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風如焰 — 門前道上,一故舊(清風如焰)

「太子殿下,奉侍郎求见。」

早晨的阳光洒入南书房,架上陈旧的书籍披上一层金色,微尘在光线中引出一条光路,书房中的青年捧着书,痴痴的望着眼前近似虚幻的景色,似乎失了神,又像在想些什麽,身边宁静的空气令人静心,却在听见外头侍从通报的瞬间转为当朝太子特有的威仪,褐色的眼收起了情绪,淡淡的。

「让他进来,本宫正好有事找他。」

阖上书册,皇甫擎云脸上满是冷漠,翻手将书放回原位,等着那个人来到自己面前。

就是再怎麽不喜,於情於理都得见上一见。

头疼的揉着太阳穴,皇甫擎云暗暗叹气,每次见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就一阵窝火,真不懂父皇看上他哪一点,跟他说话,不被气死就不错了。

「微臣奉清风,拜见太子殿下。」

正腹诽着,皇甫擎云回过头,只见那人似笑而非笑,蔚蓝的眼透着随意,半点不如语调上的庄重,可却又让人扯不出毛病。

要说他神色不恭,说了也没人相信,外头听他声音恭敬惶恐,谁能想到翩翩公子奉清风骨子里就是个无赖。

是,无赖。

见皇甫擎云面色不善,奉清风心底只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就是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不用奢望这人心里对自己有半句好话。

「你简直刷新本宫对无耻的下限。」

冷笑着,皇甫擎云冷笑两声,眼底满是愤怒,奉清风心底暗暗叹气,面上却依旧悠然,眼中不带半分闪躲,开口时却也不称臣下,只是苦笑着像在面对无理取闹的好友,「我却不认为,时时监视合作伙伴的人多有羞耻心。」

声音温润有礼,感觉不出任何火药味,似乎还带了一点无奈,在皇甫擎云却变了味,褐色的眼倏的眯起,「奉清风,你这是在讽刺本宫?」

「并没有,别瞎说。」轻轻叹了口气,奉清风转身倚着书架前的书桌,看着小孩似的看着眼前年纪稍长於自己的青年,面上透着安抚,「擎云,我们能好好说话的。」

完全是哄着孩子的语气。

「哪次跟你好好说话有好事了。」皇甫擎云长袖一拂在桌边坐下,恶狠狠的瞪了奉清风一眼,「你所谓礼法何在?」

真是⋯⋯

奉清风头疼的揉着眉心,看来那天和焰儿同寝那事儿是给这家伙知道了,他一开始也没想会搞成这样,虽说皇甫擎云会派人监视他,这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料到他连自己稍微睡一阵也要看着,不说还以为这人对他有什麽奇怪的企图。

搞得跟捉奸似的,他都不想计较了。

不过有件事还是得澄清一下,「礼者,理也。所谓礼法,实则理法。我虽不在本家成长,却始终不忘父亲教诲,奉家人生性飘摇随意,却又重情重色,当年便是为了避免家族子弟铸下大错,这才成为礼仪大家,虽说是约束,但从心为上。发乎情,止乎礼,如此而已。」

说穿了,就是性格太过随意自由,这才用礼法约束自己,奉清风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不是那样的性子,重情他说不上,重色⋯⋯哪个男人不重色?从大夫的角度,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另一方面⋯⋯

他始终知道,自己事实上急於亲近焰儿,远远超乎她能想像的程度。

想亲近、想触碰、想占有,他不是圣人,所谓知礼懂礼不过是伪装,掩饰那生长在血肉中的本能。

某些方面他看得开些,他是书生,知晓礼义廉耻,却也是医者,明白食、色,性也,这些年来房中术他也没少钻研,久了并不觉得害臊,在此之上他也是个成年男子,有些不可描述的慾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父亲还在世时,耳提面命想警告他的,就是这麽回事,「我和焰⋯⋯如焰那日纯属意外,何况你别忘了,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没错,但如焰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两人说过了也就过了,你搅和进来,只会惹如焰不喜。」

连带奉家长辈们势必也得跟着闹上一闹⋯⋯

想起近日过度惯着自己的叔叔们,从白杨谷来的信他都还没读完一轮,接着奉由心就送来另外一叠,附带不知道多少的医书,还是完全不同一批人送的,虽说还不甚熟稔,但他们的关心他能感受到,尤其他们又特别紧张自己这副身子⋯⋯奉清风忍不住苦笑,转身在他对面的长椅坐下,「这次来,不是要跟你要钱,相反的,该把你的那一份给了。」

「我的那一份?」

也不自称本宫了,皇甫擎云斜睨了年纪略小於自己却心思极为深沉的少年一眼,眼神发寒得紧,「我该感谢你特麽的还有良心,还是该猜猜你又打了什麽如意算盘?」

⋯⋯不编排他,这位像会死一样。

奉清风在心里抽着嘴角,却也知道对方也只冲着自己这般蛮横无理,想想背後的原因,他起不了半分火气。

任谁都会对抢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少女的後来者充满敌意,更别说他一开始还掐着他放不下洛如焰这一点,要他无偿资助他,若换个立场,他玩死对方的心都有了,但这人却愿意为焰儿忍下,他实在下不了手。

叹了口气,奉清风勾起嘴角自嘲的弧度,他什麽时候这般心软了?

