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05-8 花與人間事一同

夜里,陆梨用过膳後,不作逗留,急急回房,这让慕容清感到讶异。

她难道又想作怪?

陆梨洗浴过後换上了寝衣,直顺的头发没有束起,她坐在床上偷笑,然後悄悄地把小书从枕边拉出来。她看着小书,心里充满好奇,实在很想翻到最後一页,看看到底小书的主人写了什麽,为何会遗留了这本心爱的小书在柜底,但此时她又觉得,这样一下知道结局,未免无趣,所以还是决定随意翻中间的一页来看看。

她又合起小书,随意一翻。

「是日日光柔和,想卿笑容和煦如阳光,蓦然思念若潮涌,撕磨人心肺,却未能觅得藉口出宫一见。自幼习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停练,如今心胸郁闷,无可纾解,奏琴屡屡犯错失误,唯有撤手不奏。兄长惊愕,未问缘由便宣御医前来诊脉,令人啼笑皆非。吾身无疾,然病在心中,未知世上有否灵丹妙药,一解思念之苦。」

「啊⋯⋯这人过得真苦,不是苦苦思索,就是苦苦思念。」陆梨叹气,「好深情的人啊,可惜他爱的人不在宫中,不然天天相见,多好。」

「卿曾以香囊相赠,香囊小巧,绣工精致,所绣之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每每捧之,香味淡然,沁人心脾,舒心莫名,好似世间再无烦恼事。香囊藏於胸前,从不敢挂於腰间,一则惧以丢失;二则卿所手缝香囊尤为珍贵,唯怕弄污;三则香囊过於可爱,恐遭他人夺去,以致从不敢示於人前。又闻民间女子缝制香囊,皆为赠予心悦之人,相思男女又俱以香囊定情。窃自视卿所赠之香囊为定情之物,然卿至今犹未明吾心。」

「香囊⋯⋯是定情的意思吗?」陆梨侧头思索,她怎麽不知道?嗯⋯⋯那时她为了报答那人的救命之恩,也缝了一个香囊送给他,不过他一直说她绣得不好看,又说除了他,没有人会接受,好像一脸嫌弃,之後也不见他挂於腰间,想来是不喜欢吧。他⋯⋯应该也不知道香囊的含意吧?

低头又见一行小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人看来很爱很爱这个女子啊。」陆梨心底羡慕不已,她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站在陆梨房间门外,正想敲门的慕容清愣住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梨梨她⋯⋯是想嫁了吗?她⋯⋯不讨厌他了麽?

慕容清冷静片刻,然後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陆梨连忙把小书塞进枕头旁边,然後下床,绕过在地上睡得正熟的梦儿,打开了门。

她一打开门便见慕容清,「清郎。」

慕容清见陆梨不施脂粉,清丽可人,一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别过脸去,「梨梨,你要不要散散步?」

其实他来敲她的门,纯粹想来看看她是否又想打什麽坏主意,没想到自己听到陆梨念诗,大失方寸,竟忘了此行目的,反而问了一个怪问题。

「咳!这夜虽然只有一弯新月,但繁星点点⋯⋯」这样相约女子夜游好像於礼不合。

「好,清郎待我披件外衣。」陆梨进房,披了外衣,然後踏出房间,为梦儿关门。

两人便在琉璃轩的花园中散步,此时仍未到夏季,晚风徐徐吹来送花香,煞是轻柔,昂首便见一天星辰,一明一灭,闪烁不停。陆梨环看银河,在琉璃轩看到的星空,其实和在陆王府看到的,并无不同,然而,人在此处,心境彷似有什麽转变了。

世事无常,人生如梦。她上月离家出走,从没料到如今她会於皇宫小住,身旁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还跟他在夜里散步。

「梨梨,冷吗?」慕容清本来也在看星,但不知为何,他忍不住看向她。

「不冷。」陆梨此时灵光一闪,她看向慕容清,慕容清见她看过来又别过脸去,「清郎,这琉璃轩从前住了什麽人吗?」

「皇兄、我和雨先前就住在琉璃轩,这你不是知道吗?」

陆梨发现慕容清没有自称「吾」,而是自称「我」,听上去亲切不少,「这我当然知道,可是在你们以前呢?」

「父皇未册封太子时,与九皇叔居於琉璃轩。」

九皇叔?莫非⋯⋯这本小书的主人就是慕容清的九皇叔?

「父皇登基後,九皇叔也去了封地了,琉璃轩空置了一段日子,後来就是我们仨住进来了。」

「去了封地?」

「嗯。」慕容清仍然提着灯,为陆梨照着前路,「我也不会久居於琉璃轩,我们成婚後,我会带你一同前去属於我们的封地。」

陆梨面红,她知道自己要嫁给慕容清,可是听到他这番话,还是害羞了。「哦⋯⋯」

慕容清见陆梨支支吾吾,又觉得她在打什麽坏主意,「你是否又想作怪?」

「没有,没有。」陆梨摇头,「先前我是想你赶我走,才做那些丢脸的事,但现在不会了。」

她竟也晓得自己丢脸,「为何如今不作怪?」

「你对我很好,我不会再作弄你了。」

「你觉得⋯⋯我对你很好?」慕容清心跳漏了两拍。

「对呀,这半个多月你一直照顾我,容忍我,还替我挡住决哥哥。」陆梨笑,她学兰桂的口吻跟慕容清说道:「你是我的朋友了!」

朋友?他们是要成为夫妻的,她却只当他是朋友?慕容清斜睨着她,「你到底有否看清我是谁?」

「欸!」陆梨指着星辰,「你看,星星多美⋯⋯咳咳,『夜宿琉璃轩,举手扪星辰』。」

「是『夜宿乌牙寺,举手扪星辰』吧?你背错了,来,来画。」他拉起陆梨的手。

「不要!」陆梨甩开他,快步走开。

慕容清追上她,「来画。」

「不要!」

这时树上隐隐有人影,他打了一个喷嚏,但二人并未察觉。

早晨,梦儿、圆圆、云儿早早就来了替陆梨梳妆了,今天皇宫的樱桃宴万万不能迟到。

「公主,您今天想穿哪一套衣裙?」云儿问。

「你们二皇子殿下最爱月白长衣,我也跟他穿一样的,他先前为我造了一套,对吗?」

「是!」云儿、圆圆雀跃,公主来了琉璃轩後第一次要穿殿下为她预备的长裙。

陆梨穿上了月白长裙,这套长裙跟慕容清平常穿的月白长衣非常相似,在袖口处一样暗暗绣上云纹,不过陆梨摸了摸袖里,发现暗藏了长袖,她笑,还可以充作舞衣,真美。

梦儿拿起了她擦了十多天的大红口脂,陆梨摇摇头,「今天要素净的。」

云儿、圆圆更兴奋了,这不是为了迎合殿下吗?「是!」

慕容清正在门外等候陆梨,这天他不用等多久,圆圆便打开门了,陆梨缓缓步出来,只见她一身月白长衣,妆容淡雅,一尘不染,慕容清见她终於愿意穿他为她预备的衣裙,心中暗喜但未有表露。

「走吧,梨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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