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去了官衡霜的下塌客栈,店小二说官衡霜大清早的收拾行李便走了,显然早得了信。
回到家,官衡霜已落座大厅正位、悠悠哉哉地品尝着白烟袅袅的清茶。见正主儿回来,也不起身问候,只是柳眉挑起,开口便是不客气的评论:
「你这茶叶真不好。」
小雪微眯起眼,嘴角挑起一朵笑花:「敢情三叔家日日钟鸣鼎食、炊金馔玉?我倒想知道,只靠每月例银过活,连薄薄几分族田都种不出好东西的三叔,是哪来的财源?莫非是挖到了金山银矿?」
官衡霜秀美的俏脸狠狠抽搐了下,怒声道:「官衡雪,你莫小瞧人了!」
「消气消气,堂姊这般貌美如花,要是气得老了,可得不偿失!」转头柔声吩咐:「芯儿,给姊姊换上冰镇梅子汤,大热天的喝什麽热茶,当心肝火太旺。」
「不必!」官衡霜光火拒绝,直接挑明道:「老方走了,大家都知道依你那点能力,没他老人家支撑必然倒下,与其如此,不如将大当家位子让出来,省得官氏一族在你手下覆灭。」
小雪这些天恶补了一下官氏族谱,官衡雪这支是长房,二叔妻妾成群,却膝下无子,年轻时风流过了,老来只剩结发妻不离不弃,相依为命,认清唯有元配对他的爱最坚定珍贵,自此没再纳过半个通房了;三叔只有官衡霜这独生女……真是繁殖力非常薄弱的一代。
「你凭什麽?」小雪平静地反问。
「什麽?」官衡霜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这真是她柔弱胆小的堂妹吗?
「我说你像这样的人,以为在族学念了点书,识得了几个字,就可以开学堂了?」小雪眼里燃起星火,噌噌地近逼,「算学会多少?九九表背了多少?懂得如何记帐?懂得如何进货销售?哈!就凭你一个初入帝京的普通女子,懂多少?我想肯定懂得不多吧!」
小雪每说一句,便朝她逼近一步,最後官衡霜整个人被逼得背贴梁柱上。
「你、你少瞧不起人!我好歹是族学才女,要是我愿意,考个秀才都没问题!」官衡霜被逼到无路可退,骨子里骄傲不服输的个性抬头,硬气反驳道:「算术之学有何难?九因歌我早背得滚瓜烂熟!万丈高楼平地起,要记帐、要经商,只要我肯学,有什麽困难!」
才女?小雪眼里有几分诧异,也不知官衡霜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气死人不偿命:
「唷!失敬失敬,是小妹有眼不识泰山,敢情在我眼前的是未来翰林女学士?」
「你!」官衡霜气结,「我所言不假,不信可以向族学的先生问一问!」
小雪继续道:「既然姊姊如此学富五车,何不挣个女秀才光耀门楣、封荫先祖,将眼光放在区区小当家之位,当真是大材小用,我都替姊姊感到不值!」
「哼!」官衡霜制止她天花漫坠般的胡言乱语,「闲话休说,这当家之位我是要定了,你极力鼓吹我去考什麽女秀才,别是怕了吧?」
小雪淡定一笑,「我不怕,而且我也不打算把当家之位拱手让人。不过瞧姊姊这般胸有成竹,我倒不介意给你一展长才的机会。」
官衡霜嘴角抽了抽,抽了又抽。
呸!凭什麽官衡雪「给她一个机会」?
官衡霜就这麽堂而皇之地住下了,许多人瞧在眼里,心思各异,有人期待貌似强势聪慧的官衡霜能取代官衡雪,带领官氏奔向光明灿烂的前程;而小雪的心腹们则是感到满满的失业危机,却不知从何开口。
心腹们眼巴巴等着,盼来宛如救星临门的季灿然。
他是亲自给她送来奔龙客栈的五分利润的。
小雪瞧着一身鸦青色锦衣的男人,忍不住想,能把这颜色穿得这麽好看出众的,除了季灿然别无他人。
「这点小事,其实季当家不必亲自送上门,派人送来就是。」
「这可是你我合作头几次分红,自然得慎重些。」
小雪接过质地温润的夹匣,里头白花花的银两让她瞬时两眼发直,这奔龙客栈吸金力果然不是盖的!什麽时候她也能日进斗金,便人生无所复求了。
她捧着扑腾不已的小心肝,很俗气、很傻气地问了句:「这些、这些都是我的了吗?」
季灿然睨着她,嘴里不客气地损她几句:「据闻官当家上辈子也是个家境优渥的,怎麽见了钱,行为举止活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了?」
「你懂什麽?」小雪嗔瞪他,只是眼底有着浅浅笑意,一转首,命令芯儿仔细把银两收妥了去。
季灿然轻啜口沁凉入骨的酸梅汤,接着宛如不经意随口问起:「听说府上最近有稀客临门?」
「可不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哪,说人人到。」小雪朝微动的帘子露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