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乡镇的镇民都涌入圣堂时,街道便静如座死城,彷佛这地方不曾有过任何生命迹象。
此刻的鸦正靠在圣堂外的大树下吞云吐雾,两眼紧盯着大门等待白出来,他本该同白一块观看所谓的祈福仪式,岂料竟得和十几位圣女擦肩而过才能进入大殿,鸦见形势不对,一声不吭就丢下白离开。
鸦并不是对女性怀有恐惧感,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感,鸦不害怕雌性人类,但他讨厌她们。尤金说这也许可归类为女性恐惧症,但鸦才不管什麽鬼症状,反正他看见女人就会觉得恶心,都不愿意靠近她们。
总有些时候,鸦会很庆幸地狱里的居民不是男性就是无性别,除了不常见面更不会近距离接触的地狱之主以外。
鸦的思绪,带着他回到遥不可及的过往,忆起自己为何会厌恶女性的原因。
过一会儿,圣堂那里传来的人群骚动声将鸦给拉回现实,眼看面带喜色的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孩子们手上多了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若教主不是恶灵,乍看之下还真会认为只是个普通的祈福仪式罢了。
就在这时候,鸦的视线捕捉到一个略有些慌张的小身影,白像个与父母走散的无助小孩,一颗小脑袋不断东张西望,踮脚撑起小身板尝试在茫茫人群里寻找莫名离开的鸦,却又无法正大光明使用黑雾球,又急又慌的,十足热锅上的蚂蚁。
远远观望白有趣的一举一动,鸦不自觉地牵起嘴角,而他自己并未发现这点。
不过观察久了,鸦总感觉白的反应似乎不对劲了些。
鸦将烟蒂丢在脚下踩熄,奔向就快被人群给淹没的白,直到他推开人群来到白的身边,迅速抓住对方的手腕时,白先是一脸愕然地看向鸦,随後笑脸才马上展露出来。
「爸爸!」
那一瞬间,鸦的表情凝固了,盯着眼前的白看,有一种自己牵错对象的错觉。
「爸爸你去哪了?怎麽就丢下我呢!」白双眼泛着泪光,一股随时会落泪并嚎啕大哭的趋势。
听到这里,鸦的面色难看得好似触碰到了女性,沉着脸拉住白离开人群,匆匆往人烟稀少的巷子走去,而白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跟不上步伐的他几乎是被拽着走的,所以白不断发出抗议声,烦得鸦很想一巴掌呼过去。
进入巷子时,白却已大哭起来,不停叫喊着「爸爸我很疼」「爸爸你不要这样」「爸爸求你停下来」的话,吵闹得让鸦真起了杀心,很想将白当场活埋。
鸦将白粗暴地压在墙上,一只手掌紧紧捂住白聒噪的嘴,他低下身来在白耳边发出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警告。
「闭嘴,不然我马上宰了你。」
鸦并没在开玩笑,而是真有此意,他浑身尽是一股逼人的气势,凌厉且冷酷的眼神震慑了白,他就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身体不断颤抖,豆大的泪水还停不下来。
鸦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点在白的额头上,很快便理解白在圣堂内经历了什麽,不由得长叹一声,放开了白又拿出一根烟,点燃後凑到白面前。
「吸一口。」鸦命令道,却见白哭着摇头,不容他拒绝又冷道:「我不会重复说第二次。」
白这下彻底怕了鸦,死亡靠他如此之近,内心最原始的求生欲让白放弃挣扎,逆来顺受。
由於没任何经验,白接过烟时的动作十分僵硬生涩,但他很努力抓好烟,缓缓凑到嘴边含住,然後一口气吸入好一大口,烟的前端一大半瞬间烧成了灰烬。
「咳咳咳咳——!」
烟一吸入口,一股子的苦涩先灌满整个口腔,紧接着浓烈的辛辣味通过喉咙直冲肺部,气管霎时传来被火烧的灼热感,呛得白直咳嗽,眼泪鼻涕不受控地流,可又不一会儿体内的灼热感也消散,换来的是特别舒心的清凉,白这才缓过来,双脚一软就跌坐在地面。
鸦踩灭从白手上跌落的烟,两手扶起眼神涣散的白,然後用力摇着对方的身体,试着让他恢复意识。
「醒了吗?」鸦问道,紧紧盯着白的眼。
「……唔?」白的视线依然无法集中,身体软得像没骨头似的。
「还叫爸爸吗?」
「什……么爸爸……」渐渐地,白连说话也很艰难,「前……辈?」
鸦这才松口气,扛起失去意识的白,打开传送门回到留宿的房间,再将白丢到床上。
这明明还在测试的当儿,白却不慎落入恶灵的圈套,要不是有鸦的陪同,白怕是要任恶灵随意摆布了。
等待白醒来的这段期间,鸦靠着窗抽烟,想着也许这样的工作方式不适合新手,而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白缺少经验,对周遭的异样不敏感,若是等他察觉到端倪的那一刻,搞不好一切都迟了。
但是经验是通过实战来累积的,倘若都不让白亲身接触,他始终都得在原地踏步且无法前进,那鸦的搭档岂不是成了他的累赘?
