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影子

从白醒来的第二天起,他已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成天窝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然而他并不孤单,因为无名总与他形影不离,当白努力工作时,无名就在一旁睡着陪他。

在鸦坦白告诉白,男孩就是叫作『无名者』的死神武器後,他震惊得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原来要判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当死神长搭档的,竟是一把武器!

白想起他误会无名没有名字这件事,顿时感到丢脸,无名一开始就已表明身份,自己怎麽就迟钝得没发现呢!

那之後,鸦给白稍微解释无名者的来历。

无名者是由初代地狱之主的骨头炼制而成,是属於上古死神武器。

上古死神武器,尤其使用初代地狱之主身体某个部位炼制而成的,皆是异常强大与稀有的武器,当然也特别难驾驭,无名者也不例外,只不过在它成形前,打造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导致无名者产生异变。

每一件上古死神武器都有自我意识,在无名者的意识觉醒後,它首先感到的是饥饿,它想要进食,任何可填饱它空虚的「肚子」的食物都行。结果无名者等到了它的第一餐,那就是擅自触碰它的某个随从,它毫不犹豫的,囫囵地把随从一口吞噬,它吃下对方的魔力与灵魂,促使它获得了变化成人形的力量。

无名者是唯一一件可人形化的上古死神武器,不过要维持人形就必须吸取足够的力量,要不只能打回原形。无名者因本身可化为人,从此变得任性贪玩,经常跟随出任务的死神去一探人间,边玩边增广见闻,直到初代地狱之主发现它不断无故消失,才把它的行动范围限制於地狱内。

初代地狱之主死後,无名者失去主人,从此自我封印,直到遇上鸦後才解封,不过当时的鸦已拥有死神武器,不愿与其他武器共享主人的无名者只好要求鸦当它的保管者,定期喂食它就好。

解封后的无名者除鸦之外,它一概不接受所有尝试驾驭它的死神,而这些死神全是鸦曾经的搭档候选。虽然驾驭无名者不是成为死神长搭档的条件,但不想多个搭档的鸦就以此为理由:凡是不被无名者承认的死神,都失去成为他搭档的资格。

当时,阿尔是无名者拒绝的最後一个死神长搭档後补,之後它认识了郗正薰便随他到处游历,再也没有回到地狱,一直到在圣堂偶遇,鸦顺理成章把匕首交给白,无名者才久违的回到老家。

鸦本就有让白使用无名者的打算,但却没敢抱多大的希望,理由是无名者过於挑剔,它这辈子除了自己的创造者与鸦之外,都不曾对其他人表现出任何反应,然而世事难料,无名者竟被白的力量吸引,最终选择了白。

白停下手上工作,望着天花板回想着鸦的话,认为劫後余生的自己不单是通过鸦的测试,还拥有一把上古死神武器,虽然说他还不能让无名者彻底觉醒,但能被它选上已足矣。

某方面来说,白很幸运,但他没时间替自己高兴,毕竟工作太多,他把心思全放到工作了。

办公室外传来谈笑声,将白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看向敞开的门,走进来的是尤金和班西。

班西手上提着从大食堂带来的便当,放到白面前说道:「别废寝忘食,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

「谢谢班西!」白站起身道谢,迫不及待拆开便当布,露出黑色的五层格式便当盒,打开每个便当盖子,里面竟是五种不同风味的超大份便当。

尤金凑近一瞧,被便当的分量吓得笑意尽失,充满质疑问道:「你确定吃得完?」

刚扒了一口饭与肉的白抬起头,含糊不清回道:「能呀!」

尤金惊愕,立即看向班西,班西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接着往熟睡的无名走去,像观赏某种稀有生物那样站在一旁静静观望。

「这家伙的存在感太强烈,看了好几天都适应不来。」班西指的是无名与周遭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奇特外貌。

「班西没见过无名对吧?」尤金坐在白对面说道。

「没见过,但传闻听多了。」班西走过来,坐在尤金旁边又道:「死神长搭档身边跟着个纯白色的小孩,这话题在死神当中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却不晓得小孩就是四镰刀之一。」