想起一些往事,奉清风眼神一阵黯然,说实话,他一辈子再也不想那麽做,心软,也就心软吧,他不忍刺激眼前这人,才把那声过於亲密的焰儿吞回腹中,改喊如焰,说实话真是多此一举,而对方显然不领情。

心里神游了一会,回神时才想起正事得做,奉清风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银票,反手盖在桌上,推向对面的人,皇甫擎云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一时间没了动作,只是看着眼前不知道多少数儿的银票,想来面额也不会太大,不过一两月的时间,一间医馆能挣多少钱?这时候给他,大概是还当初的本金⋯⋯

他不差这点钱。

「留着吧。」皇甫擎云伸手将银票推回奉清风面前,漠然的移开视线,「我当初给你钱,不过是因为你说想让如焰妹妹之後过上好些的日子,既然给了,我就没想要回来。」

虽说以这家伙的个性,这笔钱若是还得有压力,谁也撬不开他那张铁公鸡的嘴,要他还钱就是奢望,可偏偏这人又矛盾的莫名奇妙,若不是会死人的状况,他该做的事绝对会尽力做到,总得来说⋯⋯

这笔钱他估计,还是还得有压力的,只是没大到无法负荷。

「你别死要面子,你忘了当初怎麽说的,养如焰妹妹花费可大着,你就省着点吧。」

皇甫擎云挥挥手,是铁了心不打算收这笔钱,奉清风轻笑了声,心里了然,不过他似乎小瞧了自己,这也不怪他,想来他也没花太多心思在探讨自己的医馆在做些什麽,「这笔钱来得不勉强,你安心收着吧,。」

说话间,银票又回到皇甫擎云面前,奉清风见他面露不悦,便又补上一句,「这是大实话,你信我一次。」

「⋯⋯没见过死要还钱的,既然你执意要还,我就收了,事後可别来找我嚎。」

皇甫擎云白了奉清风一眼,伸手的最後一刻却有些犹豫,再怎麽说,当初这笔钱他是抱着送礼的心态送的,他其实对於洛如焰被赐婚这事儿早看开了,父皇早知道他中意洛如焰,一直以来也没反对他亲近,却还是在那一天把她许给了对面这人,他一开始的确不服,但看看奉清风的所作所为,再看看洛如焰本身的态度,他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个人,奉清风也的确疼爱洛如焰。

他还有什麽好说,能看着她笑得张扬灿烂,足矣,即使那时候,她想着说着的,都是另一个男人。

这个人本性不坏。

奉清风面上莞尔,看他将银票收入袖中,始终没看上头的面额,终於忍不住轻笑出声,见他一脸莫名其妙,这才憋住笑,眼神隐隐透出一丝调侃,「我什麽时候说,这笔钱是还你的?」

「⋯⋯」的确没说过。

皇甫擎云仔细一想,奉清风提到这笔钱的时候说的是「你的那一份」,而不是「还你当初的钱」,意思是⋯⋯一时间,皇甫擎云有种不好的预感,抽出刚刚收入袖中的银票,仔细看向上头的面额。

一两黄金,整整一两,他当初也不过给了五千两碎银,这整整是他当初给的金额的两倍啊!

看着皇甫擎云那张惨白的脸,奉清风顿时又笑开了,语调也轻快许多,「那笔钱我也没打算还,不过医馆开业终究是你出了本金,我还是得做些回馈,以後每个月结算一次,医馆的盈余我们俩二八分,不过头六个月就五五分,算上来就是这个金额。」

「⋯⋯我开始怀疑你有没有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敛财了⋯⋯」皇甫擎云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却又将银票推回奉清风面前,见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没好气的开口,「收回去,我都说不跟你要回馈了,自己留着。」

「没做什麽犯了律法的生意。」奉清风只是轻笑,压着他的手,将银票推回他面前,「你不想收可我想给呢,就当我强买强卖,强迫你收下,要给如焰知道我白拿你的钱,她可要不高兴了。」

他绝对不说,他严重怀疑焰儿会要他再来敲诈一笔。

听见洛如焰的名字,皇甫擎云一时的失神,落寞的轻笑了声,「你明知道她会做些什麽。」

「也是。」

这位也是懂得洛如焰脾性的。

奉清风莞尔,余光瞥见皇甫擎云伸手拿过茶具,脸色顿时一僵,不动声色的将一整套沉重的紫砂壶接入手边,不等他开口便自然的泡起茶来,动作之自然让皇甫擎云怀疑自己一开始不是要自己泡茶,而是本来就打算交给奉清风处理来着。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代劳,那是再好不过,不过刚刚这家伙的表情还真是有些令人不悦,「你有必要那麽惊恐?就泡壶茶而已。」

「你泡的茶不能喝。」难得的毫不留情,奉清风语调中透出一丝沉痛,「上回难得的的洞庭碧螺春给你泡成什麽德行,我还心痛着。」

「哪那麽夸张,就你讲究,喝了还不一样。」皇甫擎云哼哼两声,不以为意,「敢挑剔本太子泡的茶,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那太子殿下可得稀罕我,否则谁敢对你忠言直谏。」听着壶中传来的声响,奉清风开了茶盖,掂量了一阵,随手将些许茶叶放入壶中,看着壶中随着水流翻滚的茶叶,「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但愿你能办到。」

看看皇甫寒双就知道,古来帝王多寂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明白,何况从小看着皇甫寒双的皇甫擎云,他能不清楚?若不是太想找人说话,他作为皇帝,又怎麽会三不五时往洛府奉府跑?

