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奥黛莉亚终究无法对约翰抱有太大期待,但在目前也找不到别人可以求助的情况下,看来暂时还是只能寄望於他了。
而就在奥黛莉亚拜访完约翰几日後的某天下午,当她在自己的起坐厅里享用午茶时,那份她正在等待的文件,就这麽被送交到了她手里。
先迅速翻看一遍,发现整份资料虽不多,有部分讯息也像约翰曾事先提醒过的、并不是那麽完备,但仍能看出这份情报是经人细心整理过後才交给她,光这点就足够让她惊讶的了。
看来约翰说会帮忙她的事是真的,答应过的事情,也会好好地达成。
奥黛莉亚对他有些改观了,一点点。
而虽说这整份文件所能提供的新资讯并不是真如想像中地那麽多,但至少也足够她确认:过去公主所认知到的事实,大抵上都还是满正确的,此外,这份资料也帮她补足了些萨班现任国王在登基前,他们国内所发生各种大小事件的部分细节。
他们现任国王的年纪非常轻,此时年仅二十二岁。且他原是前任国王的第二个儿子,事实上,原先该登基为王的也不是他。
而在这之中,帮助他登上、且坐稳王位最重要的功臣,绝对非长他两岁的堂兄,奥里恩公爵莫属了。
奥里恩公爵究竟是於何时继承爵位的,这份文件里并没有提及,奥黛莉亚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公主从前的记忆中也没有关於这方面的资讯,只印象是在年纪尚小的时候。至少,前任国王过世、他才十七岁时,便已经拥有了公爵爵位,且甚至早已成为了他们国家第一骑士团的团长。
前任国王刚逝世的那一两年间,几乎可说是萨班近几年国内政治局势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期,因在陛下撒手人寰没多久後,原先该继任的王储,竟也出乎意料之外地随後便离开了人世。
想当然耳,这在他们当时的贵族圈内造成了一阵不小的骚乱,虽然仍有一部分效忠王室的人存在,但似乎有不少则是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甚至开始觊觎起王座的位置。
因从资料中看来,不少贵族都开始对王室有些无礼或者轻视的举动,有的甚至还到达了小规模反叛的程度。
似乎任谁都认为,这个年轻的国王,在王位上肯定是待不久的。
面对这些气焰越发嚣张的贵族们,王室不管是站在建立自己威信的角度也好,或者从平定动荡的角度也好,都势必得有点作为,介入并摆平这些纷争,否则拖得越久,情势只会越发严峻罢了。
而那些贵族们想必肯定是早看准了——年轻的国王并没有这样的能耐。
因此当又有了下一次骚动的发生——一个拥有悠久历史背景的贵族、於自己的封地上引发乱事时,王室总算有所行动了。
他们决定派出王家的第一骑士团前去平定。
然而,当时绝大多数的贵族似乎都只将此次出征当成场笑话,连带地也不怎麽瞧得起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毕竟,这一夥人的领导者、不还只是个初出茅庐,年仅十八岁的毛头小鬼吗?
不过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便都发现自己错了,且错得离谱。
奥里恩公爵所带领的部队是所向披靡的,彷佛在这个世上,没有他拿不下胜利的战事。
他不仅只花费了极短的时间便平定了骚乱,且对於从前曾对王家不敬的贵族们、都开始一一展开了反击。
而王室便是利用了这一支军事力量,首度正面回应了那批目中无人贵族派们的挑衅。
至此之後,便是一连串平定各地纷争的战事。王室表面上是打着如此的名号,不一会儿後贵族们也才终於醒悟过来——这其实是对於原先政治势力结构的一次「清洗」。
到了如此地步,那夥人才总算学乖了。因他们要是不选择归顺,而是选择与王家为敌的话,就必须面临与奥里恩公爵作战的风险,而这显然已成为他们王国内的贵族们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事。
於是乎,在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下来,奥里恩公爵的军事实力不但使他们国内贵族的势力被重新重整过了,且也让王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状态。而明明该是最有理由站在国王的对立面、和他展开王位继承之争的公爵本人,则竟因此成为了王室派最坚不可摧的後盾。
将整份文件都阅毕後,奥黛莉亚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份资料所传递出的讯息,基本上和从前公主的认知并无太大违误,她始终记得,公爵是握有绝大军事权力的。
只是他真的从来不曾觊觎过王位吗?又或者该问,他们萨班年轻的国王陛下,是真的握有实权的吗?
