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不再看向慕容清,慕容清的眉眼和那个人实在太相似了,她只要一看向他,便会不期然想起那个人,若再想下去,她或许会禁不住哭泣。
她才不愿在这个讨厌的人跟前哭泣。
慕容清见她眼神忧郁,竟能感受她的身不由己,想来即使备受宠爱,她也无法摆脱被他人主宰的命运吧。
毕竟,父皇从未同意皇兄与陆梨的婚事,所以,她才要主动出击媚惑皇兄,寻找她的幸福吧。
这麽想,也是个可怜的。
陆梨并不知道,慕容清是完全误会她了。
「你是否有心悦之人?」
陆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她,竟然面红了,她本来不多理会慕容清,却因这问题而变得害羞起来,这让慕容清颇有成功感。
看吧,他就知道她心里有人,方才还在说谎。
「是谁?」
慕容决被陆梨玩弄於股掌之中足足十年,若果真的不喜欢,为何又要花招百出?
陆梨被问得不知所措,「欸⋯⋯你管我。那你呢?闻说你还未娶妻呢。」
「是否吾告诉你,你就会告诉吾?」
「考虑一下。」从前就有人告诉过她,慕容清喜欢的人是十三公主,这有什麽交换的价值?她刚才明知故问,不过是想他知难而退,不再过问她的心事,可是这人为什麽这样无聊?
慕容清皱眉,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像寻常女子,完全没有矜持,也不知含蓄内敛,与陌生男子谈话,不应是含羞答答的吗?况且他是二皇子,他想知的事情怎到她拒绝?本来要跟她交换情报,已算是礼让了,现在还要考虑?
「如果吾命令你告诉吾呢?」他竟有点发恼。
「我从小就不听命令的!」陆梨也生气了,直瞪着他,「何况你又不是我的丈夫,你凭什麽管我喜欢谁?」
「不是丈夫就不能管吗?这是什麽歪理?」
「对!不是丈夫就不能管!你不是我的丈夫,也不会是我的丈夫!所以你不能管!你以为你是谁?」她真烦躁啊,看着他已够折磨,如今还要被追问这种问题,她为什麽一定要回答他?
看着她一脸厌恶,与那充满轻蔑的眼神,慕容清心底的恼火彻底被点燃,她这样无非是想告诉他,她瞧不起他,嫌弃他。他是无权无势,但好歹是个皇子,还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他向来有一股傲气,怎容得了别人如此践踏?
慕容清站起来,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冷漠的声音中带一丝愠怒:「你要记得,你再得宠,吾也配得起你有余,吾若是求父皇赐婚,你也不得不臣服,该是吾嫌弃你,凭你也可嫌弃吾?」
慕容清如此威吓,见陆梨怔住,心里竟有些得意。
不过,下一刹,陆梨便也立起来,她比慕容清矮了四寸,但她仍然昂起首来怒瞪他,气势一点也不输,「怎麽你们这些皇子那麽讨厌?总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别人身上!我有我的意愿!不是你们的货物!我就是讨厌你!嫌弃你!不要嫁你!嫁猪嫁狗都不要嫁你!」
这不是拐了个弯,骂他猪狗不如吗?慕容清更恼了,「口出狂言!可恶至极!」
「咳咳。」
慕容清和陆梨听到咳嗽声,便同时看向左方,只见皇与陆刑不知什麽时候已站在那处,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俩。
「儿臣参见父皇。」慕容清行礼。
「陆梨见过陛下。」陆梨行礼。
「平身吧!」皇笑说。
陆梨看着皇,皇的脸色极为苍白,中气不足,不知是否身体抱恙?
这时,陆梨看到皇也在看她,那眼神专注而深情,但好像是透过她看着什麽人似的⋯⋯她低下头。
皇的视线转向慕容清,「清儿,父皇想不到你也会有剑拔弩张的时候。」
「儿臣失态了。」真失礼⋯⋯回想刚刚他和她辩驳的对话真不寻常。
「朕刚才好像听到你与丫头谈婚论嫁,对吗?」
「儿臣⋯⋯是提及过,但父皇,儿臣之意是⋯⋯」慕容清已失了方寸。
「朕觉得很好,朕的清儿和丫头很登对。」皇虚弱地笑了笑。「方才朕已和陆刑商议好了,陆刑也答应了,你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陆梨惊愕,她看向她的爹爹,她的爹爹点点头,一脸正经八百。
爹爹您怎能这样?我不要嫁他!我不要!
「怎麽?不愿意吗?」皇的眼睛散发威严。
慕容清想反驳,方才的都是气话,他完全没心思要娶这个讨厌极致的小姑娘,但知天子之威不可侵,父皇既下决定,即无力挽回,便无奈拉着陆梨双双跪下来。「谢父皇赐婚。」
陆梨俯首,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她怎麽就要嫁了?她不想!她不想!
「决儿与恩希先成婚,清儿的婚期就在决儿成婚後再定吧!」
「谢主⋯⋯隆恩⋯⋯」
在回家的路上,陆梨一言不发。
陆刑见陆梨如此沮丧,便握着她的手,「女儿呀,爹爹知道你的心意,但皇的态度很强硬,爹爹也没法子。你既不愿做那个人的妾,那个人又不能娶你为妻,皇命难违,你就接受吧。」
「女儿明白。」
陆刑叹了一口气,这麽多年,他也算了却心头一桩事。一直以来他都惧怕皇会把小梨收进後宫,没错,三年前皇是告诉过他,会为小梨作主,让她嫁个如意郎君,但自那个人离去後,皇一直没有再下旨赐婚,现在连慕容决都另有婚配,谁知道皇会否改变初衷,直接让小梨当皇妃?前些日子,他甚至觉得还是槐儿想得多想得远,让小梨逃走方为上策,如果皇执意要纳小梨入宫,那他宁愿槐儿藏起小梨一辈子。然而,皇当天竟打开心窗,跟他促膝长谈,他才知道这十八年来皇都是把小梨视如己出,舍不得委屈小梨,所以最後为她选了慕容清这个最隐世的皇子。
他误会了皇,把小梨禁足在王府十年,除了寒山寺,哪里都不准她去,每次奉皇命入宫,他都神经兮兮地陪着,不敢让她多留一刻。或许是出於补偿吧,知道她在客栈过得舒心,本想任由她在那里多待些时日。殊不知,皇这天召他召得如此紧急,他迫不得已才去抓小梨入宫。
不该⋯⋯真不该⋯⋯如果小梨长得跟自己相像一些,即使只有一些也好⋯⋯
「爹爹,女儿的脸上沾了什麽吗?」
陆刑回神,「是,沾了光。」
「爹爹!您好无聊!」陆梨鼓起腮帮,如一尾圆滚滚的小金鱼。
「小梨,你听爹爹的话,那慕容清确实是良配,众人都评他是个絜行君子,精於书画,六艺俱全,处於深宫,却能出污泥而不染,你若嫁了他,定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爹爹永远疼你,你不要难过了。」他摸摸她的头,刚刚御花园一见,他对慕容清确实很满意,只是担忧慕容决发起疯来,不知慕容清能否抵挡得了。
想到此处,陆刑又沉默了。
「君子?他哪里像个君子?」陆梨想起方才他那怒气冲冲、自以为是的模样就想吐。
而且,她不想再见那人。如今竟然要嫁给跟他眉眼如此相似的慕容清,慕容清还要是那人的兄长,那岂不是代表往後还要碰面吗?
她和他的缘分不是早就断得一乾二净了吗?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