看着陷入沉默的皇甫擎云,奉清风不由得起了类似怜悯的情绪,想来从小就被迫接受如此庞大的义务和责任,其中心酸,并不比寄人篱下的他少,只是他能逃离,皇甫擎云却只能一辈子深陷其中。

「你不当太医,也是这原因?高处不胜寒?」皇甫擎云突然开口,语调中不再掩饰沉重,偏头看着对面的人,露出一抹苦笑,有些嘲弄,「还是不想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

他不想当皇帝,一方面因为那张龙椅太多约束,一方面⋯⋯皇甫寒双太过优秀,他已经不是单纯的皇帝,而是全皇甫帝国心中的守护神,他可以接受自己未来非得成为皇帝的命运,但谁告诉他,就是做的再好,百姓记得的也将永远是他的父亲,无可避免的比较和叹息他听了太多,天知道宫里的老人常常说着「当年皇上在太子这年纪早就征战南北了」这样的话,他也会想,比起父皇,自己是不是当真是个废柴?他真的能做皇帝?怎麽样才能成为父皇那样的仁君?

他找不到答案,越发想逃离这座牢笼。

「我并不觉得,父亲给我的是阴影。」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奉清风琢磨着怎麽开口,「为什麽不做太医,这原因倒也挺简单的,我没有父亲的门路,要入太医院也不容易,与家族族人也不甚熟稔,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说实话,也拿不出手。」奉清风微微一笑,「我就是寒门出身,对我而言最稳当的还是入朝为官,何况太医劳心劳力,稍有不慎出了差错,那不是我担得起的。」

「我从没想过与父亲较劲,我从小便知父亲是神医,但年幼时不爱医术,却没想过拐拐绕绕还是一只脚踏上这条路,也算得上有些兴趣,不求名扬四海,但求平稳度日,神医之名我可不要。」

「你能不做医者,我能不做皇帝吗?」皇甫擎云苦笑着,眼中没了光彩,「你还能选择,我打一出生便没了选择的余地。」

「确实如此。」没否定他的话,奉清风含糊应着,眼神深处带了点同情,「天家苦,天家之主,更苦。」

皇甫擎云闭上眼,一时没再说话,奉清风也不急着开口,只是提起茶壶替他倒满茶杯,自己也填满茶水後深深叹了口气,「可擎云,说实话,你看我不也绕回家族老路了?」

「⋯⋯你想说,我们这辈子都只能依着前人的路走?」看奉清风悠哉喝茶的模样,皇甫擎云心底一阵无力,语调稍稍尖锐,「窝囊。」

也不否认,奉清风面上没有半分不悦,只有平淡的笑,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皇甫擎云冒了一背冷汗,「我胸无大志,我胆小怕事,我目光短浅,我故步自封,我画地为牢。」

「飞⋯⋯飞廉,我不是这意思⋯⋯」

见他把话说得难听,皇甫擎云脸色一白,他是讨厌这个人没错,但也没打算把人否定到这程度,下意识便喊了对方的字,没看见奉清风眼底一闪而过的愉快,显然半分没把方才那句话放在心上,仅仅悠然如常,啜了口清茶,眉眼含笑,「可我就是这麽一个人,偏安一隅、安於现状,当下最大的野心也不过安稳陪她过一辈子,可擎云,你和我不同,你不是想做一名明君吗?那又有什麽好逃避,走前人的路有什麽可耻。」

「⋯⋯可我永远⋯⋯比不过父皇。」

皇甫擎云说着,面上难掩失落,奉清风却只是一声轻笑,似乎听了什麽笑话似的,「那擎云,你说我的医术比起我父亲,那是如何?」

⋯⋯能比吗?

听他这麽问,皇甫擎云面上没了表情,看着奉清风那一副问今天天气如何般的轻松,心里却是有股问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的冲动,想想奉由池是谁,全皇甫帝国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神医,奉清风虽也有些能耐,但那依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就像父皇和他。

皇甫擎云再度沉默,奉清风也知道他这时会想些什麽,让他安静一阵後才缓缓开口,语调中透着几分玩笑的味儿,「照你想的,我的医馆该收一收,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了不是。」

茶盏空了,便再替他满上,奉清风放好茶壶沉下声音,本就柔和的嗓音多了分令人安心的力量,「擎云,都说前人开创、後人守成,谁都想做开创的前人,总说守成是故步自封,可谁也知道开创容易守成难,你也知道多少王侯将相盛极而衰。皇甫前辈早年四处征战,也消耗了不少国力,此後虽说天下太平,但稍有不慎,那帝国可能毁於一旦,若能保住这片天下,你的功绩不比皇甫前辈少,只是专精不同。」