「四镰刀当中只有无名者最高调,但同时也很会隐藏身份。」尤金说道。

白边吃边问道:「四镰刀是?」

班西顿了一下,没好气道:「鸦肯定又没和你说清楚。」

尤金则笑了笑,解释道:「上古死神武器当中共有四把镰刀,皆由地狱之主的血肉炼制,在所有上古死神武器当中所向披靡,是可望不可及的强大武器。」

「四把?」白从尤金的话中抓到他感兴趣的重点,问道:「无名是其中一把,那另外三把呢?」

「另外三把都在你家前辈那里。」班西代替尤金回答,只见白讶异得瞪大两眼,不禁噗嗤一笑。

「三把都在前辈那儿,他吃得消吗!?」白震惊得连声量也随之提高,毕竟死神武器以死神之力为粮食,那就代表鸦得同时给三把武器提供粮食!

上回在病房内,无名不过是小尝几口,白便感到胸闷与流鼻血,他无法想像要是无名吸取正常的量,那自己该是什麽下场。

「不会吃不消,他可是连无名也一同喂养了。」尤金笑道,看着白的反应,他想起自己当初也这般惊讶过。

「你家前辈可是死神长,消耗那点死神之力对他而言不算什麽。」班西指了指桌上的便当,示意白赶紧吃。

白重新拿起餐具又开始吃饭,「不过前辈要这麽多镰刀来做什麽?」

尤金回答:「不是鸦想要,而是那三把镰刀选择了他。」

「前辈也太厉害了吧!」感觉上鸦好像成了死神武器的粮食库,白如此想到。

接下来白没机会问更多,尤金和班西忽然有事离开,而他吃完饭,处理完今日最後一份报告,就带着无名去大澡堂,再准备回房休息。

无名如今成了白的小跟班,凡事都要和白一块做,一起吃饭洗澡睡觉,即使这些对无名来说都没必要,白总觉得自己就像多了个弟弟似的。

在回去房间的路上,白牵着无名冰凉的小手,随口问道:「无名,你的名字可有任何含义?」

「嗯?」无名抬头望着白,白色的瞳孔充满着说不清的情绪,随後它回答:「没有。」

「这样啊。」白稍微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无名的名字背後会藏着特殊含义。

无名把白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它不想辜负白的期待,只好随便乱编,「我想是因为主人他没有名字,所以乾脆给我取作『无名者』。」

「原来如此。」白信了,史书上几乎没记载初代地狱之主的名字,所以他信了无名的话语。

这时无名打了个哈欠,潮水般的倦意忽地袭来,而白乾脆停下脚步,弯下身子将无名抱起来,说道:「对不起,暂时没能提供你死神之力,让你没法维持人形,你要恢复成匕首形态吗?」

无名摇头,将脸埋在白温暖的颈窝,贪婪地嗅着白身上极其诱人的香味,甚至情不自禁舔舐着白的脖子,令白一阵鸡皮疙瘩,他果然还是没法适应无名这般举动。

「匕首形态的我不能经常听见外界的声音,太寂寞了……」无名越说声音就越微弱,最後闭眼睡着了。

白知道无名已入睡,放缓前进的脚步,稳稳地走回房。

房里无人,倒萦绕着早已散不去的烟草味。虽说是白的房间,但鸦偶尔会赖在沙发上抽烟歇息,久而久之香烟的味道依附在周遭角落,而白也习以为常,要是没了这股熟悉的味道,他总会觉得身边少了什麽。

鸦近期都往魔界与人间来回跑,白没机会询问鸦的任务内容,毕竟他也常常窝在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

白将无名放到床上,接着到书桌前写日记做记录,才爬到床上睡去。

这回入睡後,白又再次来到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绚丽的极光依旧变幻莫测,梦幻得不可思议,白彷佛一颗气球,在一无所知的梦境里漫无目的地漂浮,匪夷所思的是,当白再次来到这里,竟都忆起了与那把声音的对话内容,明明梦醒後他全都忘光了。

