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明白对花无荒荆夜而言,最好的办法是不去插手她的一切,但一想到花无荒荆夜站在遥远的另一端,向代表着毁灭的死亡走去,真中啦啦便於心不忍。
灯火通明,黑幕低垂,闪烁微光的萤火虫於空中起舞,当众人都在这气氛欢快的区块,唯独那名孤独的黑发少女,一步一步的与众人背道而驰,迈向那开满血红彼岸花的死亡地带。
当时间停滞,四周的景物模糊,而黑发少女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等待那污秽亵渎的漆黑将自己淹没,直至无声无息,丧失意识。
「说个更讽刺的事实吧。」辉剑浲瑛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知道花无荒荆夜有超能力,那就和你们稍微说下,她的能力是【剥离再生】。」
「举个例子,假如她将某人的死亡这种概念剥离,那麽被剥离者便永远不会死亡。」
「换句话说,如果某人的生命概念被剥离,那人便会立刻死去。」
辉剑浲瑛的微笑此刻格外冷静:「而她唯独无法剥离自身的存在。」
湛蓝如苍穹绚丽之星,平静的可怕,没有任何的同情或是嗤笑,仅仅只是如同旁观者似的清明,以上往下俯瞰的淡漠眼色。
彷若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可以操控人偶起舞的舞台或箱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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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听过花无荒荆夜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後,真中啦啦的心情变得意外沈重复杂。
自家表姐的一言一语,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无法忘怀。
就算她的语调轻快温和,但她所吐露出的话语却格外沈重而令人悲恸之余。
「花无荒平时看似冷静到几乎没有感情,但这其实是个用来吓退他人的面具,因为这家伙在家里和在学校,差的可大了。」
花无荒荆夜的冷漠态度是她用来欺瞒世人的面具,因为自己仅剩的自尊不敢承认曾经的经历,只是一味的说着冷冽如寒霜的话语,拒绝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好意。
「她其实很在乎自己的评价,这对她来说是她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但她通常不会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结果到家後不停轮回同样的话。」
可她同时也无比在意自己在外人中的形象,以及那些不关自己的杂话,就算听了会感伤,也只是当作视若无睹的路过,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在他人周围。
「她知道自己必须向前走一步,可她却不想做,因此而感到自卑,对自己产生厌恶感。」
既没有勇气向前,也没任何动力想要改变现状,乾枯的心与曾经的梦想一起化作碎裂的玻璃。
对自身的存在与意义感到疑惑,不停的想找到解答,得出毫无价值後,她便更加的讨厌自己了。
「她对任何想接近她的表现出抗拒,以此拒绝一切。」
无人能走进她的内心,而她也暗自在封闭的空间低泣,遥望着那些不属於自己的羁绊。
迷茫无助的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得不到任何解答。
「她知道自己被父母所深爱着,可她却什麽都无法回馈,只能反反覆覆的令父母生气伤心。」
「她越想越难过,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孩子,一昧的给人添麻烦。」
即使知道他人的善意与爱,她仍受宠若惊的愣愣地站在原地,但她很快被会因为自己的无能,无法对那些人付出什麽,而烦躁不安,经过深思熟虑,最後得到的是罪恶感。
「她永不休止的在脑海内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以及洗脑自己不需畏惧死亡,鼓起勇气去面对自杀所带来的痛苦和无法挽回的後果。」
已经逝去的痛苦过往每天都会被她翻出来警告自己,不能太靠近他人。
害怕自己时限到时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所以她周而复始的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怕疼而胆怯。
自杀是自己唯一能得到永远平静的方法。
没有勇气去跨越心理阴影,因此她的悲痛无法痊癒。
自始至终,她还是害怕诸多尚未发生的事,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而难过。
在他人眼中,也许她的过往与痛苦根本不值得一提,认为她抗压力太低。
而她只是一言不发,将那满溢出来的痛苦与悲伤一起吞下肚子。
光是联想那些反覆挣扎过的情绪,真中啦啦便觉得身体有些劳累,心情不悦。
那些负面情绪掌控的感觉,连性格开朗的自己都觉得难受可怕,更何况是一直被这些无形的压力,还有无时无刻纠缠着自己的矛盾与罪恶感。
那些一直以来的疑问变成了现今的心疼与无言以对,曾经的说过的话竟成为了令花无荒荆夜痛苦的来源,还有其他学生不谅解的眼神和嘲笑讽刺,进退两难的她⋯⋯。
一定很迷茫吧,她如今一定是旁徨在茫茫大海中吧。