「氏族之德代代相传,皇甫一族千年来世代为王,以王道为德,这是皇甫家这些年兴盛的原因,每代族人戮力精进此德,换得後代子孙安然度日,你没理由抛弃这一切,除非继位之外,你还有什麽想做的?若只是向自己的父亲天命抗议那大可不必,你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赔了自己,却什麽也没得到。」

说着,奉清风垂下眼,嘴角的弧度透着苦涩,虽不太明白他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但皇甫擎云也能猜到,那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恐怕还把他伤的很深。

可说着也是,他不想即位,不想踏上那位置最大的原因并不是特别想做些什麽,甚至在年幼时做爱到御书房去听皇甫寒双说政事,总想着要做像父皇一样的君主,可後来渐渐变了味,他开始发现自己处处落後於父亲,怀疑、逃避,到後来的消极接受,他也知道皇甫寒双有些失落,可他真怀疑,自己真能做好皇帝?自己的作为和太子名号相不相称?

他想成皇,但不敢,他怕自己将一切搞砸,皇甫帝国绵延千里,数千数万的生灵就掌握在他掌心,一个决策的压力有多大,他开始不敢面对,那样的责任,他担不起。

皇甫擎云想着,陷入了思考的误区,却从不知外头谈起这位太子,虽说不及对皇甫寒双那般崇拜,但也很是推崇,说太子能行仁义之道,将来必能爱国爱民,戮力勤政,再为一代圣王,排除他针对自己些许的敌意,奉清风倒也认同,只是这位圣王显然还在迷途上,看在焰儿和几位前辈的份上,他不介意推他一把,何况他并不讨厌皇甫擎云,若对方有意愿,交个朋友也是不行。

「擎云,你也不必想太多,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用得上我喊一声就成,我必尽力而为。」

将杯中茶水饮尽,奉清风一派轻松,似乎不把这麽一句话记在心上,却不知往後他为了眼前的人奉献多少心力,若问起皇甫擎云身边第一能臣,奉清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皇甫擎云也对这位损友百般信赖,丝毫不见初识时的排斥。

自然,这是後话。

此时皇甫擎云只当他随口说说,并未放在心上,面上透着嫌弃,倒没了反感,却多了一丝亲近,「话谁都能说,见了你本太子心情就差,这一笔你打算怎麽赔我来着?」

语调有几分无赖的味儿,却逗笑了奉清风,蔚蓝的眼底透着好笑,「是你同意见我,这下怪在我头上?不厚道。」

「跟你还有厚道可言?」没好气的说着,随手将茶杯送到他面前,奉清风见了心里有些好笑,却还是替他填满了茶杯,皇甫擎云这才继续说道,「你医馆的药膳给我一套,我考虑原谅你大不敬之罪。」

开玩笑的端起皇子的特权,皇甫擎云不怀好意地看向奉清风,後者不客气的笑了声,眼底没有丝毫不悦,只是透出三分调侃,「感情太子殿下是冲着医馆的药膳来的?宫里的御医手艺可比我好多了。」

这可是大实话,奉清风自己明白自己手艺到什麽程度,水准也不过中上,不过⋯⋯皇甫擎云会感兴趣,那倒也挺不错的,能挑起太子殿下的兴趣,这也不容易。「改日你早些说一声,我让许伯多准备一套。」

至於要不要收银子,那就看他心情了。

奉清风愉快地想着,想来皇甫擎云也猜到他想些什麽,鄙视的瞪了他一眼,百两银子,他还不缺这点钱,高兴要收就收,死要钱的,亏你还是堂堂户部侍郎。

不跟穷人计较。

皇甫擎云冷哼一声,想着也没什麽事了,差不多该把这家伙赶回家去,想来如焰妹妹应该不知道他和自己相识,这时候若没到飞鸟巡视,大概会往这家伙府里去,要找不到人那可不好,「飞廉,若没什麽事,你该回府了。」

「喝完茶就让我走,果真不厚道。」悠然无视对方的逐客令,奉清风眼中含笑,「我在这等人。」

一时间皇甫擎云有些怀疑,自己对面的是只狐狸,「等人?等什麽人?」总归他不认为南书房能等到什麽人,要嘛是他父皇,不嘛就是他母后,再多就是皇甫纤云,可他这妹妹不爱看书,机会不大,哪个都不像他会刻意想等的人,难不成这家伙只是想待在这里蹭茶?「要蹭我茶喝就直说,我那还有白毫乌龙,要吗?」

「给我泡我就喝。」

明知对方明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奉清风还是笑着应下,转头又泡起下一壶茶,面上多了几分严肃,「说来前些日子听了些闲话,太子殿下可否给下官解惑?」

「说吧。」

接过茶杯,皇甫擎云说着,目光落向外头,听他的语气也知道是有正经事要说。

果然,奉清风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听说西北外族近日有些骚动,殿下怎麽看这事?」

