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迎救门人,楚朝期厉声道:『凌霄派门人听令!今日所见所闻全给舍忘!若有违者即废除灵脉,关入惩戒堂大牢,终生不得赦免!』
周围人喊道:『遵!』
握紧手上仙剑,想通所有的楚朝期颤抖着抬起手,看着已全然求死的萧若莹,终是不得不在最後铁石心肠!
『师尊住手!』
叶星云那少年健朗的身影忽然扑上来,他跪在楚朝期面前,背後要护着的是萧若莹。
他难过喊道:『师尊忘了答应掌门临终前的请托吗?不论生死,定要竭尽全力营救萧师叔!现在萧师叔虽身受重伤但未到药石罔效的地步,师尊怎能毁诺!』
面对这番大逆不道的质疑,楚朝期只是叹了口气,道:『她已无求生之心。』
『师尊,您不是教导过我们修仙者本质是逆天而行吗?既是逆天而行便得经过层层关卡和付出相应代价,始可能登入仙门!现在萧师叔显然只是停在关卡前罢了,若是再让她想清楚一番……』
萧若莹打断,轻道:『我求死。』
叶星云转头,目露伤感:『萧师叔!蝼蚁尚且贪生,留得青山……』
萧若莹再打断,轻叹:『我不愿。』
叶星云一愣,还想说些什麽,却有道声音突然窜出,声嘶力竭道:『不要杀我主人!』
随即,人群中跃出一只粉色大羊,牠奔跃过叶星云头顶,全力冲刺至萧若莹前方,牠幻化成十三十四岁的少女模样,一头及腰的突兀的粉色卷发,像护犊子般的把萧若莹给护在後头。
牠小手张开,全力遮挡住那身後的人,对他们重复大喊着那一句:『不要杀我主人!!』
萧若莹低头,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落至此般地步。
命,这都是命。
随即便想开了。
眼见这情况,楚朝期提剑的手迟迟无法进行下一动作。他受掌门临终遗言之命,暂代掌门之职,行掌门之务,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萧若莹能平平安安的。
即便是面临此般不堪境地……也希望她能在凌霄派好好安养,走完人生最後。
可惜的是,萧若莹是不可能选择就这般偷生苟活的。
深知她脾性的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想。
或许萧若莹能凭着残败的身子撑到今日,已然用尽了自身的一切。
她是继凌霄派主峰——凌柱峰後排行第二的芎林峰峰主,有应尽的义务与必须完成的使命,她这一生,若注定不能风光无限,也不该被人随意践踏!
与其屈节辱身的苟活,败坏凌霄派名声和影响修真界地位,动摇其门人心志,不如就在这里,追随她那不舍、也心怀愧疚,欠一句抱歉的兄长……
魂归天地!
萧若莹心意已决,她轻声开口:『咩咩。』
『主人……』什麽都不知道的灵宠,此刻或许是隐约了解了些什麽,她泪眼汪汪的转过身看那虚弱的主人。
她不断摇头,低声哭泣:『主人,不要……』
自从萧若莹成废人之後,再也无法提供灵气给灵宠,契约因为毁约已然作废,只这只灵宠仍固执己见的、死心塌地的认她为主。
失去灵气供给,她现在光是维持人形都有困难了,却还记着萧若莹曾经说过,喜欢她的化形模样。
『楚掌门……在此身去矣,劳烦替我照顾这只,烦人的灵宠。」
楚朝期点头,沉重道:『楚某必然。』
『多谢大恩。』萧若莹道。
接着,她伸手轻抚灵宠的脸,久未做过的亲昵举动让灵宠一愣。
她轻轻抚摸她:『咩咩,你听好,无论从前如何,你必须记住,今後都要过得好好的。凡事要想着自己,要为着自己而作打算。再来,要找一个寿命长、能够问鼎大道的好主人,要乖乖听话,不要挑食,脾气收敛些,不要老让人操心。还有,别再这麽固执,这麽死心眼了,你我主仆早已缘尽,你是你,我是我,一切再无干系再无瓜葛。我不需要你为我复仇,抑或做任何的事。』
『不……主人……不要……』灵宠惶恐又惧怕的摇头,泪珠在眼眶打转。
她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何主人能一边温柔的摸她,却一边说出那像把尖刀、一刀又一刀刺进自己心里的话。
萧若莹温柔笑道:『今世将死之际,能有你的陪伴……已我之幸。』