大约一小时,白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懵着一张脸与鸦大眼瞪小眼,他发现到自家前辈的脸色好似吃坏肚子般难看,加上原本应该在圣堂的他如今却回到房里的情形来看,中间八成发生了他不记得的事。
「前辈?」白战战兢兢开口叫道,吞了吞唾沫,又继续,「我怎麽了吗?」
鸦眉梢一挑,眼里闪着戏谑,回答:「你刚喊我爸爸。」
「呃!不会吧!」白一脸惊恐,难道鸦发现到他在圣堂里差点喊他爸爸的事吗?
都怪那柜台的老头,前前後後一直叫鸦作他的爸爸,害他被洗脑还差点口误。
「不止如此,你还吵着找妈妈要抱抱。」鸦装出一副很困扰的模样,甚至不忘发出嫌烦的叹气声。
「不会吧?!前辈你是不是在戏弄我?」白又惊慌又尴尬,「我、我连母亲的记忆都没有……」不只是母亲,他连父亲的记忆也没有,怎麽可能会那样喊?
闻言,鸦的眼神顿时黯然,一时兴起的玩心忽然就消失了,他来到白身旁坐下,指了指白的裤兜。
白往裤兜内一伸手,就掏出圣女分发的项链,鸦接过项链後凑到鼻尖嗅一嗅,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单手把那昂贵的饰品销毁,只留下一手掌的灰烬。
「那不叫祈福仪式,而是催眠仪式。」鸦拍走手掌的灰烬,「坠子里藏有迷药,而他们集体念的是一种催眠语。」简单来说,镇民被催眠的同时也在自我催眠。
「我被催眠了!?」白吃惊得叫出来,逐渐清晰的记忆里,他留意到水晶里黑色棱形标志消失後,一阵馨香飘来,接着眼前就迎来黑暗。
「不只是你,还有整个乡镇。」
「那个教主的目的是什麽?」白说着就开始思索起来。
乡镇地方虽小,而且离城市很远,但老头说过这里的生活并不困苦,倒不如说其实乡镇物质富有,即便偶尔出镇做些小买卖也能过得很好,再来治安向来不错,不曾发生任何罪案,这一切都得感谢教主。
由此听来可清楚知道教主就是乡镇的主心骨,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乡镇是完全由他掌控的,那教主催眠镇民又是为了什麽?
难不成教主能坐上今日的地位,让镇民都跟随他,都是全靠催眠术?
「这麽一想,教主的催眠术真厉害。」白莫名认为教主很厉害,他到底哪学来的催眠术啊。
「定期催眠。」鸦说道。
白听了鸦的话,马上恍然大悟道:「为了能加固灌输给镇民的假信息,所以得定期进入到镇民的潜意识里,然後改变他们的思维。」
鸦盯着白看,开口道:「你很了解啊?」
白只是嘿嘿笑,谦虚回答:「偶然从书上读到。」
「想必那不单是普通的催眠术,应该还掺杂了些什麽。」鸦摸了摸胡渣道。
毕竟恶灵还活着时已是几百年前的事,那些年人世间的术无奇不有,五花八门,有时候光是一记笑容就启动了术,足以让人当场暴毙。
恶灵被判入无限之渊时并没被抽取记忆,目的是要让恶灵永生永世都记住自己的罪行,所以当恶灵逃离地狱後,照样可用以前的方法来犯罪。
白赞成鸦的推测,因为他在书上也读过许多奇怪的术,简直让他惊叹不已。
「今晚去圣堂看看。」鸦提议,既然早上没问题,那晚上可未必。
「好!」白求之不得,他多麽希望可以尽快解谜,然後回收恶灵,完成任务与测试。
白这时才深刻体会到,以这种又猜又解谜的方式去执行任务,是非常有趣且不枯燥的事,白没忘记还得回收恶灵这件事,只不过在一切结束前,他想好好享受这场游戏。
鸦说完就往门口走去,他想去找点吃的。
「前辈。」白唤道。
鸦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没说话。
「我被催眠时,真的说了很多蠢话吗?」白不确定鸦说的是真是假,但又对被催眠的自己没信心。
「你认为呢?」鸦倒是把问题丢给一脸茫然的白。
「诶?」
「你最好去洗个澡,都沾上了一股臭味。」一股女人的味道。
「诶诶?」
「你是想被揍吗?」
「不,我不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