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纪云含等人又悄悄溜进了赵平的房间,索性对方警觉性不高,两人都站在了他床边却浑然不知。
纪峯搓搓手,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刀――自从上次忘带海棠剑因而借了叶霜离的芳华之後,纪云含就把长剑扳成小段随便拿了路边的树枝捆一綑做成一个小刀贴身备着,况且现在他已不是海棠派门生,成日配着那剑也怪奇怪的。
然而就在纪云含要划破指腹时,叶霜离出手……中的剑,挡住他的动作。
纪云含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叶霜离的举动是为何。
而叶霜离也不懂自己为何要拦下,张了口却说不出半点话语。
「莫言君?」纪云含歪着头很是困惑,随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讪讪地收回小刀,解释道:「那个……我就拿出来把玩一下,没什麽用途啊!哈哈……」
叶霜离冷冷地看了纪云含一眼,收回了剑,开口:「你要动用血术便直说,不用刻意遮掩。」
「诶、诶?莫言君我真没有要使用的意思……」纪云含解释到了一半看到莫言君一脸「编,你继续编」的表情後,渐渐淡了声音。
好吧,其实是纪云含自己脑补出来的结果。
「那……咳!莫言君,请问我能――」
「不需要。」叶霜离果断拒绝後,掏出了问灵符贴在了他额前,然而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灵体飘出。
「怎麽回事?这人没有魂魄?」纪云含倾身凑过去看了看,甚至还想伸手触碰,然而在最後一刻被叶霜离给拦下,只好乖乖收手。
「不如……莫言君要不要试试我的问灵法?」纪云含小心翼翼地提议,叶霜离先是看了他一眼,眼眸又瞥向他的手。见状纪云含连忙解释:「不是血术,不过也确实不是什麽正常方子,但是!这绝不会伤人!我试过!我发誓!」
叶霜离沉默,似是在思考纪云含此话的可信度,最终点头默许了。
见状,纪云含马上撕起贴在赵平额上的问灵符,巡了一圈赵平的房间,像自己房似的走到桌前,磨了些墨,顺手就执笔在符的背面画了起来。
许是因为好奇,叶霜离的眼神跟着飘了过去,但脚步仍倔强的保持在原地不动。看到纪云含行云流水的鬼画符,他眸中不禁染上了些许惊讶。
待落下最後一笔,纪云含满意的将他拿起,走的路上还不忘把它吹乾。
「这就是了,莫言君你使用的时候差不多就出你放问灵符再少一点点的灵力就行了,我灵力低微所以……嘿嘿!麻烦一下了。」
叶霜离接过纪云含递来的「问灵符」,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又看向纪云含。正当後者要发出提问时,他又收回了视线,把符贴在了赵平额前。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的景象瞬间扭曲,紧接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庭院。
「幻境?」叶霜离很是疑惑地看着纪云含,後者笑答:「差不多,这里是赵平的『识海』,我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是赵平印象最深刻的地方。」说罢,他招呼叶霜离跟着自己的步伐。
差不多逛了大半圈,纪云含突然问:「这是赵家後院?」语毕,他还转头望向叶霜离想得到确切的回答。
「是。」叶霜离轻轻地点头,便不再多语。
纪云含:「看来这大概是他小时候的庭院了,花草树木繁荣,造景也新颖。」
才说着,一阵怪风袭来,一瞬间让纪云含失了神,回过神来,原本花香鸟语的庭院瞬间染上大量的红色调,彷佛是阳光撒下红光一般。
纪云含回头一看,发现叶霜离皱着眉头,似乎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两人索性就继续绕着庭院走。经过了一处凉亭,纪云含脑中忽然嗡鸣一声伴随着一阵晕眩,不禁让他停下脚步,跟在後头的叶霜离感受到异状,绕到他身前。
只见纪云含紧闭双目,左手扶额,表情相当痛苦,叶霜离试探性的叫了他几声却是无果。
此时的纪云含,脑中是这样的:
同样是这亭子,里头是一位少年及男人,两人似乎在争执些什麽。
少年哭喊道:「爹!不是我!是澜儿自己掉下去的!真的不是平儿啊!爹你要信我!平儿什麽都不知道啊!」
男人张口就是大骂:「你可知澜儿自小体弱?为何又带他到池边戏水?我看你就是看不惯澜儿比你好才蓄意带他来!」
「不是!爹你千万要信我!平儿什麽都没做!澜儿是自己在池边戏鱼失重掉下去的!平儿回头澜儿就已经在水中……」
「那你为何又要离开?倘若你寸步不离,说不定澜儿……」