纵然已无七情六慾,但不妨碍萧若莹展露的微笑,那是他们以往所未见过的笑容。不论此刻是否真心还假意,就连灵宠都看得入迷,更遑论其余看得痴迷的众人。
萧若莹向楚朝期点头,抬手覆在灵宠的双眼上,施力,把灵兽给硬推开来。
她轻声道:『莫看。』
那声音温柔的好似掐得出水。
『最後,别了。』
却也决绝冷漠的有如寒冰。
然後,楚朝期早已掐好剑诀的剑就迅速刺入萧若莹心位处。至死,覆盖在灵宠眼上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放下。
她被穿心而过,似乎为了彻底断绝她的苦难,这剑力道之强的穿过她的身躯,插进了她本来背靠的墙上,间接的把她给钉了上去。萧若莹双眸失去色彩,无任何焦点的望向一处,头垂落,嘴角的血一滴一滴鲜红。
被推至一边的灵宠,紧咬着唇,捧着萧若莹覆盖自己眼上的那只冰冷的手,不让其掉落。或许也是不忍看见眼前人逝世的模样。
泪水沿着脸颊哗啦啦的滴落,她没有大吵大闹的哭号,只是隐忍的落泪,哽咽的哭音断续,让人闻之鼻酸、於心不忍。
叶星云张大眼,把这一幕深刻的记在心里。
看着曾经路过,稍稍指点了下自己剑术的萧师叔,想起总是温厚待人的萧掌门,终於会意到什麽是仙道无情,一旦踏入修真界、成为修仙者便再无回头之路,哪怕是回到凡界也无可能。
尤是登上最高之人,一朝陨落,等待的只有为保全颜面而轰烈逝去的选择。
握紧拳头,叶星云此刻发誓自己日後决不能、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自那之後,失去了凤杰剑萧正河和玉凰剑萧若莹的凌霄派,往昔光辉不再,叶星云……
再之後叶星云……
然後叶星云……」
萧若莹左翻右翻,後面的故事几乎都绕着叶星云走……虽未经大仙允许,但她已迫不期待的先翻至第一页,果然也是在说着叶星云,那从小坎坷可怜的身世。这根本……不对,是这本书分明写的就是叶星云的故事!
萧若莹中间跳着跳着看後,便迅速翻到尾篇。
那里讲述着叶星云自成仙门,制作仙典,新创沧云派,成了新兴的开山祖师,并且因力抗天魔和阻止魔界的侵略,以及修复凡界与修真界的裂痕等一连串光荣事蹟而声名大噪,最终统合了没落的曾经六大派,结了貌美贤慧的道侣,恩爱非凡,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在於四百初岁时,终在雷劫那天经过淬炼,羽化成仙,从此位列仙班,後人……巴拉巴拉的,然後迎来了本书剧终。
萧若莹咽下一抹唾液,阖上书,平抚了心中情绪,抬眼看着眼前正耐心等待的大仙。
「如何,这就看完了?我看你翻得挺快。」
大仙开口提问了,自然不能不答。
萧若莹斟酌後,道:「大仙在这冥道等候,必然是已知我这经历过现世,漂泊至此的孤魂。」
顿了下,大仙没有回应,萧若莹续道:「原先,我也认为我这抹孤魂是穿越到那修真界的,可能只是弥补在现世去得早。却不想……原来我是穿越到书中世界了。」
书的主角叫做叶星云,势必会有一番奇遇和历险,但最後果实是甜美的,就像本书些微中二的名字一般,一统修真、凡魔等三界,独创属於自己大道,铸成仙途传奇。
而不论是她萧若莹还是她的兄长萧正河,都只是叶星云问鼎仙道的一个过程,只是个配角,不,前期就在此书中销声匿迹了,所以应该算是炮灰级别的。
也因为这一事件重创了凌霄派,让叶星云得了不可落败的觉悟,探求仙途的过程中小心谨慎,提昇自己实力同时也保持一颗善心,对战敌人不是发挥潜力越级打败,就是倚靠智取险中求胜,途中认识了女主角,相依扶持共度种种难关,到最後结成道侣同进同退,完成大道长生,成了仙途赢家……
若说前一刻未看见此本书时,萧若莹是有不甘和怨恨的。但哭完後冷静了,仔细想想了,她也莫可奈何。
事到如今,不甘、悔恨、怨恨、埋怨什麽的,又有何用呢?她现在走入冥间道,身已死透,灵气尽散,她除了哀叹自己这倒楣的一生外,又能如何?最多的就是感到委屈,遂只好大哭几声来发泄发泄罢了。
但在看完这本书後,知道书中赋予自己的存在意义後,就像本来要重重挥出的一拳落在了轻巧的棉花上,一切都显得无奈而无力。显得合理又应该……
连哭的心,都懒了,可省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