西北关外是羌族居住的草原,曾经和皇甫帝国有过冲突,但在前些年由皇甫寒双率兵出征,大败羌族众部落,这些年也还算安分,可就在前几天边关传来消息,说羌族骑士在关外游荡,为恐生变便派了人火速回京通报。

严格来说,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该派部队跑一趟,毕竟不论有意无意,对方都触及了不该触及的底线,让部队在关外游荡,这无异於挑衅。

可皇甫擎云依旧没什麽反应,只是喝茶,良久後开口,却令奉清风有些愕然,「不怎样,随他们闹去。」

「没管好的几条狗乱吠,过几日主人就该来道歉了。」放下茶杯,皇甫擎云转头见了他面上的愕然,愉快地挑起嘴角,「你小看了飞鸟和啸鹰,就是不说她们俩的部队,光说驻紮边疆的正规军也够羌人吃一壶,我在那儿也有些人,知道的比你多些,不然我老早让父皇杀出去了。」

⋯⋯感觉到讯息量的落差。

真是令人心累。

奉清风郁闷的哼了声,悠悠地喝了口茶,皇甫擎云一时间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要是有尾巴这时都给翘上天了,一爪子拍在他肩上,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你也别太难过,刚到京城你能有什麽眼线,哈哈,之後我有消息就给你说一声不就成了,不然如焰妹妹的飞鸟不就专探消息的?跟她问问不就成,笑死我了,我说飞廉,你这脑子没地方用啊!哈哈!」

「⋯⋯不用我帮你想怎麽处理东北作物了,嗯?」

奉清风粲然一笑,微微偏着头,蓝色的眼倏的眯起,皇甫擎云浑身一抖,咕哝着转开头,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不就笑他一笑,至於这样吗,还能不能好好愉快的聊天了⋯⋯

不对,他们是在聊天?他哪里想跟这家伙愉快聊天了!

皇甫擎云才想发作,却看奉清风起了身走向书房门口,突然心头一震凉,不是真惹火这家伙了吧?好吧,他知道飞廉提这事是想帮他,谁知道他早有想法,这是真惹恼他了?他没那意思啊,「飞廉,我刚刚——!」

「碰!」

一声巨响,拐过宫殿回廊,洛如焰和皇甫纤云看着眼前的画面瞪大了眼,只见奉清风仰面被压在皇甫擎云身下,脸上写满了空白,皇甫擎云一手搭在奉清风的颈上,两人身上的长袍凌乱,奉清风的腰带更是被扯的半开,这一副⋯⋯「哥⋯⋯那是小焰的男人⋯⋯」

皇甫纤云抽着嘴角,她怎麽不知道,自家哥哥还有这种爱好⋯⋯啧啧,她不会嫌弃皇兄的,不过她得把小瑾儿看紧些,免得给皇兄给荼毒了。

看着眼前的画面,洛如焰脑子空转了一阵,看着皇甫擎云放在奉清风脖子上的手,下一秒反应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阿风,冷静,不要激动!」

她都瞄到奉清风的手指在抽动了,他刚刚肯定一瞬间考虑过要不要揍皇甫擎云一拳,还听由心叔叔说过,阿风身上其实都有带着防身的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会不会一冲动就招呼到皇甫擎云身上。

听着两个女孩的声音,皇甫擎云一时间回不了神,只觉得自己压着什麽人,刚刚急着追人不小心绊到了衣摆,随手一扯好像抓到了什麽⋯⋯

「皇甫擎云,你是打算压着我到什麽时候?」

不等他思考完发生什麽事,奉清风的声音凉凉的传来,一向温润的声音没半丝起伏,是人都知道,他这回,真的生气了。

皇甫擎云咽了口唾液,连忙闪到一旁,看他起身整理衣冠,见不着他的表情,心里越发没底,但想来他性子好,应该会给个解释的机会⋯⋯吧?

「下官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告,退。」

最後两个字似乎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皇甫擎云难掩错愕,他不就不小心摔到他身上吗?飞廉至於这麽生气?这是要跟他翻脸的节奏?

眼看两人闹得僵,洛如焰心里暗叫不妙,除了她,大概没人知道阿风在恼些什麽,想来他刚刚也吓着了,一时缓不过来,等等气就消了,虽说本来还要陪纤纤走走,但眼下还是先安抚奉清风重要。心里思量着,洛如焰大步上前扯住了奉清风的袖子,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见他点了头这才放手让他离开,自己转向一脸莫名其妙的皇甫擎云,解下腰际的伞不客气地朝他头上敲了下去,「擎云哥,怪阿风之前自己想想突然被扑倒谁会乐意了?」

「可也不至於发那麽大的火啊⋯⋯」皇甫擎云依旧有些不服气,意外嘛,随时都会发生的,他就是不懂平常那麽冷静的人突然炸毛什麽这是⋯⋯

洛如焰没立刻回答,只是吸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从小到大都回在随时被人暗算的环境,你说突然有人把你压着掐住脖子,你会不会觉得有危险?」