「澜儿澜儿澜儿!爹您眼中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是吗?您可知平儿下水救他也差点没命吗?!」
「那也是你应该!整天只知道整些花裏胡哨的,有用吗?多大的人了,成天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些啥?我不寄望澜儿难道要寄望於你?你能有什麽成就?啊?你慕道不是不可以,但你就是没灵根,随便一个道士都不肯收你你还能怎麽着?」
「谁说没灵根就无法修道?曾经——」
「够了!回房里好好反省!你若当真要让我回心转意的话。」
说完,男人拂袖而去。与此同时,纪云含「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叶霜离,还没能让他反应,喉头一甜,伴随而来的是血腥气,纪云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咽下。
「你……可还有事?」叶霜离的语气带着关切,纪云含摆了摆手,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被搀扶住的手给抽出来。
「没事,陷入了点魔怔罢,寻常人嘛!容易被影响。」纪云含笑道,用力揉了几下太阳穴,彷佛这能消去那眩晕感。
突然,一阵冰凉感导入,竟然让那眩晕感舒缓,微微蹙起的眉也舒展开来。
「多谢……」纪云含睁开眼,就看见叶霜离略微清秀的脸庞,下意识的就往後拉开距离,一个不注意失重往後跌坐在地。
「当心!」叶霜离惊呼了一声,蹲下去看对方有无大碍。
「没事没事……」纪云含拍拍衣上的灰尘,重新站定。
「方才多谢,不过我这点小晕眩就不必劳驾莫言君耗费灵力缓解了,这一时半刻就会自行好了的。」纪云含浅笑,希望能加深此话的可信度。
「不浪费。」叶霜离说完,迳自走到前头开路。纪云含只当叶霜离的不浪费是说自己灵力充沛,不缺这一点,耸耸肩便跟上他的脚步。
「对了莫言君,我觉得这里应是赵平最痛恨的地方。方才我被『共鸣』时是赵二公子刚逝世时的事,感觉是赵老爷误会赵平害其弟落水身亡,赵平因此产生怨怼之情。但事情经过我没看到,所以不敢妄下定论。」
闻言,叶霜离点一点头,答道:「首要应是找到赵公子之识。」
纪云含认同的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他会在哪里。」
第二次从正规道路进赵家大宅,纪云含有些迷路,不过总归是到了他所想之目的地――赵平寝室。
纪云含轻一推门,发现门没锁,便堂而皇之的进去。
一进门,便在门侧的桌案看见一少年失落的背影。
纪云含轻轻嗓,才要开口便被赵平抢了先:「爹你原谅平儿了?」
然而,他一回头看见两个陌生的男子,脸上失落之情掩不住,但仍好声好气地问:「阁下可是要找我爹的?」
纪云含偏头思考了会儿,回答:「不算是。小公子,你惹你爹生气啦?」
许是看此人和颜悦色,赵平颓丧之情也就不忍了,回答:「我爹不信我,我正要想办法证明,但一直失败。」
纪云含顺着问:「是什麽问题?说不定我能帮忙解决。」
赵平看了纪云含一眼,眉眼中带着怀疑:「我想……阁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闻言,纪云含侧身,露出站在自己身後的叶霜离,又问:「那小公子,那你看他有没有可能?」
赵平抬头看了扮相仙风道骨的叶霜离一眼,突然眼睛为之一亮,抓起桌上的书像风一般似的略过纪云含,直奔叶霜离面前。
「修士哥哥,你看看这个,我思索了好久做了好多尝试,却一直没有成功。」
叶霜离接过赵平的书本,才一看,眉头就不禁蹙起,一旁的纪云含偷偷看了过去,却什麽也没看到。
没错,那书就是全部空白,连个墨渍都没有。
「哇!这是什麽阵法啊?我怎麽看都没看过?」纪云含故作惊讶地问,连叶霜离都忍不住看向他。
「这是唤魂阵,我想如果我成功让澜儿回来,那就能叫他跟爹说明事情的经过,我就能恢复清白了!」赵平高兴地说。
纪云含看着空白的纸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後看向叶霜离无声说了一句「该怎麽办」。
叶霜离沉默了会儿,将书本还给赵平,说道:「我所修之道与此术不同,无法为公子排忧解难。」
赵平接回了书,眼神难免失落,但还是不失礼貌:「修士哥哥没事,我想过几天我就能悟了。然後如果要找我爹的话,或许他现在在前厅。」
纪云含真诚地道了谢後,拉着叶霜离的袖口带他出门。
「关於那唤魂阵,莫言君有何想法?」纪云含开门见山地问。
叶霜离沉思了会儿,反问:「是否与招魂阵有雷同?」
纪云含一响指,随後又道:「所见略同。我原猜想这是不是招魂阵的高阶版,但既然莫言君也是猜测,那就不是你们正派的术法了。因此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收集指定人的的魂魄,这样也符合赵平的想法。」