自从有了先前两次经验,白不再感到陌生与迷惑,他控制身体停留在一处,接着开声说话:

「你在吗?」

看不见尽头的四面八方,传来模糊不清的回音,用不了多久,那把拥有奇妙穿透力的空灵男声终於传来回应。

「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依旧是只闻声不见影的情况,白把对方唤来,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启话匣子,互感一阵尴尬,「不知怎麽的,我又回到这里。」

语毕,白听见清脆非常的笑声,对方接着回答:「是我在找你。」

「找我?」白不解。

「没错。」

「为何要找我?」

「实不相瞒,我被困在一个单凭一己之力是无法脱离的地方,只能透过小小的缝隙,偶尔让意识入侵你的梦境。」

男声声线柔和无比,语气甚是诚恳,他话语里是否蕴藏着可蛊惑人心的魔咒,白不晓得,但他一下子就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你入侵我的梦境,难不成是我要帮你脱离那个地方?」白很快明白对方的目的。

「聪明的孩子。」男声赞道。

「为何是我?怎麽不找其他人?」

「因为除了你,再无他人可以办到。」

「……我可以信你吗?」白尚有一丝理智,开始防备起来。

「孩子,你不得不信,这事唯有你能办到。」

白警惕地环顾四周,他总感觉被对方带跑了节奏,内心蓦地升起一股不安,这把男声有古怪的力量。

「若是在我所能及的范围内,倒可以考虑帮你,可前提是你必须现身,并且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这是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境,白不能随便答应来历不明的「东西」。

男声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白以为对方消失了的同时,那把空灵得让人彷佛置身於浩瀚宇宙间的嗓音再度响起。

「孩子,你要是愿意输出一些死神之力,我想我是可以显出原形的。」

白听见对方提及死神之力,就愈发警惕起来,「你既然有能力以意识闯入我梦境,本身理应有力量才是,怎会需要我的死神之力?」

「这毕竟是你的梦境,若没有梦境主人的允许,纵使我有再多的力量也无法现形。」

有这麽一瞬间,白开始怀疑,这是否真是属於他的梦,亦或是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不过很快的,白无法继续纠结,因男声再次说话。

「帮帮我好吗,孩子?」

「……」

白紧咬下唇,一方面在警惕对方,一方面则狠不下心,两种不同情绪在争吵,要是给对方灌输死神之力,是否会反而害了自己;可不过就是一丁点死神之力,想必不会有大碍。

不管了!就放手一搏!

白下定决心,学着鸦将死神之力实体化,他掌心腾起黑气凝聚成的小球,随後将小球往上一抛,球体溃散,黑气四溢,最後消息在空气中。

这一刻,万籁俱寂,就连白自己的呼吸声,似乎也听不见了,这般的寂若死灰,他不禁怀疑是否做错了决定,对方是不是靠着那点死神之力逃走了?

半晌,白感受到周身有什麽看不见形态的东西正接近,他竖耳聆听,不属於自己的呼吸声竟然就在面前,惊得他赶紧往後退,而这时候他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孩子,谢谢你,但那点力量,我也只能让你见到我的影子罢了。」

影子在说话,正是那把男声,白没敢靠近,与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细细打量。

人形影子影影绰绰,模糊不清,透过朦胧的轮廓,白发现到对方身上带有的明显特徵。

对方长得很高大,比鸦还要高一些,头上长着看似恶魔的角,白顿时疑惑起对方到底是什麽来历?是恶魔吗?为什麽恶魔会入侵他的梦境?

「需要更多死神之力你才能完全现形吗?」都是该死的好奇心,让白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的样貌,才会说出这麽一句话。

「目前的形态足矣。」

白心里一阵失望的叹息,接着开门见山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库里尔。」库里尔老实回答。

「库里尔。」白重复对方的名字,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名字的存在,「啊,我的名字是……」

「白。」

「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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