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瑀觉得她的耐心快到极限了。
不知道为什麽，这几天在学校里遇见卫易凯的频率高得异常，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专程在堵她了。
她遇过很多想接近她的男生，即使不熟也只见过几次，若在学校里碰见，他们大多都是类似的反应——先是惊喜，然後笑得过度开朗地上前攀谈，净是丢一些生硬的梗也想把话题延续下去。
不过这些都不难应付。心情好的时候，她会亲和力十足地和那些人聊个几句；没那个心情做表面功夫的时候，她则是抱歉地微笑说还有事先走了。
至於卫易凯……
看见她时他脸上从来没有过一丝惊喜，更别说开朗的笑容了，他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明明一脸不想搭理人，却又总爱叫住她，问些无聊的问题，而话题的开始与结束也随他高兴，只要他想继续聊天，任何藉口都打发不走。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到底都在想什麽？
自从认识了卫易凯以来，颜瑀已经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询问自己了，然而至今还没找到答案。
「喂。」
才刚踩上下楼的阶梯，一声熟悉的叫唤就让她想立刻掉头走人。
「真巧啊。」仍旧是一样厚脸皮的开场白。
到底哪里巧？每天至少遇见两次，还连续快一个礼拜？确定是巧合？
卫易凯手插口袋，仍旧是跩跩的模样，明明看起来漫不经心，总是直直注视着她的视线却又带着几分锐利。
那眼神……像是想看透什麽一样。
她几乎没有在和男生讲话时感到不自在过，然而卫易凯又是个例外了。
「你发什麽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颜瑀回过神来，迎上他的目光，扬起一如往常的笑，「嗨，怎麽又是你？」
「看来我们蛮有缘的？」卫易凯挑眉，「你要去哪？」
「找教官处理事情，有点急，所以——」
「现在是打扫时间。」没等她讲完话，卫易凯打断了她，「教官室不会有人吧？」
……太急着想走人，一时之间竟然忘了。
颜瑀努力不把烦躁表现在脸上，好啊，这样总行了吧，「我去厕所——」
「附近的厕所几乎都在打扫，剩下比较远的办公室那边可以用。」他还是不让她把话讲完，「反正你也不急吧，你原本不是还要先去处理别的事？」
「……」
卫易凯轻抛了下掌心的篮球，「我要去球场。」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更何况她有问吗？
「陈裕也在，自从被你甩了之後，他变得有够阴沉，不过最近好像正常一点了。」他仍旧自顾自地说着。
颜瑀试图终止总是有办法莫名其妙被卫易凯开启的话题，「哦……那很好啊。」
「反正你也没事，不然来看我们打球吧？」
「不用了——」
「为什麽？你上个礼拜不是在球场旁边看了蛮久的？」
不行，她真的受够了。
「说到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替你顾着那堆石头等那个小孩回来，还拍照给你，你怎麽没说谢谢——」
「你烦不烦？」
颜瑀冷冷地打断了他，耐心终究还是耗尽了。
微微睁大了眼，卫易凯嘴角弧度却上扬了几分，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比我想得快啊。」
有些不解地蹙起眉，颜瑀却也懒得探究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冷冷地瞥了卫易凯一眼後便转身离开。
不料他却跟了上来，长腿一跨轻易就跟上了她刻意加快的步伐。
颜瑀懊恼地停下，「……你到底想干嘛？」
「嗯……想认识你？」
「你确定认识人是用这种方式？」她瞪向他。
「不确定啊。」卫易凯微微眯起眼，笑得有几分慵懒，「但目前看起来还挺成功的。」
「……什麽？」
卫易凯嘴角噙着笑，倾身向前靠近了一些，视线仍然是直勾勾地向着颜瑀。
他本就习惯在说话时直直注视对方的眼睛，一来他认为这是种礼貌，二来这样容易判断眼前的人是否有所隐瞒或正在说谎。
又或者，有时可以观察到一些有趣的事。
颜瑀在和他说话时，对於他的眼神似乎能回避则回避，就算看着他视线也容易飘走，像在闪躲一样，即使是态度强硬的现在也是。
是……怕他？还是对他感到不自在？
不管是哪种原因，至少他确定，颜瑀某方面来说确实是挺在意他的。
他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
而卫易凯越是从容，颜瑀就越感觉心里积着股闷气，以往总是甜美温和的嗓音彻底冷了下来，「你如果没有话要说，就别再烦我了。」
「急什麽，让我说完。」卫易凯低笑了声，「哎，死缠烂打真的不符合我的个性，我也演得很辛苦的，但确实有用。成功认识你的人，我是第一个吧？」
见颜瑀微微拧起眉，似是不解，他又补了句话，「我是说，认识现在这样的你。」
「不是。」
「嗯？」
「我说，你不是第一个。」颜瑀反驳，没了笑容的脸庞透着淡淡冷意，「如果只算男生的话，那倒是。」
既然赶不走他，而且卸下烦人模式的卫易凯似乎没那麽讨人厌，她不介意和他闲聊几句，反正也不用继续陪笑装友善。
「所以你对女生都是像现在对我这样？」
「是又怎样？」
「这样好相处多了。」卫易凯挑眉，想起那日班上女生讲起颜瑀时不屑的模样，「虽然好像只有我这麽觉得。」
颜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你这样交得到朋友吗？」
「关你什麽事？」
他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笑，「替你担心一下人际关系啊。」
「还轮不到你来担心，逢场作戏的朋友也是有。」颜瑀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
「那我当你的朋友怎麽样，考虑一下？」
「不需要。」
「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颜瑀咬了咬唇，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发起。她决定收回几秒钟前的想法，卫易凯这个人就是烦人两个字，「你听不懂人话吗？」
见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情绪，卫易凯笑意更甚，「你真的很有趣。」
他忽地想起那天在公园，夕阳下，她笑得纯净的模样。
到底真正的她是什麽样子？
现在这样，恐怕也不是吧？他总觉得，这还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颜瑀抬眸，对上他带着几分轻佻的注视。
真的……有够火大。
不该被激怒的，虽然不知道卫易凯是看到或听到了什麽，但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看她失态，露出真面目的模样，而她竟愚蠢地中了计。
她讨厌情绪被掌控、被看穿的感觉。
颜瑀轻吐了口气，强迫自己收起怒火，半晌，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真的没空也不想在这里跟你耗时间，如果只是要说些无聊的话，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行，那让我说最後一句吧？」
颜瑀身子已经转了一半，闻言，她顿了下，还是莫可奈何地转了回来。
好像还是让他好好说完话比较保险，以免他突然反悔，又继续缠着她不放。
卫易凯一脸煞有其事，但其实他根本没话要说，就只是单纯想惹她生气，所以尽可能地唱反调，才脱口而出刚刚那句的。
要说什麽呢？
他们的位置在墙边，旁边刚好就是窗户，些许阳光洒了进来，在走廊地板落下光影。
他看着颜瑀半边的发丝在阳光下似成了淡淡的棕，披落在肩上，像绸缎一样，看起来格外柔软，也衬得她肤白。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嘴角旁会出现很浅的梨窝，格外有感染力，不笑的时候则多了几分清冷气息，例如现在。
卫易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视线从她的眉眼间扫过，再到她微微抿起的唇。
他一向直来直往，有什麽话想说就说。
於是他勾起嘴角，漆黑的眸中盈满笑，不正经的模样却又带几分真诚，嗓音微哑——
「你生气的时候……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