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最後在花无荒荆夜注视下,与他的部下们的灵魂一起彻底从这个世间解脱。
在灵魂消散前,花无荒荆夜灵活的运用自己在深空星海绝对的领域权,让这片美丽的星辰之海逐渐转化成他们的家乡,那些仍然留在祖国,深信他们还活着的家人们。
望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们,纪德和其他士兵们露出了怀念而忧伤的神色。
至於那些未成家的士兵们,则是看着逐渐老迈的父母彼此扶持,默默的守在家门口。
每天都会多准备一份餐具与碟子,白发苍苍的望着天空,等待再也无法回家的心爱孩子归来。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们还在祖国等待他们,士兵们便不禁泪湿衣衫。
虽然隔着遥远的宇宙,但见到家人们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士兵最後还是忍不住流下许久不见的男儿泪,怀抱着彼此的肩膀,手拉手,唱着祖国的歌谣,渐渐消失在幻境的白光中。
眩目的白光与意识逐渐朦胧模糊,纪德在和部下们一起迈向真正的死亡之时,向花无荒荆夜送上了感谢:「感谢阁下在我们离开前做的一切。」
身披黄衣之人,只是目送一行人逐渐消散在自己的深空星海。
倒映熠熠生辉的星空的深海,最终只剩下花无荒荆夜一人。
这里若没有接受任何帮助,便无人能抵达,而她则会因为本体封印的关系被迫只能留在深空星海。
自她从惨剧脱身的那刻,这个世界上便诞生了新任的黄衣之王。
没有浩大而华丽奢侈的继承仪式,也没有众多旁观者的喝采和掌声,更没有鲜花与就任宣言,因为新王是浴血重生的。
属於深空星海之主的王座换人坐,同时也代表她将永远被束缚在王座。
到肉身死亡前,她将以黄衣的哈斯塔这个身分存在於世界。
不论是黄衣之王、遥远欢宴者、不可名状者、还是深空星海之主,那都是哈斯塔的称号。
而她在那次的惨剧之所以能存活,便是她动用了自己的超能力,那份能剥离世间一切,乃至模糊法则定理的能力⋯⋯。
将被召唤出来的黄衣之王和遥远欢宴者,直接从哈斯塔剥离,将它们全部封印进自己的肉身。
陷入梦境中的她立刻得到窥视现实的视线,在疯狂的教徒还未能反应前,运用那能刺穿人头的触手尖端,将在场所有教徒屠杀至只剩下血块。
可笑的是,她小时侯光是看到血就会慌,结果她现在杀人不眨眼。
最终,她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
待自己的意识从遥远的彼方重新回到肉体的瞬间,花无荒荆夜便感受到自己的身後站了一名人。
从呼吸的频率以及那熟悉的视线范围,花无荒荆夜原本冷漠脸色算是重归平静。
「太宰,你怎麽来了?」少年的神色虽是笑容,却不如往常聊天时的嬉皮笑脸,而是带着欺骗与多疑,还有对待敌人的谨慎。
金碧辉煌的落日余晖将少年那年轻青涩的面容照的模糊不清,花无荒荆夜此刻竟无法分辨太宰治的眼神,现在究竟是笑还是冷血的目光。
「嗨,花无荒~我特意从大楼那边过来找你~」太宰治挥挥手,声色维持的很好:「你找的决战地点真是隐密啊,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花无荒荆夜的神色逐渐冷淡,甚至平静的可怕:「太宰,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确认我没事吧?」她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直述。
和太宰治合称横滨的自杀二人组的她,早在以前透过相处的时间,以及来自他人对太宰治的评价,得出太宰治的话不能全信的结论。
她可不认为他是来确认她平安无事的。
少年的嘴角依然上扬,可他的鸢色眼眸却晦暗不明:「没有喔,我就是来看你是否平安⋯⋯。」
「顺便来问问你今天是否出现在异能特务科那边的谈判船上?」同样的语气却在句尾意味深长的延伸了几秒,像是不经意间的决定。
花无荒荆夜淡淡的说道:「你果然从森先生那边知道了什麽。」
暖色的落日余光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让明明只是面对面的两人,像是隔了一面墙似的生硬,甚至虚假。
「花无荒,你为什麽要代替织田作与minic作战?」太宰治终於不再维持他那虚假的表面笑容,而是变回了那个冷酷理智的港口黑手党干部该有的形象。
彷若那夜,血红的月光下,身形高瘦的少年的冷漠眼神贯穿了黑夜的静谧。
「我不是说过了吗,minic和【黄衣修道士】有关,所以我才加入这场纷争。」花无荒荆夜继续与太宰治对视。
「那你和【黄衣修道士】又有何关系?」花无荒荆夜沈默了一下。
她没想到太宰治竟然对她的一切这麽追究,不惜一切也要从她口中知道什麽。
太宰治见花无荒荆夜没有说话,便开始讲述他得出了结论:「你果然在安吾来找我们前就去找他了,你之所以那夜不与他同行,是为了避免和我们见面吧?」
在花无花荆夜把芥川龙之介扔给自己的当下,太宰治便发现本该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甚至不屑一顾的花无荒荆夜起了变化。
不论他与织田作之助拨打多少通电话,少女都没有接听。