被一波又一波对未知的恐惧和过往的悲伤所推离了陆地,费尽心力的想要去找个能稍微让她抓住休息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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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荒荆夜那曾经漫长而孤寂的旅途中,曾经看见一个人对她伸出了一时兴起的手,为她那绝望而恐惧无助的心里,点亮一盏微弱却可贵的灯。
漆黑而无法看见任何物体,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於这死寂的漆黑中清楚听见。
而那个人,毫无徵兆的突兀的出现於此地,向她伸出了手。
彷若置身漆黑中的唯一一根柴火,渐变的微弱火光摇曳着,为这片冰冷无情的深夜染上温度。
那是个有时限,绝对会失去的唯一一盏明灯,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的她却毅然决然的,紧握住那个人的手,近可能的把那个人拴在自己旁边,赶走想要接近此人的人。
自私的她不希望一个差错分。失去了这唯一一盏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不让任何事情去摧残它,接触到,带走它。
时限到达之时,花无荒荆夜明白自己必需放手了,那盏灯不在是独属她一人的灯。
即使感到可惜,但她不反悔握住那只友善的手。
她与那个人背道而驰,疏远了她,进行最後的道别後,她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而她,也慢慢地向後退,原本被人所牵出黑暗范围的她自行回到了那个令她感到寂寞与悲伤,漫长而令人迷惘的黑夜中。
再次站在只有独自一人所停驻的区块,遥望着他人,而不去打扰他们。
这样就够了,花无荒荆夜在内心深处轻声喊道,安抚自己。
只会为他人带来麻烦与担心的自己,没有资格再次获得友情,也不配拥有友情。
自己终究还是只能遥望着他人,慢慢步向自杀的道路。
胆小鬼什麽都怕,就算是柔软能包容一切的幸福也会受伤。
说不定,自己正如【人间失格】一样,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不,准确来说,身为超能力者的自己说不定老早就被其他人,归类成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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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帮她一把。」思考几天後,真中啦啦还是选择向花无荒荆夜伸手。
娇小玲珑的少女,那彷若清澈碧绿湖面的眼神坚定。
靠在被黑色阴影笼罩的墙壁上,辉剑浲瑛露出了颇有兴致的表情,笑咪咪地看着她。
经历过无数次的思索和共情,真中啦啦终於从那充斥着不解与忧伤的迷惘中走出来。
接连几天,她无数次的思索要如何帮助花无荒荆夜,哪怕只是让她提起勇气,往前踏出一步也好。
在梦川正午惊讶眼神的注视下,真中啦啦神色坚定而毅然决然的表示:「就算没办法阻止她继续自杀也好,我还是想和她当朋友!」
「至少,我希望花无荒同姐不要再露出孤独寂寞的表情,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向她传达不论如何,我一定会陪伴在她旁边,支持她!」
「视若无睹,不去打扰她虽然也是个办法,但那太寂寞太痛苦了。」真中啦啦继续说道:「就算花无荒学姐不理我,推开我,我也会追上次,只为了一次的回眸!」
「绝对会努力下去,和她交朋友!明白!」在耀眼温暖的阳光沐浴下,真中啦啦的神色因为模糊的光线而更加温柔,原本就清澈的碧绿眼眸也因此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时间彷佛停滞於此刻,紫发少女的背後好似因为坚定的信念而长出一双美丽圣洁的羽翼。
梦川正午瞪大了眼珠子,水蓝而迷人的眼眸倒映着真中啦啦的笑容与坚定的眼神。
连比自己小两岁的真中啦啦都可以下定决心,向他一直想再次相识的花无荒荆夜伸出手,而身为与黑发少女幼时见面过的自己,却迟迟无法决定是否。
香槟色的发丝因为微风吹拂过而稍微凌乱,尚有稚嫩之气的少年低垂着眼廉。
粉如花瓣的发丝正因为带着薰香的阵阵凉风而摇曳生姿,辉剑浲瑛仍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表妹。
湛蓝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少女,虚假不实的轻浮笑容此刻渐渐淡化。
彷若十年难得一见的名画,辉剑浲瑛於这个瞬间所展露的表情,是真挚却带了点佩服的神色。
「嗯嗯!不愧是我这个天才的表妹!就是要有这个样子!」辉剑浲瑛豪迈地笑着,赞赏自家表妹的同时也不忘了吹自己一波。
「呦!小子~你的决定呢?」忽然被叫住的梦川正午愣了愣,也许此时的温柔微风和和煦阳光的加持下,思绪逐渐飘向远方。
最後,那段幼稚却真挚愉快的时光,短暂的乍现於眼前。
「没办法和大家同时融合在一起没关系。」幼时,比金发少年还大一些的黑发女孩爽快的笑着。
她拍了拍当时正在哭泣的自己,继续安慰自己:「只要你的梦想或信念够坚定,你一定能於众人面前绽放自己的光辉,证明自己。」
「因为到时候,不是你要和他们融合在一起,是他们抢着围在你旁边。」
「被夺走的,那就加倍抢回来吧!」
彼时的话语至今仍回荡於自己的内心,那刻的温暖与激动始终没有忘记过。
就算如今的花无荒荆夜与过去的那位友善的姐姐落差过太,但她依然是那个曾经感动了自己,使自己不在自卑而无助,变成了如今有自信的少年。
「我也是。」梦川正午听见自己清晰的说着。
不论如何,她们两人始终是同一人不同时期的样子。
虽然无法挽回过去那个爱开玩笑的少女,但至少他们能向现在的黑发少女伸出友善的人。
不论如何,就算死缠烂打,也要告诉她有我们在。
不能使那些话语皆成空谈与闲话。
曾经的花无荒荆夜帮助过年幼的梦川正午,现在的花无荒荆夜也曾救过真中啦啦。
是时候换他们来帮助花无荒荆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