一时间,回廊陷入沈默,本来抱着看戏的态度,皇甫纤云这时也是一阵沈默,她是听说过奉清风从小过得极为凶险,却不知到了什麽程度⋯⋯

不等他们问下去,洛如焰叹了口气,将伞别回腰际,「阿风心思可细了,而且从小就活在那种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环境,他能不紧张生气?成天给人暗算的性命,你爪子还往他脖子搁,这不是踩他雷区吗?擎云哥,你就别折腾他了行不?」

想起前些日子在医馆听了长辈们的对话,皇甫擎云也觉得有些理亏,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我当然知道飞廉不容易,可也没想到他会气成这样,木已成舟,那现在可如何是好?他不会记恨吧?」

「总之这些天你别招惹阿风,之後他气消了也就消了。」洛如焰顿了一顿,悠悠的补了一句,「大概。」

她可是第一次见奉清风发火,想来要是皇甫擎云刚别那麽多废话,爪子早些移开一次解释清楚,阿风转头就原谅他了,怪他那边磨磨蹭蹭的,是人都会受不了。想着洛如焰转头看向身边的皇甫纤云,眼底闪过一抹抱歉,「纤纤,我要去一趟奉府,阿风大概给吓坏了。」

皇甫纤云愣愣地点了头,看着洛如焰快步离去,在看向自家哥哥,忍不住摇头,「哥,你看看小焰宠自家未婚夫宠成什麽德性,你了死心吧,天底下好姑娘不少呀。」

「罗唆!我早死心了!」皇甫擎云吼了声,随即满脸懊恼,「完了,我这下该怎麽跟飞廉道歉,他看着不是一般来说的火大啊⋯⋯」

见自家哥哥满脸苦恼,皇甫纤云只是瞄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声活该,让你冒失,这下惹到了自家幕僚,还要小焰帮你去顺人家的毛,说穿了还不都自己搞出来的蛾子,怪谁呢。

正当皇甫擎云死命思考怎麽赔罪、洛如焰火速赶往奉府时,奉清风往回到奉府的路上走着,心里却忍不住叹气,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失态。他当然知道那是意外,只是一时间反应不来,所以才发那麽大的火,也不知道皇甫擎云心里怎麽想,焰儿说会帮着解释,可他会听吗?

应该会听吧,毕竟是焰儿开口。

奉清风苦笑了声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踢起路边的石子,皇甫擎云⋯⋯这样想起来心情真复杂。

满怀心思地走着,不久便到了奉府门口,却不想有人正站在大门前,一身外族打扮,勾勒出少女优美的线条,双手抱胸,牵着一匹纯黑的野马,脸上写满了桀骜,一头棕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正对着自家门房瞪着眼睛,「我说了我是你们家少爷的旧识,让进不让进?」

「姑娘,就说了少爷不在呀⋯⋯」

门房欲哭无泪的说着,心里却有些奇怪,眼前这满身野蛮气的女孩子怎麽也无法跟自家温润的少爷连想在一起,他才上工一个月,但也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想来应该是心悦少爷的女孩,想来套关系了。

这麽想着,门房眼中闪过一抹不喜,真是,也不看看少爷都有未婚妻了还来纠缠,简直太不像话了。

门口的少女气得咬牙切齿,怎麽京城的人就是说不通人话,她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听说奉呆子在这里,这才来看看他,没想到⋯⋯没想到——

「楠月?」

清澈的声音透着疑惑,正在气头上的少女脸上的愤慨顿时消失无踪,偏头一看,就见那双和记忆中相似中透着不同的天蓝色眼睛,司楠月顿时绽开了笑,「呦!奉呆子,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了。」奉清风轻笑着上前,悄悄将手背到身後,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面上透出一丝温和,「这些年可好?」

「好着呢,倒是你这笑面虎,总算出了狼窝。」司楠月欢快地说着,将马匹往自己拉了一些,骄傲地抬起头,「认得这家伙?黑风都长成这样了,威武吧?」

听着她透着野性的词句,奉清风忍不住笑,「是,挺威武的,倒是你,完全没变。」

从以前就是这副野性子,想来她也十七八岁了,依然还是像小时候那般猖狂,奉清风眼中闪过一抹怀念,司楠月哼哼了两声,隐隐透着得意,「那是,变了还怎麽带着你玩。这些年我走遍了天下南北,见了不少有趣的玩意,还想着回来给你说说,不过奉呆子,你离我这麽远做什?」

司楠月说着,眼底闪过一抹思量,奉清风只是苦笑了一阵,轻声开口,「楠月,我订亲了,没意外,明年春天会完婚。」

突然的一阵安静,司楠月脸上茫然了一阵,随即成了不敢置信,在下一刻却是⋯⋯「老天啊奉呆子你耍我吧?你这身板有人看得上眼?」

⋯⋯莫名的有点崩溃。

奉清风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气,「楠月,我是瘦弱了点,但不至於⋯⋯」没人要⋯⋯某些程度上他还有脸啊⋯⋯

