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台湾有这麽高科技的车……」凯斯看着车里的「小花样」,泛起钦佩之心喃喃低语。「整个车子都控制於一个面板,太惊人了。」
「对啊,我一开始坐上来也吓到了。」我顺手将蔚言修的西装外套搁在扶手上,以防他那昂贵的外套被我们给弄皱了。「也许还可以自动驾驶,然後我们就不需要体育老师了。」
「就这麽急着摆脱我?」蔚言修咬牙不满道。
「当然是开玩笑的啦,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的。」我笑着对他吐着舌头,看他总是对我所说的一切很有反应就觉得好笑。
「这车一台不晓得多少钱?」凯斯凑近我的耳朵旁。「不会是你老师的吧?」
呃。
我感觉蔚言修那双超灵敏的耳朵竖了起来,好似留意着我的回答。我该怎麽说呢?「当然不是。其实他是兼差当司机,刚好路过救了我,就暂时抛下他的雇主。」我竟然撒了这种烂谎,我干嘛要骗凯斯啊?
不过不知道为什麽,想到得和凯斯解释关於蔚言修的事我就觉得好累,而且我担心揭穿一件凯斯就会再追问另一件,然後事情会没完没了,最後或许连「那晚」的事我都得抖出来。
我知道我向蔚言修保证我会和凯斯坦诚,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我还没准备好。
後照镜上的蔚言修直视着前方却勾起嘴角冷蔑一笑,像在表示他早已料到我不敢坦白。我觉得有些不悦,气自己也气他。
关他屁事啊可恶!那张嘴脸看了就很讨厌!
「所以他身上那套衣服也是他老板赞助的?那套衣服少说也要上万元。」凯斯的口气听来充满羡慕和不可置信。
「呃。」再掰啊杨沐希。活该。
「我的老板很慷慨,是吧?」蔚言修突然为自己发声,虽然是在回答凯斯的问题,眼神却是透过镜子直望着我。
发现自己的发问被当事人听到了,凯斯难堪的僵起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我瞪了蔚言修一眼,讨厌他老是一开口就使别人都居於下风的高傲态度。
接下来凯斯没再开口,我也不愿主动搭上什麽话,若是又引发另一个有关於蔚言修的话题,我应该会疯掉。不过我想凯斯应该也不想再在这台车上多说什麽了,蔚言修最後那句话恐怕让凯斯往後想忘也忘不了他。
没多久,就在这样的沉默下车子停到了我和蔚言修第二次相遇的地方,路上那间流动厕所还安然无恙的守在那里。天啊我现在看到它就觉得很不爽,我知道它很无辜而我很有事,但只要一想到因为它才开始了我和蔚言修的际遇就很……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我还真不知道我会对它做出什麽事。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刚刚不好意思。」凯斯说,没多表现出什麽情绪就拉开车门先行下了车。
在他要绕到我这边为我开车门前,蔚言修充满蛮横的对我说:「我们得聊聊。」
「我想不出有什麽能和你聊。」话语才落下,凯斯已经打开了我的车门,一手抓住我的胳臂,搀扶着我将我扶下车。
我没打算再和蔚言修说些什麽,就像我刚和他说的一样,我们根本也没啥话题好聊。除非他想聊如何转换性别跑道那类的话题,好摆脱他那同性恋的烂谎言。
「第一天工作就让你这麽累,脚也扭伤了。」等红灯时,凯斯自责地说。「明天在家休息吧,还是你已经不想去上班了?」
「我当然要去啊!明天也要去,我绝对不会因为我──」绿灯还没亮,蔚言修高大的身影却挡在我和凯斯面前,阻隔了去路。
「我有话要和小希说。」他冷冷说道。即便知道我和凯斯的关系,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他讲话的口气倒没有多客气。
我面色铁青,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想爬到凯斯头上插旗。而且他又叫我「小希」了!他是听不懂我在体育课上说的话是不是啦!
我看见凯斯皱起眉,明显有些在意,但很快地他放松眉间,微微扬起嘴角礼貌点了个头。「那先让我把小希扶到旁边坐,她脚现在不方便。」
莫名地我扬起嘴角,很是得意又带着谴责的眼神看着蔚言修。
你看看,凯斯就是贴心,就是懂得替我着想。我的眼神里表达出的就是这样。可是我干嘛要拿蔚言修去跟凯斯做比较?他们毕竟是对我而言重要性不一样的两个人。不对,蔚言修重要过吗?
