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四鐮

必不可少的人物到齐後,卡奥斯轻推鸦的後背引领他站到密室中央,唯有库里尔与雷退到一旁静候。

站在卡奥斯身後的无名绕至鸦面前,以自身身高的优势,摆出居高临下的模样俯视鸦,而鸦虽在身高上处於劣势,可一记犀利的眼神便显得他有多麽不甘示弱。

这时候,无名忽地握住鸦的手,惊得鸦赶紧抽回手,无名则冲鸦诡异一笑,再次握住鸦的手,带着挑衅意味的语气问道:

「小鬼,你怕啊?」

鸦欲开口否认,却在张嘴那瞬间被引导进入属於无名的意识空间。

一进入无名的意识空间,一股来势汹汹的孤独感涌入鸦毫无防备的内心,像是毫无预警的海啸,打算一鼓作气将鸦给淹死。

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寥寂与空虚,这浓烈的情感似曾相识,却又远远地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鸦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头疼,鸦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一切都由不得他控制。

泪水模糊了视线,鸦看不清地面堆满些什麽,手中传来形容不出的微妙触感,待鸦擦去泪水定睛一看时,眼皮底下竟是成堆的骸骨,惊得他身体往後弹,结果却是陷入深不见底的白骨池之中。

从高处高速坠落,一阵惊慌失措之际,鸦胡乱挥动的双手在一同落下的骨头中抓住了一件利器。

无比锋利的利刃割破掌心,痛楚还未传开来,黑血反倒先溅洒到鸦脸上,而手掌间迟来的剧痛使鸦发出一声呻吟。

纵使伤口情况惨不忍睹,鸦却没因此而放手,他顺着利器的弧度摸索,势必要见到利器的真面目。

藏匿於白骨中的利器利刃面积很大,鸦摸索许久都只碰到刃,就在双掌即将被割成一半时,鸦也终於碰到利器的柄。

「啧,真让我好找!」

顾不上手掌伤势,鸦抓好利器的柄,硬是将它给拉向自己。

结果无须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利器竟向着鸦掉落下来,鸦惊愕之余正想接住庞大的利器,殊不知收回手臂时两手之间握住的不过是一把匕首。

正纳闷怎会是一把匕首时,本要将鸦给吞噬的骸骨全凭空消失,鸦竟没在坠落而是站在原先的地方,手掌压根儿没半点伤口,更别说飞溅的黑血,一切就如一场真实的幻觉。

响亮的掌声,伴随着无名的声音至前方传来,

「你通过测试了,小鬼。」

鸦抬头往声源望去,一袭白袍的无名站在不远处,它指着鸦紧握的匕首又说道:

「能抓住匕首真是恭喜你,你其他同伴可是连骸骨都看不见呢!」

鸦举起匕首随意挥动,这把匕首除了颜色异常怪异,使用起来轻盈且顺手之外便毫无特色,他不禁疑惑道:

「怎麽是匕首?传说中的镰刀呢?」

无名一听,马上嗤笑,它笑着回答:「唯有与我立下契约者,才能见到我本尊。」

说完,无名一脸高傲,好似在期待鸦会恳求它行行好,显出原形让对方瞧瞧圆了对方的梦,然而鸦却是很不屑,耸耸肩无所谓道:

「我不稀罕。」

「话可别说得太早。」无名略有些不悦。

「你才是,将来可别求我看你本尊的样子。」鸦一点也没想认输。

鸦的态度激怒了无名,它毫不留情将鸦给轰出意识空间,鸦回过神来时背後传来一阵强烈剧痛。

「咳咳咳——!!」

竟是被无名给抛向墙角,鸦疼得狂咳不止,要不是长得较壮,恐怕脊柱都要碎了。

眼看鸦被无名打伤,卡奥斯倒也没坐视不管,可他就只是轻弹手中匕首的刀刃当做在教训无名,表面上看去其实没什麽大不了的。

卡奥斯上前将鸦一手扶起,明知故问,「与无名闹不愉快了?」

鸦怒瞪卡奥斯,咬牙切齿道:「老师您老人家看不出来吗?」

一旁的库里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雷赶紧捂住库里尔的嘴,卡奥斯望一眼角落的动静,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鸦身上。

卡奥斯将匕首往後抛,一道白光闪现,恢复人形的无名踉跄几步一头栽进库里尔怀里,先前被卡奥斯那麽一弹,差点就把它给毁了。

「既然通过无名的测试,那接下来三镰的契合度测试自然不是问题。」卡奥斯很安心,一切都照他所希望的发展。

「三镰的契合度测试?」鸦听得一知半解,後来灵光一闪,领悟了卡奥斯的意思後,他攥住卡奥斯的手,一脸难以置信问道:

「老师你没在开玩笑吧?我要与三镰定下契约,并成为它们的容器?」

卡奥斯点头回应,鸦则面若死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师要将那三把玩意儿丢给自己,这是企图谋杀吗?