「是吗?」司楠月耸了耸肩,「反正我是看不上,恭喜啦。」

嘴上说着,司楠月心里却依旧疑惑,难不成京城里的小姐们口味不同?她看着奉呆子是可爱可爱的,但只能当个小弟弟看,当相公?门都没有。

奉清风面上笑着,心里却忍不住仰天流泪,怎麽他今天老遇上一些让他头疼的人?肯定是今天出门没记得看黄历,他本来不信那些,但现在想想似乎做个参考也不错。

不给他时间懊悔似的,司楠月突然歪了歪脑袋往奉清风身後看去,本想伸手戳一下明显在神游的某人,但想来他有了未婚妻,要是她戳了说不准会掀起家庭革命,便又默默收回手,随即提高了音量,「奉木头,你後面那位是找你的?」

奉清风被她这一嗓子唤回了神,下意识地回头,果然看见洛如焰驾着赤兔跑来,轻盈的翻下马背快步走向自己,焰色的眼透出几分紧张,「阿风!」

喊着,洛如焰同时有些疑惑的看向奉清风背後的司楠月,一时间眼神有些微妙,但也仅止於疑惑,她怎麽不知奉清风还有女性友人,可司楠月此时见她眼神不对,心里却有了思量,她是说话大马金刀了些,但行商多年心思并不比奉清风差,这一看便知道,这女孩十有八九就是奉木头的未婚妻了,虽说那呆子已经刻意避嫌,但想来不误会也难。

奉呆子从小跟她弟弟似的,要是把他婚事砸了,那可真是罪过,司楠月想着,「奉呆子,这就是你刚刚提的未婚妻?看着讨喜,我也算你半个姊姊,怎麽就不见你捎信给我,真是,白照顾你那些日子。」

语调中带着哀怨,却是把关系撇清了。

洛如焰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看来是从前照顾过奉清风的人,不过这调调⋯⋯「是阿风的朋友?」

「小时候玩过一段时间。」奉清风笑得有些无奈,「某天上山打野鸡认识的。」

「那是,当初可是我先抢到那山鸡的,谁知这呆子死活说那是他打到的,当初给他鞭子抽的疤还在疼呢。」司楠月哼哼两声,语调中透着怀念,「这家伙下手可狠了,妹妹你嫁给他後还得小心啊,他花招多着呢。」

「当初分明是我先打下那只鸡,怎麽还说不通。」想起陈年往事,奉清风轻笑着,「不过都是当年事了,现在可没那力气。焰儿,这位是我老友,唤作司楠月,是商队的女儿。」

商队的女儿⋯⋯吗⋯⋯洛如焰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脸上一红,转向司楠月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奉清风便继续开口,「楠月,这是我未婚妻,洛如焰。」

说着这话,眼神无尽温柔。

想来以这木头的个性,是真喜欢这姑娘,司楠月扬起笑,她还担心这辈子没人入得了这木头的眼,别看他性子随和,骨子里胃口可刁了,能找到喜欢的是再好不过,「当初还想着一辈子没人要你也没人入得了你的眼,想着你会孤独终老,这下我可放心了。」

「这什麽话。」奉清风苦笑着摇了摇头,牵起洛如焰的手,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眼神中透出几分小心,「楠月同我不过玩伴,以往对我多有照顾⋯⋯」

「我这什麽都还没说呢。」

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洛如焰不禁失笑,眼底的疑惑散了大半,看向司楠月时眼中多了一分友好,对着司楠月微微欠身,「楠月姑娘,方才失礼了。」

「我没你未婚夫那麽多规矩,洛小姐别嫌弃我就成。」司楠月眯起眼,看了眼奉清风,眼底满是愉快,「好了,见着了你我也安心了,我还要去谈生意,有空再挑个洛小姐也在的时候到你府上晃晃,到时跟我说说你俩怎麽认识的,哎,先说着你别呼隆我,否则有你好看,再来可别再把我挡在门外。」

「那是自然。」

见奉清风颔首,司楠月扬起张狂地笑,一扯黑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骏马嘶鸣疾驰而出,「姓奉的!我谈完生意就来找你,洛小姐,改日跟我说说相府要些什麽,我商队东西可多着!」

随着马蹄声远去,奉清风轻叹了口气,「结果,这人什麽都给知道了。」

都知道了焰儿和丞相府的关系,她能不知道最近的的事?奉清风是不信的,不过也无伤大雅,商人消息本就灵活,以前偶尔也会找她问问集市哪里有便宜货,他好跑一趟带些东西回家,当初可真是帮了大忙。

看着奉清风疲惫的模样,洛如焰偏了下脑袋,松开他温暖的掌心,抱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奉清风转头时眼中闪过一抹询问,不能理解她突然靠近是怎麽回事,洛如焰却只是沈默着,好一会才开口,「我不问你跟擎云哥怎麽有的交集,他没恶意,就是不靠谱了点。」

「出了宫就没气他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轻轻摇头,奉清风抬手替她将碎发塞到耳後,「擎云可生气了?」

被这麽一问,洛如焰想起离开时皇甫擎云哪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眼中闪过调皮,「见你生气,他吓都吓死了,哪来的胆生气。」

