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又一堆的考卷堆在了我的桌上,讲义里,与我的进度隔得老远的页面被贴上了蓝色的标签,我无力的趴在桌上,手上黑色中性笔的墨水已经见底。
看了看时钟,已经2点半了,一旁写着PCT总部地址的纸被黏在了台灯上,随着窗外的一阵风吹来,轻轻的摆动了下。
我整理了东西,到浴室洗漱,然後就寝。
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梦乡。
还是同样的地方,那间宽大却又狭小的牢笼,我是被关在里面的囚犯,虽然身无枷锁,却无法向外飞翔。像一只被关在鸟笼中的鸟,只能吱吱的叫,看到笼外不完整的世界;像身穿灰衣的囚犯一样,只能踮起脚根,望向远方始终如一的山峦;像被限制住生长空间的藤蔓,拚了命的去争取空间,最後得到的只是角落的回应。
我拖着带血的双腿,爬到了门的边缘,却还是被无情的往後拖回。
眼前的世界如玻璃般粉碎,烈火吞噬了这片空间,伴着风,在空中飞舞。
“铃铃铃......”我的闹钟吵醒了我,醒来之後头痛得像是要将我的意识吞噬。
我忍着头痛,起身换了衣服,刷牙,洗脸,吃了早餐。在公车上甚至一度快晕倒,好在突来的颠簸将我拉回,才不至於倒在别人身上。
星期一2点睡;星期二3点睡;星期三3点半睡;星期四2点半睡,幸好有精油可以提神,不然就麻烦了。
毕竟我可不想因为晕倒而被送去保健室或医院,我已经受够酒精的味道了,虽然精油好像没有办法起到什麽作用,该晕的时候还是得晕,但至少会让我觉得有精神许多。
可每次只要一想到我那一堆堆的,还未补完的作业,就又疲惫不堪。
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啧,星期五,我居然还没完成我那一堆落下五天的作业,烦。
这都十几天过去了,还是有一堆女生来送情书,我真的无法理解这堆女生到底是怎麽考上一中的,甚至还有男生来送,不只是我们班,隔壁6班也惨,一堆女生送情书,被送情书的本人也出来谢谢喜欢了,不得不说,那位长得也是很好看,怪不得能博得女孩子们的喜欢。
就是有几分眼熟,心中充满了不确定感。
我的视线停留在了6班那个男生的身上,安淮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怎麽?你喜欢他啊?”安淮是最近因为社团而认识的九班同学,已经算是还蛮熟的了。
“没有,只是发现最近越来越多人送情书了,老师们难道不管?”我否定了他的问题,并对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管也管不住啊,这麽多人,老师管得住?”只是这样有点太夸张了,难道就不会影响校园风气?
我回到班上,又看见了常䨏满抽屉的情书,觉得有点烦,但我只将这种情绪归咎於我是休息不足,拿出放在座位的精油涂在了太阳穴上,帮助自己提提神。
“阜阜呀!”常䨏熟悉的声音从身後传来,我推开他的手,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又怎麽了?”这话一说出,我就发觉自己言语中那浓浓的倦意。
他松开了我,将我转向他,问我:“你昨晚没睡好?”不只昨晚,我天天都睡不好,想到这,我又开始埋怨起了那堆该死的,还没做完的讲义和卷子。
我点了点头,全身传来的倦意令我忍不住想拿我那本讲义,然後砸向我的头,以此告诉我我的进度还没追完。
“小江?你没事吧?”常䨏这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人家的肩膀上。我着急着想将头抬起,却发现连一条肌肉都动不起来。眼神渐渐涣散,身体顿时被抽走所有力气,最後,我不出意料的晕倒了,晕倒在了常䨏的怀里。
我是在保健中心清醒过来的,一醒来,就看见了常䨏坐在我身旁,戴着那副金丝眼镜,正在写着题目。
我起了身,这边的动静立马惊动了他,他见我清醒,便转身朝後方道:“老师,他醒来了。”
保健中心的阿姨便从後面一堆又一堆的货箱中走出,她只道:“开学还不过一个月,我已经看到你们两个两次了,不愧是高中生,身体全部出问题。”
“幸好你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没有什麽休克之类的问题,不然的话啊,你现在就不是在这里了。”常䨏看着我笑着说道。
“最近几点睡?”护士阿姨边整理东西边向我问道。
一想到这个便有些心虚,沉默了一下,才道:“两三点吧......”
“我就知道,整天这麽拼,怪不得讲义进度把我甩在了那麽後面。”我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一丝不爽。
他在不爽什麽?不爽我讲义超了他太多吗?
我没空去管这些,只向他问:“几点了?”他嗤笑了一声,看了看手表,缓慢道:“嗯......小江睡了足足六个小时了呢!”