一般上一位死神拥有一件死神武器已绰绰有余,毕竟死神武器需以死神之力来喂养方能发挥力量,若再增加第二把便会吃不消,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失去所有死神之力而导致心匣破碎。

如今,卡奥斯要鸦同时喂养三件上古死神武器……这肯定是谋杀。

「我做不到。」鸦果断拒绝,他深知与三件死神武器融合的风险,难道卡奥斯会不晓得?

「没事的。」卡奥斯轻声安慰。

「我信你个鬼!」鸦指向一旁的雷,厉声质问卡奥斯,「那雷来干什麽?」

被点名的雷只好插嘴表明来意,「我不过是观众。」

「吃屎吧!」鸦不给雷丝毫面子,直接冲对方竖起中指。

眼看鸦就快按耐不住,卡奥斯便狠拍鸦的後脑勺示意他冷静,而鸦却是怒意冲脑还起了反抗之心,预知到鸦下一步动作的卡奥斯也不给情面,一巴掌拍在鸦脸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在脸颊蔓延开来,这种做法令差点脱缰的野马冷静下来。

「你只需要遵从我的话,懂吗?」

光是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就让鸦从风而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一句「懂了」,卡奥斯这才开始召唤其他三镰。

嘴边念念有词的是初代之主传授的咒语,古老且独特,是开启封印的钥匙。

咒语结束,地面立即显现出一副巨大法阵,其法阵图形复杂无比,即使如此它的纹路却这麽精细而令人眼花缭乱,再过一会一股瘴气从法阵表面蜂拥而出,鸦来不及闪躲被瘴气灼伤了脚。

「啧!」

鸦退到瘴气够不着的角落,低头一看被烧没的裤脚,以及险些烧焦的一双小腿,看来这可不是一般地狱常见的瘴气,而是比瘴气更污浊的气体。

一阵阴风袭来,鸦视线一转,只见卡奥斯手握藏匿於瘴气之中的一把巨型武器,虽看不见武器真面目,但依照武器形状来看,无疑是把镰刀。

看样子这些瘴气是那把镰刀所释放的,鸦顿时就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顾一切硬是想接近那把镰刀。

鸦的一双腿已被瘴气灼得散发出烧焦味,一直到双脚表皮快腐烂时,他也握住了镰刀。

果然不出卡奥斯所料,鸦会被他手上的镰刀给吸引,好似冥冥之中就该如此,三镰本就属於鸦。

卡奥斯向鸦介绍:「这把是『死亡』。」

『死亡』不但体积大也特别重,鸦单手无法抓稳,双手一起也有些勉强,奇妙的是在握住镰刀的那一刻起,鸦不再受到瘴气的伤害;反之,鸦感受到一股难以言状的邪恶气息。

势不可挡的邪气,宛如肉眼看不见的蛇,正往鸦身上缓慢蠕动着,冰凉的触感缠绕於鸦的每一寸肌肤,鸦屏住呼吸不敢乱动,深怕身上真有他应付不来的蛇。

刺骨的冷意霎时间直窜背脊,鸦不禁打起寒颤,看不见的「蛇」不知不觉已侵略到他的灵魂深处。

「该死……这到底是什麽?」

鸦一不留神,双手一松,镰刀马上掉落至地面,发出响亮又沉重的哐啷声,继镰刀落地之後,鸦也一同倒在地面且不停颤抖,他脸上写满了害怕与不安。

经历了无数生死,甚至曾死去一次的鸦,竟在这个时候对死亡产生了畏惧。

太可笑了,实在不像话!

鸦不停说服自己,这份恐惧是镰刀所带来的幻觉,事实上他早已看谈死亡,所谓生命的尽头与结束,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何来的害怕?

「是这样吗?」

猛然间,鸦的视野内皆是幽幽黑暗,有过刚刚不久前的先例,鸦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死亡』的意识世界。

「若你能到我这里来,那便足够证明你已克服死亡。」

鸦闻声抬头,前方有道极其微弱的光。

自远方传来的,那雌雄莫辩的声音定属於『死亡』,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死亡召唤啊……鸦毫无缘由地冷笑几声,就算不让他这麽做,他仍然会上前行。

踏出第一步,四面八方响起阵阵抽泣声,再踏出第二步,抽泣声顿时演变成凄凉的哭喊。

随着步伐增加後,怨魂的哭泣声就如一场由群魔所演奏的交响曲,越演越烈,延绵不绝,直逼鸦的耳膜,势要将鸦给彻底逼疯、击垮。

鸦试着捂住双耳但不管用,怨魂的哀嚎穿透入心里,并会诱出扰乱心神的心魔,或把未曾意识到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挖出并放大,若该对象一旦坚守不住而坦然面对恐惧,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场测试不会因为鸦是卡奥斯的学生而降低难度,卡奥斯就是要鸦豁出去,冒着生命去完成,若失败而丧失生命,那也只能说明鸦还不够格。

卡奥斯一直都很认真,认真得彷佛要杀了鸦。

「其实,你害怕的并非死亡,而是最重要的人会离开。」

轻而易举地就道破鸦的心声,鸦一时的恍惚让『死亡』有机可乘,直接逮住鸦的弱点。

原本决定抛到九霄云外的担忧再次缠上鸦,他心里莫名腾起一阵惶恐不安,双脚更像是被灌了铅,止步不前。

「对你而言,所珍视之人若离你而去,那与死又有何分别?失去对方如同失去所有,那才是你惧怕的『死亡』。」

『死亡』说得没错,那的确是鸦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他不由得紧紧抓住胸前的项链吊坠,被硬生生地揭露弱处令他难受得几乎窒息。

比任何人都先接纳鸦,比任何人都理解鸦,那位让鸦不再感到孤独的卡奥斯要是就此离开,那他到底还剩下什麽?

