压压的港湾旁,白灿鸿带头的黑色轿车排排交错停靠,黑衣手下严阵以待,直盯前方缓缓驶进的跑车车队。
开在车队最前方的这辆,是白靳沉的专用银色超跑,在月光与路灯之中,如一匹自夜色中徐徐走出的雪狼,目光冷冽盯着示威的敌人。
「十一点一分,准时!很好!二叔很满意。」白灿鸿抬高下颚冷笑,盯着白靳沉的超跑。
银色超跑停靠白灿鸿前方不远处,後方尾随的车队,有吉普车有跑车,一辆接着一辆停下。
超跑车门打开,司机程叔从驾驶座位下车,一见白灿鸿便鞠躬喊道:「二爷!」
既然是白靳沉的专用超跑,又有他的私人司机,那麽坐在跑车里头的男人,自然就是白靳沉了。
白灿鸿皱眉,望向超跑後座,面露不悦,「怎麽?怕了?不敢出来跟你二叔问好?」
说完,往裴乐乐搭乘的黑车看去,偏头示意,「诺,早知道她这麽好用,二叔就不用白走麽多冤枉路,还得等到你父亲重病住院才出手,真是够冤,呸!」说完,朝地上吐一口痰。
司机程叔往後移动脚步,走近後座,准备打开车门。
「靳沉不可以!」裴乐乐往白靳沉的超跑大喊,「他们有枪!你不要出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傻丫头!」白灿鸿大笑出声,「靳儿,快把东西拿出来,二叔只要那张後山的地契,还有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回头你自己告诉你家老头,你它乃乃的不干了!」
这白灿鸿就是白靳沉的二叔,白隆泰的二弟,一直觊觎白隆泰的位置。打从白隆泰将白氏集团主要权力交给白靳沉,白灿鸿一直积怨在心,多年来暗地培攒势力,台面上各方投资,实际上干的尽是肮脏事业,白隆泰多少知道,只是没明着戳破,念在他只是父亲的二房所出,不把他在眼里。
谁知白灿鸿暗中钻地,甚至连白靳沉的养母叶珊当年的车祸意外,也是他教唆使计,甚至让白靳沉的奶奶以为是自己的错误造成,抑郁而终……
「你们几个,给我盯紧点!」白灿鸿朝身旁几名壮汉道。
今晚之前,白灿鸿手下里已有不少人跟白靳沉的手下交手过,晓得对方可不是普通厉害,特地盘查过一轮,尤其是那名叫沈尧的,来历惊人,又总是暗地里跟着白靳沉。据说白靳沉到美国前几年,曾被父亲白隆泰送去日本特训柔道近身搏击─白隆泰训练自家人从来都使上真枪实弹,没在留情的─白靳沉特训完就被带到南亚和一支私人佣兵在山里过半年,这些都是白灿鸿私下查到的。这一年,白靳沉从南亚带回沈尧,不只沈尧,还有好几名背景骇人的。
白灿鸿手下们不敢大意,一双双眼睛直盯白靳沉的专用跑车,气都不敢吭一声。
呼啸的海风声中,无人注意白灿鸿人马的後方,一辆顶级静音黑色超跑,悄然驶近……
未开车灯,彷佛与夜色融合。
司机程东轻轻按下门扣,打开车门。
後座之人抬脚迈出车外,从容不迫地起身,壮硕身影昂然而立,原本微低的头,缓缓抬起。
目的已达到,这人朝白灿鸿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操……兔崽子敢耍我!」白灿鸿看清来者是沈尧,怒不可遏,从身旁手下腰间拔出枪。
「砰砰!」
「*uck!」混乱中,司机程东小腿部中枪,沈尧低吼一声。
「唧──」
尖锐的煞车声猛地响起,那辆绝版黑色超跑出现在挟持裴乐乐的座车旁,与之车身前後交错。
──也就是说,黑色超跑的驾驶门,不偏不倚对着裴乐乐座车的马尾男子驾驶座位。
黑超跑驾驶门被打开,白靳沉跳下车,倚近全开的驾驶车窗,自窗口探手,训练有素地攻击马尾男子的颈部弱点。对方吃痛,本能蜷起身躯。白靳沉趁势打开车门,将人狠狠拖出车外,取而代之坐进驾驶座,动作完美俐落,全程不出五秒。
下一秒,重踩油门,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速驶离……
白灿鸿与其手下几乎不曾见过白靳沉的身手,一时之间错愕原地。
「快掩护!」沈尧见白靳沉成功离开,扬声命令,从腰间掏出枪,瞄准白灿鸿手下刚发动引擎欲追赶的黑车轮胎,连开数枪。
白灿鸿怒喝──
「全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