蔚言修拉直成一条线的嘴角,目光注视着凯斯与我亲密的触碰,眸子里透出的冷冽让人会泛起一身的寒毛。我实在搞不懂为什麽他老是要一副很吃我醋的臭脸,他只想吃我豆腐我知道,不需要把戏演得这麽真吧?搞得好像他真的在乎勒。
「你等一下帮我买个吃的好不好?肚子有点饿了。」凯斯一扶着我坐到了篱笆旁的树边,我便如是说。
「我已经有帮你买便当了,刚刚在公司等不到你,我自己的份也都还没吃。等一下上去马上就可以吃了。」凯斯拎起手中的便当,笑着看我。
「可是……我还想喝个凉的欸。」我不是真的想要求那麽多,但谁知道蔚言修又会使哪招?如果不暂时支开凯斯,我真的没办法放心和蔚言修单独说话。我知道,我很心虚、很没种、很自私又很过份,但我就是不想让凯斯查出什麽端倪。
「这我就真的没准备了。」凯斯笑着,搔了搔头。「好吧,在这等我,我去买。想喝什麽?」
快说你想喝什麽!你这骗子杨沐希!「呃,就绿茶吧,无糖绿。」凯斯如果到对面的超商买茶,可能要花三到五分钟,因为那家超商的客人超多。希望这点时间够蔚言修把废话放放乾净了。
凯斯点点头,後脚才刚离开,蔚言修前脚就过来了。
他坐到我身边。
「干嘛?有屁快放。」粗鲁完完全全都是准备给蔚言修的。
「我对你来说算是什麽?」蔚言修看着前方,我感觉他是在盯着凯斯离去的背影。
「简单,有病的体育老师和相处一个月的机车老板。」
「我是认真的。」蔚言修转过头怒目瞪视着我。
「我很认真啊。」我这辈子还没这麽认真过勒。
「在我身上你难道什麽都感受不到吗?那天晚上你说的话难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吗?」紧握的拳头放在腿上,泛白的指节像是所有塞进手里的东西都会被它捏碎。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的你应该都一清二楚了吧!」我跟着生气的说。「还有,那天晚上的事你到底想提几次?趁人之危就这麽让你难忘,就这麽让你骄傲吗?值得一再拿出来反覆回味?」
「那晚对我而言确实是重要的。」蔚言修咬着牙,看着我,双眼里的烈火越烧越旺。
我抿着唇,原先不想再回答他任何一句话,但最後我开口:「重要什麽?因为证明了你还是能用的吗?」我冷哼一声。「要说那一晚有什麽是我不後悔的,就是至少证明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你的两个谎言都被戳破了,你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我从来没正面回应你的猜测。」他沉着地说。「我记得我也早说了如果我真不行了会来找你。」
「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开导你,但不是用那种方法──」
「如果我真的是同性恋,又真的不举了,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蔚言修诡谲一笑。
我眯起眼,荒唐的看着他,想着他这自恋的程度能够严重到什麽程度。「我唯一可惜的是三班老师竟然愿意嫁给你这种人。」
「杨沐希──」
我挺起胸,无所畏惧的面对他。「怎样?」
「你不知道你对我而言……」
我没时间把他的话听完,凯斯的身影出现在斑马线旁,抬头等着红灯转为绿灯。
「够了,你快点离开,从今以後,拜托不要再出现在凯斯面前了。」
蔚言修没答腔,而当我把视线转向他时,只见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带有绝望,彷佛对我彻底失望。我心一凉,感觉他好像心碎了,而我不知怎地有些自责,甚至有些害怕。
「对我,你只想说这些吗?」他紧抓着我的手腕,眼眶通红且有些湿润。
「我早说了对你无话可说。」我不再看着他,说出这话时竟有些於心不忍。
「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为了你,我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为了你,有多少事我都推托了;为了你,要我充当你和那家伙的司机我都做了。而对你,我难道一点地位也没有吗?」他拉进我的手,将我靠向他,逼使我注视他的双眼。
「所以说……」当我开口,当我意识到自己竟然鼻酸了,眼泪也不自觉滑落两颊。「你做这些到底图着什麽?蔚言修,为了我,你可以做这麽多,但你曾经想过为什麽吗?」
「你难道敢说你真的不明白?」
「我唯一明白的是,两条平行线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的。」我挣脱他的手,用手背抹去泪水,纳闷着那该死的泪水到底从何而来,还有我到底在难过什麽!我跛着脚绕过蔚言修往凯斯走去,擦肩而过之际,我再次开口,让蔚言修明白他真正该搞懂的到底是什麽。「还有,你口中的那家伙有名有姓,他叫薛凯斯,是要与我杨沐希相伴一生的人,希望你记住了。」
凯斯通过斑马线走近我时,我忍住疼痛一跛一巅的奔向前抱住他,没有回应他笑闹着问我的发生什麽事了,只是紧紧拥住他。蔚言修驾车离去时我忍着不去看,当听到引擎声开始远去时,我却止不住眼泪再次滑落。
杨沐希,你明白的事根本不是什麽该死的平行线,而是对那个混蛋家伙,你把心放在上面了。
不可能。
我将凯斯抱得更紧,像是要否决心里那该死的声音。「凯斯……我爱你……」哭喊出来的话没办法淹没那声音,波涛汹涌的内心,我只听到最後一句话──
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