要是真的要离开,卡奥斯会带上自己吗?

「不会,你将永远独自一人。」

任由孤独吞噬,回归初到地狱时,任何人都不愿意接近自己的日子。

「失去卡奥斯的你什麽也不是。」

对啊,没有卡奥斯的话,那他又将是众人眼里的大罪人,那个生前双手沾满鲜血,罪该万死的大罪人。

「怎麽不去无限之渊呢?大罪人,真不要脸。」

「闭嘴!!」

鸦怒声咆哮,释出一股力量,周遭怨魂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的双脚也终於重获自由,鸦又再次向前行,向着前方那该死的一点白光走去。

「再度孑然一身又如何?这何尝不是学会不再依赖卡奥斯的契机,你说对吗?」

或许『死亡』万万没料到鸦会给予这般回应,也好似找不着鸦其余的弱点,『死亡』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消失了。

「啊…没错,我十分珍惜卡奥斯,失去他的我定是一蹶不起,定会对他心生怨恨,甚至会对他萌生杀意,说不害怕都是骗人的。」

逃避没法解决问题,纵使承认弱点需具备一定的勇气与决心,鸦也绝对会坦坦荡荡去面对,毕竟像个弱者那样逃避弱点并不是他的作风。

『死亡』的声音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把女性嗓音,对方如是说道:

「来吧,使用我,斩去你心中的弱点。」

鸦下意识低头一看,脚边躺着一把被荆棘缠绕的镰刀,除了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碰不得的黑色尖刺,鸦不知该如何下手。

犹豫不决也就一刹那,鸦弯腰两手一伸,任由尖刺扎破皮肤穿透血肉,一口气将不断吸取他血液的镰刀举起,紧接着鸦泄愤那般往空气中挥动镰刀。

镰刀轻易划破黑暗,在那救赎般的光明尽头,迎接鸦的赫然是活在远古时代的魔物——特里布斯。

特里布斯是只巨蛇,长有三颗其丑无比的头颅,每颗头各有三只眼,庞大的蛇身伸展着三对骷髅翅膀,一身发亮的银色蛇鳞是坚不可摧的铠甲,九只竖瞳锁定眼前渺小如蝼蚁的鸦,很有规律地吞吐着墨绿色蛇信。

古籍中记载唯一一只三头巨蛇在混沌时期已灭绝,看来灭绝的原因便是被初代地狱之主抓来当成炼制镰刀的素材之一了。

鸦不是初次面对庞然大物,司空见惯的他很自然地靠向三头巨蛇,显然的三头巨蛇也允许鸦的接近,毫无警惕或敌意。

抬头仰望三头巨蛇,鸦开口念道:「『重生』,『堕落』以及『死亡』,三把镰刀。」

回应鸦的是一把男声,不晓得是哪颗蛇头在说话:

「不错。吾等一分为三,作为每一把镰刀的意识。」

鸦留意到手中伤口逐渐癒合,於是问道:「选择我的原因是?」

这时候,方才雌雄莫辩的声音回应道:「原因很简单,吾等恰好等到了合适的容器,仅此而已。」

意思是三头巨蛇,三把镰刀选择容器的原因很容易理解,只要灵魂能与镰刀的力量结合,并且有足够的死神之力喂养,不管是谁也无所谓。

「原来是最佳饲养员啊?」鸦发出无奈的嘲笑。

突然间,三头巨蛇俯身猛地冲刺,它们的目标是还没反应过来的鸦,发出恶臭味的三张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将来不及逃跑的鸦给吞入口中,庞大的身躯转眼间化成一缕黑雾,一个劲地窜入鸦体内。

重新回到武器库密室,被黑雾袭击的鸦全身抽搐,七窍流出黑血,胸口内有什麽正裂开,万分痛苦的鸦瞪大双眼,发出失声的呻吟。

见状的卡奥斯不缓不慢地转头对雷颔首,雷点头表示领会,领着大箱子走到鸦身边。

雷蹲在鸦身旁,不咸不淡道:「心匣裂得七七八八,再不植入就迟了。」

卡奥斯吩咐道:「那替他植入六颗心匣,我想应该足够。」

鸦压根没听明白两人的对话,他在昏厥前眼睁睁盯着雷给自己注射了什麽,紧接着又见到烦人的黑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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