一连串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证实了他所想的疑问与困惑的解答。
「首领说你和东京都那边的政府有关系,而你同时身为异能者与演绎者,自然有无法用异能力可以解答的非自然现象。」
森先生所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他更加坚定,花无荒荆夜身上的谜团,一定还有很多没能深入挖掘出的信息与资料。
「从小学到高中一年级,你的同窗同学们皆死於意外。而身为当事者之一的幸存者,你却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心情绪,只是任由都市传说流传着。」
「就算是与我们之间的玩笑聊天,也不见你有悔恨难过的一面。」
太宰治的视线坚定不移,没有任何犹豫:「那些人⋯⋯是被你或东京都那方的同夥,在暗地全部解决了吧?」坚定的话语彷若刀锋似刺入花无荒荆夜的心脏。
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那些流言蜚语,自认隐藏於世间万物的她最後竟然是被太宰治给揭穿。
无视花无荒荆夜那略为震惊的表情,太宰治神色自若的继续说道:「而你与【黄衣修道士】之间的纷争孽缘,是三年前的那场十万人失踪的无解惨案有关吧?」
「芥川君他说过你的攻击方式很奇特,像是用无形的刀锋将一切切裂似,再加上无法用肉眼补助与擦身而过的凉意,可以得出是风所为。」
经过多个证物的对比与观察纪录,太宰治发现那些被切割的事物有被风切过的痕迹,再加上事物被切裂时伴随着飞舞於空中的尘屑,能得出是风所为。
「森先生说那只古怪诡异的生物的飞行速度极快,可以一瞬间便飞出人类视线中。所以你之前能在遥远的距离赶来支援,是因为那只听令於你的怪物。」
推算出怪物的飞行距离,以及透过各种模糊的影子照片来对比资讯。
「那名在夜晚杀害人群的黄衣之人,就是你本人吧?」一连串正确的推算,让花无荒荆夜那漆黑的瞳仁更加晦暗混浊。
平静的嘴角与手指一直颤抖着,像是被宣告死罪似的,少女的表情可以用溃败来形容。
本该平稳淡定的表情变成了无奈的佩服,与无法否认的尴尬处境。
「花无荒,告诉我吧。」恍惚间,太宰治的声音竟柔和了几分。
花无荒荆夜微微抬起她的头,在眩目的奔腾夕阳光泽照射下,太宰治那阴沈死寂的冷漠神色,竟染上了几分不明白,以及渴求真相的锐利目光。
「你为什麽要做这一切,将本该降临於织田作身上的事件一手拦在自己身上?」鸢色眼眸深邃而被丰富复杂的情绪填满了空虚。
「你到底是谁?为什麽要为了我们这样做?」
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堵在嘴边,那股来自灵魂深处被镣铐牵制的炙灼之火想要冲破那层壳,想要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和缘由所述说。
游历世间的生死之间,那些不属於这个世界上的未知深渊,以及藏在深层的不可视之地,源自平行世界与梦中的画面,这都是她无法好好解释的事物。
少女的那静谧而深邃的眼眸,与那薄薄的金黄的夕阳余晖融合在一起,构成了温柔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暖和与安定。
太宰治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看见花无荒荆夜笔直的朝自己走来,走到他的身边。
方向各异的他只是在那接近死角的视线中,看见少女逐渐展露出无奈的微笑。虽然那抹笑意称不上嫣然一笑或是倾国倾城,但却饱含着真实的情绪。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太宰。」在那道斜阳的薄光耗尽於暖橘前,花无荒荆夜的笑容因余晖而模糊却温和真挚,她的身体逐渐淡薄,与开始和背景融合。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因为织田先生与坂口先生,而步入那无法挽回的悲剧。」
「所以我以黄衣修道士为主要藉口,擅自干涉了这一切。」太宰治瞪大了眼眸,在花无荒荆夜的手指接触自己的额头当下,无数画面涌入自己的脑内。
过於真实深刻的画面让他一时间失去了说话能力,只能抱着自己头,沈溺在那些不属於自己,却也是自己的记忆与情感。
「你不是说你想知道活下去的理由吗?你找不到的,你只能无助的游荡在世上直至死亡。」
「去救人的那一方吧,既然救人与杀人对你而言都是一样的,那去救人那边会比较好些。」
纵使明白这并非自己的记忆,但他仍被这些画面中的言语而陷入了单纯的迷茫。
待遮住自己其中一只眼睛的绷带被花无荒荆夜拉开後,少女早就迷失在逐渐朦胧的光泽之中。
「没想到处理完事情,还要继续加班啊⋯⋯真想偷懒。」喃喃的话语被风侵扰而破碎。
太宰治呆滞的愣在原地,他孤独的站在原地,望着手上被少女拆卸的绷带。
被少女以自身存在替换的是,织田作之助的活着与他於另一个平行世界所拥有的记忆。
「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吧?」花无荒荆夜消失前的那句话回荡在脑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