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要出门罗。」
林允凡吃完早餐、背上书包後对在厨房的妈妈说。
「今天下雨,记得带伞。」妈妈提醒他。
「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有些无奈地说,他十七岁了,再一年就成年了,但妈妈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就怕你忘嘛。」林母没因为自家孩子的口气有点差而生气,她了解她的孩子,知道他的个性,所以不会对他生气。
「好啦,那我走了,再见。」
「一路小心。」林母对他微笑着说。
今天捷运里的车厢不像之前那麽平静。
如果是平常早上,车厢里的上班族和学生们都会在车上补眠、看书或滑手机,基本上很安静,是个可以让人好好短暂休息的时光,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的车厢多了很多细碎的声音,林允凡在车厢里左看右看,大多是两三人成群一起讨论的声音,很多一小群人的声音,就会变成很多吵杂的声音,让他无法好好休息。
他很想叫周围的人闭嘴,可是他是俗辣,如果这时候大喊闭嘴的话大概会被好几只眼睛用异样眼光看待吧。
在一个群体里,如果你跟别人不一样、有不同的想法,你就是异类。
所以许多人不想被当异类,就会默默把自己的颜色染成跟多数人一样的颜色。
只要跟大家一样,就不会被当异类,就能好好在这个社会、群体里活着了。
所以林允凡忍受了这些细碎吵杂的声音,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把音乐的音量转到最大声,隔绝了周围的声音。
然後,他逐渐进入梦乡。
出了捷运车厢,到了捷运出口後,林允凡在这段路上还是能听到周围的人此起彼落的讨论声。
他觉得很奇怪,平常尖峰时间上班族应该都会在出了捷运出口後匆匆往自己的公司方向走去,连讲话都是浪费时间,怎麽今天身旁的许多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讨论某些事?
他看大家都拿起了手机,那肯定是在讨论今天的新闻吧。
於是,他拿起了手机,准备要打开浏览器看今天的新闻时,被对面大楼的大电视墙的新闻主播吸引了目光。
「为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早六点,於新北市某男校发现两位男学生的屍体,现场没有打斗挣扎痕迹,目前警方从两位男学生的遗书里猜测是一起相约跳楼自杀,详细情形还有待警方厘清。这两位男学生分别是二年级的严同学以及高同学,两人为同班好友,从遗书的内容可以大约知道两人除了好友之外,应该有更深一层的关系,让我们连线现场记者。」女主播清晰的口条让林允凡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但他所有的思绪像突然全被剪掉一样,他无法理解女主播播报新闻的内容,更不了解,为什麽他的两位好友的照片会出现在电视墙上。
是,那是他的朋友,尽管照片眼部的地方被打了马赛克,但他还是能认出那是他的两位好友。
电视墙的画面从棚内转换成现场,许多记者围着他学校的校长,每个人都争先恐後的要采访他。
「校长,请问贵校是否有同性恋呢?」
「校长,请问您对两位学生失去生命,有什麽要说的?」
「是课业压力让学生走上绝路,还是家里和学校对於两人的恋情反对,所以才酿成悲剧的吗?」
许多尖锐的话语就像一把刀朝着他们的校长,但校长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
他不发一语,等到所有记者不再发问後,他仅仅只说一句。
「我们学校没有同性恋。」
一句话,少少几个字,就否认了所有媒体的问题。
说完,校长头也不回地走进校园,而当记者们想上前继续采访校长时,被警卫拦住了。
林允凡的思绪变得混乱。
同性恋?情侣?严立凯跟高日昇?他们是什麽时候在一起的?为什麽他们都没说?为什麽他们什麽都没对他说,就迳自离开了这个世界?
林允凡不懂。他们三人一直都是好友、好兄弟的,不是吗?怎麽突然间,他就失去了两个好友?
气愤跟难过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对於两位好友的离开感到难过,同时也生气他们把他排除在外,什麽都没跟他讲。
是不是,他们两个其实一直都是一起的,他是多余、不重要的?
那这半年多来的友情他妈的算什麽?他把他们两人当好兄弟,结果他们有烦恼都不跟他说,就这样离开人间了。
不行,他要去了解真相,他们为什麽离开?为什麽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为什麽……要留他一个人在人世间,为他们的离去感到痛苦难过?
眼泪爬满了他的脸颊,他用手抹去,却越抹越多眼泪,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无法控制。
等到红绿灯转为绿灯时,他奋力跑着穿越斑马线,却在这时候听见刺耳的喇叭声。
他回头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却来不及闪躲。
车毫不留情,狠狠地往他身上撞,把他给撞飞。
他的雨伞从手中掉落,可他无力捡起。
他的整个背、头和脚都好痛,在这寒冷的雨天,他却可以感受到背部的温热,他知道他流血了。
雨淋在他身上,他全身被浸在自己温热的血液里,冰冷跟温热的感觉同时混杂在一起,很怪很不舒服。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不清晰,眼皮越来越重,最後慢慢阖上,进入了见不得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这就是他人生的终点了吗?他要去找严立凯和高日昇了吗?
这样好像没什麽不好,去找他们,就可以问问他们为什麽要跳楼了。
「你们等我。」
这是林允凡失去意识前最後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