「如今的招魂阵也能招人,不过要那人的贴身之物及大量灵力。赵公子不过寻常人,应是用了偏方。」叶霜离肯定地说。
纪云含偏头回想道:「我对於诡道术法们并不大熟悉,但对於类似招魂阵的术法,魔道我知道有一个,很有用,不过会要人命。他既然要获得原谅,应当不是用这个。」
「血道呢?」叶霜离突然问,纪云含突然怔住,支吾道:「应该……是没有的……吧?至少我……现在还不会。你为什麽这麽问?」
「仙门百家曾试图招御血使之魂,传闻魔道也有这般尝试,然而双方皆无果,便有人猜测有其同道之人用计取走。」叶霜离淡淡地说这话,不禁让纪云含毛骨悚然。
「他们……要御血使的魂魄做甚?」纪云含的声音出现了乾涩,彷佛要他开口问这句话是件难事。然而叶霜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毫无情绪的眼睹不禁让他退却。
叶霜离收回了视线,纪云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尔後回神,对於自己「如释重负」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果然是男大十八变,气势都能压过我了。纪云含心中感慨。
「咳!那我们现在应该……?」纪云含试探性地问。
叶霜离瞥了他一眼,答道:「等事件结束。」
这大概是每个修士进入幻境中的第一选择,毕竟没人能保证自己的实力能完美的突破幻境逃脱――纵然幻境是自己下的。
被这样受到初级教育的纪云含,讪讪地点了点头便和叶霜离在一旁静候时机。
所幸没等多久,赵平就从房里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一步一步来到後门溜了出去。
纪云含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於是他们来到了市集的一个桥下的一处旧书摊,里头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老叟在那儿小憩。
为避免暴露,两人在对面的店家静观其变。因距离太远以及纪云含唇语涉猎颇浅,他相当於在看一场默剧,百般无趣之下,他叫来了夥计要了盘瓜子吃。
这无疑是危险的,在幻境中的食物,怎麽想也不该吃,一是容易迷失虚实,二是你怎知这「食物」是怎麽制成的。
於是乎叶霜离忍不住又拦住纪云含准备送进口的瓜子,脸色凝重的皱眉。但这丝毫无法阻止纪云含嗑瓜子的热情,轻轻地拨开挡住自己的芳华,笑道:「莫言君你可甭管我,我自己有分寸,好吗?」
说着,纪云含将瓜子往空中一抛,精准地落入口中,心满意足的咀嚼。
眼看自己阻止不了对方,叶霜离不动声色地叹口气,尽责地盯着赵平。
就在纪云含要把瓜子吃完之际,赵平总算是有了新动静,他用力地向老叟鞠躬致谢,回头往赵府的方向跑回去。
「他问了些什麽?」纪云含抬头,顺便往嘴里送了一把瓜子。
叶霜离看了他一眼,见状又转了回来,目视前方。「请教阵法运作,顺便谈心。」
纪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把手中最後一把瓜子吃完,起身把手上残渣拍掉。
「咱们去问问那老人家,他一定有古怪。」
叶霜离一点头,两人便朝对面走去。
「哎!你还没给钱呐!」夥计追了上了来,纪云含一回头,就看到对方要抓住自己――
不妙!
纪云含脑袋才刚响起这声音,夥计便抓住自己的手然後穿了过去。
霎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哎呀呀~找到你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纪云含身後响起。他猛一回头,老叟站了起来,身型变得修长,衣装也从布衣成了黑袍。接着走出店外,抬起遮挡面容的斗笠。
由於角度关系,叶霜离并没看清对方面容,只知他肤色呈现死白,丝毫不像个人。反倒是站在正对面的纪云含,一看见他那红唇及黑到极致的眼睹,配上那邪魅的笑容,纪云含瞬间瞳孔紧缩,脚步不自主的後退。
「不可能……怎麽会是他?!」纪云含喃喃,这当然让叶霜离察觉他的异状,更加谨慎地戒备着来人。
「唉!好久不见,别这麽生分嘛!是不是?」对方的声音忽然在纪云含耳边响起,纪云含猛然後退,对方愉悦的笑了。
「以前不是挺犟吗?怎麽现在像个小孩儿?」说完,他冷不防出现在纪云含面前,重击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让纪云含往後飞了大段距离。
叶霜离见状,赶忙上去搀住他,才堪堪让他停下,然而纪云含的嘴角竟是留下一行血。
「啧!一个不小心控制不好,见笑了。」对方小小的抱怨一下,随後笑道:「好了,咱们来好好『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