「那可真是罪过。」心不不在焉的笑着,奉清风故意叹了起气,眼中溢出笑来,向着大门迈开步伐,「他本说要来我这吃药膳,想想到时不跟他收银子就是了。」

「那怎麽行,他又不缺钱。」洛如焰笑道,跟在他身侧进了奉府,转而牵着他的衣袖,却又突然抬头看着身边的人粲然一笑,「楠月姑娘挺有趣的一个人,下次能再见她吗?」虽说只有几句话,但听着挺对她脾性的,纤纤应该也会喜欢她,如果能认识一下就好了,只是对方毕竟是阿风的故友,隔了一层关系不知道方不方便见面。

听了洛如焰这麽问,奉清风面上最後一丝紧张消散无踪,笑容中的温柔胜似春风,却又灿烂如夏阳,透着秋季的微凉,和隆冬的安静,洛如焰不由地看痴了。

其实从他们两个开始说话她就听见了,习武之人的耳朵总是灵敏些,她压根子没怀疑过奉清风和司楠月有什麽不妥当的关系,奉清风对司楠月说起话来跟对着李怀瑾没什麽差别,司楠月也明显只是当阿风是个损友。

她的阿风总是让人放心,却又放不下心。

不等他回答,洛如焰撇开头,掩饰着泛着酡红的脸颊,「端午前还有几天,阿风要是闲下来⋯⋯可记得好好休息,前阵子你忙。」

说着,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柔软的要溺死人,洛如焰抿起嘴,突然地回过头掂起脚尖搂着他的颈子将柔软的唇瓣贴向他的,焰色的眼满是不甘心,却不知奉清风这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喉间溢出一声宠溺的低笑,伸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贴近自己,从容回应。

蝉声一时间沈默,往正厅的石板道上,只有两人安静相拥。

洛如焰有些茫然,这种主被动错位的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对方早猜中了自己打算做些什麽似的,不过感觉不坏。

闭上眼,奉清风稍稍退开,发出一声含笑地轻叹,「焰儿⋯⋯」

你今天特别好猜,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稍微对你多了解了那麽一些?奉清风想着,眼中的笑加深些许,至少瞥见她眼中那一抹不服气,他就知道接下来有人会故技重施了。

不就想看他慌张,他可不会轻易让她得手,至少今天不想。

想着,奉清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却一闪而逝,偶尔也想看她因他而紧张害臊的模样。

正当奉清风还想做些什麽,附近传来一声高呼,洛如焰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没见着奉清风脸上的无奈,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悄悄松开,规矩的背向身後,本来紧贴的距离也退出了半步,不远,也不近。

「飞廉!我对不起你,我今天真不是故意的!」

边哭边嚎着,皇甫擎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奉清风只是一阵无语,瞥见了他腰带间夹着的药瓶,似乎是他医馆里卖的,用来催泪的药物。

算了,看在他这麽大费周章来哭,加上他本来也不是那麽在意⋯⋯「没事,改天来吃药膳,费用两倍给我就成。」淡淡的说完,奉清风温和一笑,皇甫擎云却一脸吃了黄莲似的,听下一句话差点没吐出血来,「放心,算算你不过付了百两银子而已,别心疼太久。」

一旁,洛如焰终於憋不着笑,拉着奉清风的衣袖笑了出声,银铃肃似的笑爽朗而欢快,不只奉清风,皇甫擎云也觉心头像被羽毛挠过,有些发痒,可见着她拉着奉清风的手,那股骚痒感消失无踪,皇甫擎云恢复了平时模样,冷哼着甩开头,语掉满是哀怨,「嗤,不厚道,还合作夥伴。」

「要我真不厚道,前几月五五分也不必了直接二八分。」奉清风笑着,「好了,到正厅来吧,喝个茶这件事就过了。」

「还喝茶?早上喝不够啊⋯⋯」

皇甫擎云忍不住叹气,奉清风闷笑了声,「不喝茶也行,我和焰儿平时都喝热水。」

「⋯⋯那就热水吧。」

皇甫擎云瞥了眼一旁努力憋笑的洛如焰,再看看狐狸似的奉清风,突然一阵生无可恋,他到底为什麽急急忙忙地从宫里赶来奉府给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消遣?知不知道他路上还差点跟人撞马,说来那姑娘马术真不错,他都想着避不开了,对方缰绳一扯黑马蹄子一飘就让了开来。

心里想着,皇甫擎云忍不住咋舌,不过他可是听到她骂了一声粗话,他今天似乎很容易惹毛人⋯⋯

三人走向正厅,皇甫擎云并不知方才差点撞上的人正是司楠月,而她本来就是打算来找太子谈一笔生意,想着自家从关外来的稀奇香料这些贵族阶级一定会喜欢,却没想到⋯⋯

「⋯⋯太子殿下⋯⋯有事外出⋯⋯?」

抽着嘴角站在皇宫偏门前,司楠月压下一拳砸向墙壁的冲动,维持着商人特有的得体笑容,倒看起来是个透着独特气质的少女,看得守门的小兵一时有些痴了,只想着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司楠月到了声谢,转身时心头一只乌鸦飞过。

她今天似乎特别容易被人挡在门外。

真天杀的倒霉。

不同地方,两个人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黄历,是个好东西,改日,参考参考。

皇甫擎云将热水凑到唇边,给水烫着时这种感觉更清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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