我一听此言便慌得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想着要上楼去取我的书包,就听常䨏悠悠说道:“书包帮你拿了,还是我把你给抱下来的~”他语气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开心。
但此时我的焦点只关注在他把我给抱下来的这件事情。
大白天的,一个男生抱着另一个昏倒的男生。
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哦对,是公主抱。”他又补充了一句。
好了我不用再来学校上课了。
然後便听得护士阿姨的笑声,和常䨏微微牵起的嘴角。
五点,幸亏我星期五没有排补习,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常䨏带着坐捷运,到了一片隐藏在水泥丛林里的绿洲。
那座公园占地面积非常的大,甚至还造了假山,一棵又一棵的绿树,一道又一道的小河,风一吹,掀起了一阵青草的香味。
暗影渐渐拂去了落日的余晖,繁星俏皮的探出了头,我这才意识到,黑夜已经来临,白日已经过去。
我跟常䨏坐在凉亭中,清凉的晚风拂过我的面颊,正当我沉醉在这片动人的夜色时,便听得常䨏说了一句:“我小时候,我叔叔常带我到这片公园玩,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七八岁,每当我看到这一片的草皮和绿树时,我就会觉得特别的惬意而又舒适。後来,叔叔过世了,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只有PCT的人为叔叔处理後事并搞定继承遗产的事情,我想叔叔大概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走得比较早吧,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房子都买好了,可惜他不能和我一起住。”他提及常㟰时,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幸福。
“我没有七岁前的所有记忆,什麽都探寻不到,叔叔跟我说,我是因为太幸福了,才会忘记的。我曾经相信,但是现在想来,太幸福,怎麽可能会舍得忘记呢?肯定会想永远记住吧。”他看向我,继续说:“可每当我触碰到你,我的脑海里就会闪现出从来不是我记忆的场景,梦里也是如此,你说,神不神奇?”
我对上他的视线,道:“神奇,我很好奇,那些记忆究竟是怎麽样的。”他跟我一样,都是遗失了回忆的人,只不过我的叔叔告诉我的,是因为我那时还是一条金鱼,还没进化成人类,所以才没有这些回忆的,当时的我居然还信了。
他笑了笑,望向远方的天空,像是在回忆着什麽:“一座工厂,还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手上总被一条很粗很粗的绳子绑着,解开时,有两道伤痕。”他转头看着我的手,道:“你也有。”
我伸出手,看了看那两条伤痕,像是被长期勒出来的,叔叔以前都跟我说那是我还是金鱼时的记号,而我还是信了。
“所以,你觉得,是我出现在了你的回忆中?”常䨏点头,问我:“你没有梦过吗?”
此话一出,我想起了那几场乱七八糟,却又巧合得诡异的“梦境”。
我从来不信前世今生,但我能隐隐的感觉到,这些“梦”,是我遗失了的回忆。
“那你说,我们该怎麽去探寻这些回忆?”我想试探,常䨏他的答案跟我的是否相同。
徐徐商风吹过,头发被吹得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缓缓开口:“Glory。”
他牵起我的手,向我道:“好了,该说的正经事都说了,该是放松休息的时间了。”我们一同跑向月光所在的方向,就如初初见得明月的孩童一般,热情而又兴奋。
我跟他走在公园的草地上,我喜欢初秋带着凉意却又不失夏末气息的晚风,月光揉碎在我手心,张开手掌一看,却又完好如初。
常䨏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他并没有什麽太大的波澜,我的余光中,他好像都是这样静静地、沉默地看着我。
心里的某处好似被几条丝线牵动着,这种感受就像是心悸一般,晚风吹过,便又一发不可收拾。
我走上小桥,不是很宽的人造小河逗笑了我,虽然步伐张大一点便可以过去,但我还是喜欢走上桥然後走过去。
或许高中生还在公园里玩这件事情对於其他人来说很好笑,对我来说却非如此,我走到常䨏的身旁坐下,他都将他的过去跟我说了,做为交换,我决定也把我的过去向他坦露。
“我还记得,小时候,叔叔常把我托给邻居家的阿姨顾,虽然那位阿姨对我很好,但我还是不喜欢去那位阿姨家。”我边玩着手上的树枝,边跟常䨏讲述。
“为什麽?”常䨏突然问我。
我拔掉一片枯叶,道:“因为阿姨对我太好了,导致她的儿子不满,常常在暗处打骂我,後来,我就跟叔叔说我可以自己独立了,请他别再让我去那位阿姨家了。”
常䨏将我的手拉到他那里,用手摩挲着,安静的继续听我说下去。
“叔叔因为常常要出任务,没有办法一直陪着我,所以我不常看到叔叔,自然了,我也就没了多少有关亲情的回忆了。”
四季的星辰总在流转,变动着,但是又好像无时无刻都是一样的。我曾在无数个寂寥的夜晚中,站在窗口旁,掀开窗帘,看向远方的星星。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很快的,就找到了我的星座,双鱼座。
常䨏拉起我的手,指向远方的天空,说:“那一颗,是江阜星。”他又指向另一颗离它最近的星:“这一颗,是常䨏星。”我之所以会这麽清楚他指的是哪一颗,是因为现在的天空中就只有这麽两颗星,让我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你看周遭,没有其他的星星,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孤单的人。但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两颗星星就会一起释放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芒,这是只有一颗星星做不到的事情。”他看着我,继续道:“就像现在这样。”
“你别骗我,那是牛郎星,另一个是神话里他的儿子,你是在暗示我你是我儿子吗?”我无情的吐槽了他。
他却不羞不恼,笑着对我说:“你很聪明嘛,知道最大颗、最闪耀的是你,比较小颗、黯淡的是我。”
不,你才是那颗最闪耀的星星,而我,才是那颗黯淡的,是你在旁边照耀了我的前路,就像另一边的北极星一样,指引着我。
我正要起身,常䨏拉住了我的手,道:“小江,爱惜自己就等於爱惜我,所以,拜托你爱惜自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