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李延勳他只打算念数学一个半钟头左右。
结果居然是整整两个半钟头。
很久没这麽专注念书几个钟头的我已经差不多体力耗尽,眼皮沉重的感觉一趴下就能入睡。
「先休息吧。」李延勳一看就知道我快阵亡,他阖上书本,还在我眼前挥了挥手让我回神。
「李延勳。」我想起那一小角的字,没忍住问他。「你……还没交志愿选填模拟单吗?」
他抽出夹在考卷中的那张未填的纸,没有多想点头回应。「嗯,还没。」
「但是这不是应该在十月底前要交给梁老师了?」
「我没交。」他眸光低垂,缓缓说出一句。「我不知道该填什麽学校才好,不知不觉就拖欠到现在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麽,可李延勳的成绩,第一志愿肯定稳上的。
「你没打算念第一志愿吗?」
「大概吧。」他苦笑,「之前十一月底,我也被梁老师叫去赶快交单子,她那时还一直催我,说最慢不能超过年底交单给她。」
原来李延勳他早就知道我也没填单子的事情。
「那你现在有确定想念的科系还是学校了吗?」他反问我。
我抿唇,轻轻摇头。「我跟你一样。」
白纸,是现在的我。
「可是,之後我想把表格的空白填上。」
我并不想要自己,只能一再看着大家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必强求和大家并肩同行,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努力跟上他们的步伐,朝着同样的方向走去。
至少,我不会再停留原地踌躇不前了。
之前完全不会的数学题目,此时我却能理解题目的叙述,甚至解出答案。
再努力一点,或许真的有机会做到清单的目标。
「李延勳,要先换下一科吗?」我唤住他的名字,李延勳顿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社会可以吗?」
「嗯。」
等到今天的复习达到预定的进度时,已经晚上十点。
亦勳哥看我们没间断的复习,也没多说什麽默默延长营业时间等我们复习结束,过後我才知道,平常晚上七点一到他就会准时关店下班。
「没关系,反正他很闲,早回家也没事。」李延勳口气轻松,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路灯的昏黄灯光把我们两人的影子拉长,我抬眸瞥向李延勳的侧脸,过了许久他似乎察觉我的目光,突然问我。
「怎麽了?」
「嗯没有,我只在想之前你说的话,其实你──」
我吞了吞口水,顿许久才缓缓继续说道。
「李延勳你,之前有去探望我姐对吧?」
他抿唇,没有回答我。
这样算是默认了吧。
「你很常去吗?还是自从一月底开始就──」本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酸涩的苦楚令我无法轻易说出。
很久没有出现的噩梦画面忽然浮现脑海,胃里的食物彷佛来回搅和,似是下秒便会涌上喉咙。心跳不受控制加速跳动的频率,呼吸渐乱,我努力挥去那毛骨悚然的噩梦画面,右手紧拧胸口的衣服,冷汗直冒。
李延勳不断呼唤的声音一步一步将我拉回现实,他柔声要我放慢呼吸,甚至伸手来回轻抚我的背,我依照他说的做,逐渐冷静下来,心跳的剧烈也在之後慢慢降下,直至原有的平稳。
「……抱歉,害你吓到了。」
李延勳摇头,「我有想过要跟你说这件事,不过一直不知道怎麽开口比较好,颖涵姐她也要我等时间久了再说。」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超过半年了。
「我其实在那天过後,常常做恶梦,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同样的内容。车祸的擦撞声、沾满血的双手,还有最让我觉得害怕的,是姐满脸鲜血的笑容。」说到这,那恶心的反胃感又隐隐涌上,我紧抿唇瓣。
「别想了。」李延勳的手轻敲我头顶,画面中断。「你是因为这样,晚上根本没睡好,隔天来学校才能好好睡觉对吧。」
「嗯。」我点头,「光是想到画面,就会像刚才那样。一开始的几个月,医生都会固定开镇定的药物,不过前阵子开始,我想说要靠自己控制状况,便主动提出中断药物辅助的要求。」
「在我看来你还是没办法完全控制住刚才那情况。」李延勳投以我一个不信任的眼神,我垂眸,盯着电线杆旁的杂草分神。
「我想,这状况就是要我好好面对问题吧。」我停下脚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问题没有结果,这些都不会结束。」
我想起之前好几次去医院探望,因为自己的怯弱,我总是到病房门口,用着那一成不变的藉口让自己放弃回去,始终,从那天事情後我都没一次进去探望过姐姐。
直到今天。
不变的恶梦,就是在嘲笑我逃避的事实。
「颖涵姐她曾经说过。」
李延勳唇角勾起好看的笑,语气温柔,「她说她会一直等待,不论过去多久,她都愿意。」
眼眶微微湿润,我用手背抹去,想装作没有问题的模样。
「你不用一个承担全部,因为,错误并不是余允葳你一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