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纯情少女的冉崎忽然忙得脚不沾地,他没料到区区一个客舍租赁之事会让他忙成如此。
屋舍缺瓦漏水修葺要他处理、搭篱笆遍植花草要他处理、家具添补……找工人、园艺师傅、木工师傅至监工完毕,验收,事必躬亲……林林总总的,等他蓦然回神,他惊觉已有大段时间不在小姐身边!
而年方十七的小姐,笑起来像个小娃娃似的,却端着小大人的架子,老气横秋地对他道:
「冉护卫,你瞧吧,管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呢!我相信管家爷爷处里这些事情的天数,约只需花你的一半时间。」
「……是,属下会再改进。」
烈日当空,冉崎抹抹汗,满意地瞧着修造的结果。
把几座房舍打通连接,辟出一块地做小小庭园,假山峥嵘、小桥流水、竹篱花草,不够精致,一望去却是舒心无比。
他退到凉亭阴影处,一抹略显沧桑声音瞅准时机似的,低低响起。
「主子……」
银光一闪,剑锋出鞘,一抹冰凉横在那人颈上。
「隔墙有耳,谨慎。」
那削瘦的人影静止不动。
不一会儿,冉崎几乎与风同样淡薄的音调,渗入微苦:「记住,在这里只有冉护卫,没有主子。」
那人的後方,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冉崎充耳不闻,收回剑身,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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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趁把冉崎支开的这段时日,小雪也是忙得团团转。
一方面购地之事已有眉目,是在京郊的一批良田,地主因为不肖儿子赌债问题低价抛售。这活生生是天生掉下来的大礼,这种地方的价钱向来不便宜,她连忙捷足先登,议定了成交价,接着再去衙门登记买地就成了!
另一方面,她记起了自称博览地方志的季灿然,打听了他确切的在家日期,便登门拜访去。
季灿然听闻来意,没特别情绪地问:「唐姑娘……」
「我现在姓官。」小雪扳着脸纠正。
「是,官当家。」季灿然双手抄於袖中,扬眉淡淡地问:「你现在对地方志也产生兴趣了?」
小雪含糊其辞:「寒舍藏书量少,想弄懂你们这朝代的地理位置……」
「官当家,慎言,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这下换季灿然扳着脸提醒,「你们这朝代什麽的,万万不可再随意胡说了。」
「是是是。」小雪无精打采地,就不知道不久前不慎唐姑娘、唐姑娘地叫的人又是谁?
「小女子初来乍到,难免有不熟悉之处,为避免让人笑小女子没见识,是以想一览我朝的景物风情增长见闻,开开智慧,还望公子赐教。」这麽一长串的虚与委蛇,阁下满意否?
「官当家客气了,自己挑去吧。」季灿然挑挑眉,遥指单独成栋的藏书阁。
没料到他这般爽快,小雪闻言一喜,正兴冲冲地要飞奔过去,季灿然猛然送来一记回马枪,悠悠地说:
「官当家,我不做赔钱生意的。」
这家伙!小雪猛地定住脚步,一咬牙:「我知道,说出你的条件!」
「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去吧!」
这人……一天没吊人胃口就浑身不痛快吗?!
拐过弯弯绕绕的回廊,途经一片奼紫嫣红的园林,藏书阁依傍着湖光粼粼、嫣红纷飞的监月湖而建。
没想到被她在心中狠狠刨遍的季灿然,也闲然尾随她踏入金碧辉煌的藏书阁,小雪斜眼:
「据闻是日理万机的季公子,你很闲麽?」
见她专门挑的都是些南方纪事、轶事、野史等,季灿然微微一笑:「我以为你对江南的文化产生兴趣,没想到是历史?」
「稗官野史,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小雪含糊其词,开始搜寻相关字眼,无奈藏书阁过大,茫茫书海中不知如何找起。
「需要在下帮忙麽?」季灿然闲散得像甩手掌柜。
「我想找……茉城。」
「为何?」
「……民以食为天,研究当地的茉莉花产业。」天晓得她为何要研究这些。小雪硬着头皮乱扯。
季灿然点点头,似是不疑有他,「官当家,相关书卷在二楼东厢中间书架的第三柜,你随我上来。」
拾级而上,找到中间书架,满满一柜皆是茉城相关文献,小雪双眼一亮,不客气地卷起袖子就忙活起来。
等到她臂弯多了两本《茉城地方记事》上下卷、以及一本厚重的竹册《茉城杂谈》,季灿然双眼项最上头一瞟。
「官姑娘,茉莉花茶饮文化在最上柜,你手上拿的,跟七月雪似乎关系甚小?」
一旦说了谎,就要说更多谎的来圆——此时小雪深刻地领悟了这句哲言的含意,都想应景地哼一下辛晓琪的〈领悟〉了。
「太高了,季公子劳烦您动动您的尊手,帮我一把吧?」小雪乾笑。
「玄韬。」季灿然纠正。
小雪顿时傻眼。
这是要她称呼他的字?别的朝代她不太清楚,但湘朝人的字,只有亲近的亲朋好友才能唤!
「季公子……」
「玄韬。」有人很坚持。
「……这於礼不合。」有人难沟通,小雪头很痛。
季灿然微微俯下身,瞅着那为难的女子。她不是害羞,而是人贵自知,一点也不想跟这种高门大户扯上关系。
「你防心很重,小雪姑娘。」他连称呼都自动自发改了。
防心很重?
那当然了,不重,她前辈子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早被人踩在脚底当垫背;在陌生的朝代不重,遇到周恋华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她也许一命呜呼,有机会穿回现代了咧!
小雪微嘲地弯起嘴角,「我就直言了,季公子,在这里你是四大当家,而我呢,是个落魄户……」
「可是唐小雪,在这里,你就算不信我,也许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因为……也许只有我,不会拿你当妖怪看。」季灿然微微一笑,「给你看一个东西,随我来。」
小雪纳闷地随他走近一道墙,见他转动茶几上的那只花瓶,差点兴奋地叫嚷出声。
墙壁的一面忽地转动,传说中的密室现形!
揣着蹦蹦跳的小心肝,小雪觉得每条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妈,她亲眼见识到古装电视剧的场景,她以前还道那些高级机关都是骗人的,真是个古代土包子!
密室密不透光,火摺子一闪,点亮季灿然掌心的小蜡烛。接着只听「咿呀」细响,他不知自哪摸出锦盒,掏出珍贵的卷轴。
随着卷轴展开,小雪双眸越瞠越大,觉得自己掉入异次元世界——
「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秘密。」季灿然指着第一幅,「一个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皮肤雪白闪亮,开口就是大家听不懂的……」
「是外国人。」小雪默了。这位大哥,你穿错地方了!
「有一天在深山,先人狩猎时,凭空而降落一个头有光圈、背生六翼,肌肤透明如琉璃……」
「天使?!」小雪快晕了。
最後季灿然又掏出残碎的手稿,有被焚过的焦痕,似是花费极大力气抢救回来的。
「这是我太祖婆婆留下的,过世前她交代这些东西一个都不能留,但我还是想着有一天,能参透这些文字……」
小雪凑近一看,又晕到快站不住,声音惊讶得分岔了:「这是标点符号啊……」
「原来这种新颖的句读之学叫标点符号。」季灿然诚恳地看她,两眼殷殷切切地放光,没了平日的冷然,「小雪姑娘,你……能帮我完成它麽?」
但季灿然的声音彷佛在云里雾里,小雪惊讶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只有一个讯号——
这个朝代,有这麽多穿越前辈?原来她只是穿越的众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