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是卯时半,天是亮了,可是大街长长,一时两主仆都不知该前去何处。
「公主,我们现在应该要去哪里?」梦儿有点担心,她的双眼一直都水汪汪的,现在她说话有点颤抖,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哥哥给了我一封信,我来看看写的是什麽。」
陆梨打开信後,只见到「缘来客栈」四字。
「缘来客栈?是不是京城有名的那间?据说掌柜杜娘是个极具人缘的人呢。」
梦儿又怯怯地问:「公主,我们到那里不会很危险吗?就在京城呀!」
这是她最亲的哥哥指引她的⋯⋯「哦!我明白了!你想,我们现在穿的是男装,大抵也没有人会认出我们吧,而且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爹爹绝对想不到我会躲在京城中!他第一个地方一定会去翻心甜的家⋯⋯又或是霞姐的家⋯⋯还有!你不能叫我公主!你要叫少爷!我现在是等待报考科举的读书人,所以来投栈,记得了吗?」陆梨拉着梦儿悄悄地说。
「好,公⋯⋯少爷!那奴才来引路。这边⋯⋯」梦儿听到陆梨这番话似乎安心下来,熟练地牵着陆梨的手让她向右走。她早明白,陆梨自八岁起就被拘禁在王府,除非得陆王爷允许或皇命传召,其余时间一概不得外出,自然不会认得什麽路,不过⋯⋯就算可以自由出入,走过大街一千次,大概陆梨也一样会迷路。
「慢着,你不能叫梦儿!」陆梨拉停了梦儿。
「公⋯⋯少爷,那叫什麽好呢?」
「嗯⋯⋯」她沈思了一回,「小甲?小丙?小风?小火?或许乾脆叫甲丙或者风火吧?你看喜欢哪个?」
梦儿呆了,这公主起的名字真够难听啊,「少爷⋯⋯如果叫『孟』好吗?孟夫子的『孟』。」
「嗯,也好。」
就这样?就这样过关了?
陆梨打开摺扇,一边扇着,一边走着,又看着京城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店铺,虽然仍未开门,但还是觉得很新奇,要不是怕爹爹追来,她想去看看早市,哥哥常常说早市充满了烟火气。
她们在长街上走着,陆梨记得那茶档从前可不是茶档,那面档从前也不是面档。三年前的元宵节,那个人曾带她来赏灯,那天她是多兴奋,多雀跃,所以即使她是路痴,也对这条大街印象深刻,可惜的是,一切都与当年不同了⋯⋯
「公⋯⋯少爷,我们到了。」
面前是一间装潢古朴的客栈,店面很乾净,也很朴素,就简单的木桌木椅,现在已到辰时,虽然很早,但已经有不少顾客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热腾腾的菜肉包子,一个个吃得甚是满足,看得两主仆都咽了咽口水。
陆梨打开摺扇半遮着脸,走到柜台,把声线压了压,「请问还有房间吗?」
在柜台处正在执笔写字的人是一位男子,他穿着一件轻便的工作服,袖口因为怕沾上墨水而摺起了,看来有二十多岁,笑起来很傻气,有点像呆头鹅。
「有呀,但只剩天字号房了。」
「好的,那便要这间吧。」然後她放下一锭银子。
呆头鹅许久没有遇到这样随意的顾客了,一不问价钱,二不讨价还价,三竟直接付钱,顿觉招驾不住。他这时的表情让陆梨觉得他更呆,更像十足的呆头鹅了,「欸⋯⋯客官,请问您尊姓⋯⋯大名?」
其实,陆梨也觉得自己改的名字不大好听,倒不如学学梦儿,想了想,才拿下摺扇,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姓陆,名离。」
柜台的男子怔住了。
陆梨有点疑惑,大概是听不到吧,便又再说道:「陆离,离别的『离』。」
这是妖魔吗?还是仙人吗?天下间怎会有这麽秀气又带点妩媚的男子?呆头鹅窃自惊叹,他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人,太可怕了。
「嗯?」陆梨看了看他,这个人怎麽就呆了,「请问⋯⋯」
呆头鹅终於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公子请随那边的小二上房吧!我叫杜林,是掌柜杜娘的大儿子,有什麽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陆梨点点头,正欲离去,又回头要了两个包子,接着便带着梦儿上房了。
上至二楼时,只见一群客人正围着一个风华正茂、豪迈气爽的女人,她穿的衣服都是素色的,但还是掩不住她的气韵,尤其她眼角一颗泪痣,更见风情万种。她与其他客人谈笑风生,瞧客人都被她逗得乐呵呵的,陆梨心中猜想这人定是杜娘了。
杜娘此时转过视线,一见陆梨便是一征,陆梨朝她点头作揖,她才对陆梨温柔一笑。
陆梨没有想太多,便躲回房间了。
三个时辰後,官兵来派发榜文,原来陆王府的十六公主不见了,陆王爷悬红黄金十万两要找回爱女。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弄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要来寻寻这小公主,好去陆王府领赏。杜林也贴了一张榜文在客栈内,但因为太忙碌而没有细看。
事实上,陆刑并非真的如此严厉,他心底疼爱这个小女儿疼得要紧,把人关到第二天,就担心她真耍性子起来不肯吃饭,要饿坏身子,便亲自送了她最爱吃的梨子和红豆汤来哄她,不料一进房,竟发现人早就逃了。陆刑气得肺疼,东寻西觅,掘地三尺,连心肝宝贝的影都瞧不见。结果只能抓来陆槐痛骂一顿,说他竟然放妹妹出去胡闹,万一有事那该怎麽办。
陆槐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推说陆梨应该走到心甜义妹家去了,又或是跑到霞义姐那里了,再找不到,那定是去了寒山寺了,陆刑罚他跪了祠堂,又立即派人去这三个地方找找。
他是真没想到陆梨胆敢离家出走,慌张起来竟失了方寸,一向聪明的他没猜到陆梨哪里都没去,而是逗留在京城内,最後三个地方都没找着,才急急贴了榜文,让官兵来寻,寻了大半天,还是没消息,又气了一整夜。
陆梨稍稍过了平静的一夜,但她并不觉得特别高兴。
翌日早晨,陆梨打开窗户,只见街上黑压压,一队队官兵在巡逻,比昨天的阵容更夸张,一个个提着榜文,挨家挨户仔细查问。她觉得疑惑,这时听到下面卖米糕的老伯跟婆婆说官兵找的人是陆王府的十六公主,问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还听到官兵对增援的人手感谢万分,有了太子的帮助一定如虎添翼云云⋯⋯
那决哥哥在干什麽呢?是想把整个京城都翻转?她不见了,就那麽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