——还是,他其实也只不过是公爵手中的一个魁儡罢了?
奥黛莉亚回想了下,即便从来没有与之交谈过,但从前的公主在结婚的那三年当中,应当也是曾见到过陛下的,甚至於她十六岁第一次出访萨班时,他也曾在宴会上露面过,只是,不知为何,她始终对那位国王没有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也因此,关於这个问题,她当然更无法观察出个所以然来了。
此外,这份情报里也没有提到的是,当他们的王权如此逐步升高时,照道理来说,和教会的关系不应该会有些紧张吗?更何况他们可不像伊斯特克,是个和教会长期维持着良好关系的地方。
不过想当然的,从前公主的记忆中不存在任何和这方面相关的讯息。
而虽然这份资料仍存在着诸如此类的一些漏洞,但大体而言,奥黛莉亚已经很满意了,也不由得感叹,约翰真的十分明白她想知道的都是些什麽,关於这点,她也不禁在心里偷偷佩服起他来。
她本意原就是希望能对奥里恩公爵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而在读完这些情报後,她对他的某些想法也的确是更加地难以动摇……
他似乎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可怕多了。
……这不是一个令他们国内贵族听见都要闻风色变的厉害人物吗?到底为什麽这样的狠角色偏偏是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啊!
……她怎麽认为自己能顺利存活的机率又更加渺茫了呢?
感到绝望之余,奥黛莉亚只好将手头的这份资料再反覆翻过几遍,希望能从中找出点更有用的情报来,然而却始终不见什麽成果。
且不知为何,她老觉得自己似乎遗漏掉了什麽非常重要的讯息,到底是什麽呢……?她却迟迟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奥黛莉亚的视线恰好落在了文章中、正讲述奥里恩公爵於十八岁带领骑士团平定他们国内贵族纷争的段落上。
十八岁……这不是正好和现在的她同年吗?
别人的十八岁都早已建立了如此了不起的「丰功伟业」,反观自己……她这都做了些什麽啊?
很遗憾地,在奥黛莉亚稍微检视了下公主这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後,发现除了随意花用从各地收取来的赋税、当只彻底的米虫外,她还真的并没有任何好值得拿来说嘴的事蹟。
想到这,她便有些无力地垂下手,放下了拿在手中的资料,然後将头靠向背後的沙发座椅上,望向不远处落地窗外的风景。
公主的起坐厅同样位於一个视野十分良好的地理位置上。因从这儿看出去的王家庭园,和从大理石阳台上望出去的角度不同的关系,那自然又是别样一番景致了。
公主当初在布置自己宫殿和挑选各厅房所在位置时,肯定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吧。
而明明经过人为细心打理过的花丛看上去仍旧是那般精致、一路延伸到远方的翠绿色草坪甚至像是用同一颜色的釉彩上色出来的,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杂质……然而不知为何,奥黛莉亚此刻对这一切却几乎要感到腻烦了起来。
这都是些她早已看惯了的景致,很美、美得不近情理,也一点都不真实。
即便真的很好看,但也就只是这样。王宫以外的其他地方,便一点也看不到了。
她所能见到的,就只有围墙之内的风景。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王城里头的景致,一点属於「人」的气息也没有。
奥黛莉亚就这麽默默望着窗外好半晌。
而当她收回视线时,一个有些大胆的计画,已悄然於心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