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玉辭 — 第五章 茶樓聽書

近几日云梦帝精神好了不少,这日批完奏章後,他捧着茶杯仔细打量着端坐在一旁的云若珝,他自然知道小女儿这阵子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接过诸多政务,忙得废寝忘食,本来就纤细的身形变得更加清瘦了,皇帝陛下一时父爱大发,慈爱的道:「清河这些日子辛苦了,朕近来身体好了不少,应当能亲政了,等春闱之後到三国会盟之前你也能清闲一阵子。过几日就搬回公主府吧,不必再继续一直留在宫里了。」

本来公主府应该是公主出嫁时才会赐予,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但在云梦,皇女也可即位,公主地位也就等同於亲王,因此云梦帝膝下两位公主均是及笄後就不住在宫中,而是搬到了宫外的公主府,只不过这阵子云梦帝身体不好,云磬雪和云若珝才重新搬回宫中寝宫,帮着处理朝政,也方便配合云梦帝的作息时间。

云若珝一只白玉般秀美无瑕的手端起茶杯,她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碧绿的茶水,半晌,露出一抹放松的笑意:「谢父皇。」

出了御书房,云若珝看着眼前巍峨恢宏的宫宇,眼神宁静而悠远,云梦帝能亲政,也就代表她能自己运用的时间将会多出许多,虽然这几个月她过得很充实,学习到了许多东西,也对朝臣们有了基础认知,她对此很满意。但说不累是假的,每天晚睡早起不说,用膳时间有时候也不稳定,虽然在别人眼里,清河公主总是从容自若,像是什麽都难不倒一样,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年方十五的少女,也会觉得疲惫,这样也好,至少她能出宫了,云若珝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真心的笑容。

看看天色还早,云若珝回毓秀宫换了一身较轻便简洁的衣衫,并吩咐贴身侍女映雪和流云整理她的衣物,打理好之後就送回宫外的公主府,然後自己带了另外两名侍女朝露和晴雨,出宫去了丞相府。

云若珝出宫前没有派人去丞相府,所以得知她到来的消息,楚明言真的被吓了一跳。

「公主来之前怎麽也不先跟老臣说一声?」把云若珝带到书房,楚明言皱眉看着她,有些不赞同的道。

云若珝眨了眨眼:「给太傅一个惊喜。」

看着云若珝难得露出符合她这个年纪少女会有的俏皮表情,楚明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无奈的说:「的确是够惊喜的,看来公主今天心情不错?」

「是啊,父皇说之後要开始亲政了,我就可以有更多时间来找太傅了。」云若珝浅浅一笑,也许是终於能出宫了,摆脱了宫中压抑的气氛,云若珝像是被放出笼中的鸟儿,心情难得的有些飞扬。

楚明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确实是个好消息,既然如此,公主前阵子也累得不轻,等春闱过後,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两个月後三国会盟前後,估计又有得忙了。」

云若珝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快声音已经传来:「爹~爹~我听说清河来了,在你这里吗?」话音刚落,楚宁晗的笑容灿烂的脸就从门外探了进来。

「……」楚明言瞪了一眼差点用破锣嗓子把房顶掀了的女儿,气得吹眼瞪胡子:「胡闹,别整天大呼小叫的,再让我撞见,家法伺候!」

楚宁晗躲在云若珝身後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老爹:「我错了爹……下次不会了。」

看着楚宁晗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楚明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扶额:「你什麽时候能有点规矩,就不知道跟公主学习学习麽?」看着自己的学生沉稳优雅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女儿……明明都是自己教导出来的,甚至宁晗跟着他的时间还更长,究竟为什麽会有这麽大的差别?难道真的是欠教训?

看着自家老爹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楚宁晗只觉得阴风阵阵,她求救的看向云若珝。

云若珝好笑的看着这对父女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羡慕:「太傅息怒,其实宁晗不用跟我学,宁晗这样很好。」她淡淡一笑,心中暗道:要是像我这样,就不可爱了吧?父皇从来不会像太傅对楚宁晗这样这样笑骂无忌,她对父皇也从来没有楚宁晗对太傅那种可以毫无顾忌和父亲打闹的亲近感,其实太傅和宁晗,才是父女该有的模样吧。

楚明言看着女儿脸上求饶的表情,无奈的叹气:「行了,这几日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跟公主一起去听书麽?」

「啊对,」楚宁晗拉着云若珝转头就是一阵狂奔:「那我跟清河出去了,爹爹再见!」

楚明言望着楚宁晗绝尘而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其实女儿跟清河公主能成为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两人的优缺点不同,却能互相补足。

清河公主生在皇家,纵然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什麽寡情之人,但帝王从来就不需要太多感情,也因此陛下和公主的关系看似融洽,却并不亲近,陛下对公主多的是满意和赞赏,却少了父亲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其实清河公主,一直都很寂寞吧,所以才会在情感方面一直感到不自信和消极。

宁晗的性子活泼,要是能用她的这份活泼感染公主,让公主能变得更开朗乐观,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这阵子不是都要待在宫里处理政务麽,怎麽有时间出宫了?」街上一间茶楼上,两个少女相对而坐,楚宁晗拈起一块精致的芙蓉糕,咬了一口,咬字变得有些含糊:「难道你偷溜出来了?」

「……」云若珝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小声一点。

「啊,抱歉啊,清……」云若珝冷冷的眼神扫来,楚宁晗赶紧改口:「卿儿,我忘了。」

「你迫不及待的把我拉出来,就为了来这里喝茶?」云若珝挑起秀气的柳眉,抿了一口茶。

「当然不是啊,」楚宁晗笑眯眯的道:「这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特别好听。」

云若珝偏着头思索片刻,抬眸:「这个故事,难道跟我大姐有关?」

楚宁晗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怎麽知道?」

「你特意拉着我来听说书,又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云若珝不紧不慢的道:「那麽这个人肯定是你认识,而且跟我关系又不怎麽好的人,讨厌我的人放眼整个帝都,能让你没办法报复只能靠听书来解气的人,也就那麽一个。」

「……」楚宁晗无语的看着眼前神色浅淡的少女:「我看你其实更适合去当个半仙吧。」

「过奖,你太高看我了,」云若珝微微勾唇:「其实这很简单,没有你想的那麽难。」

听她这麽说,楚宁晗有些好奇的问:「怎麽简单了?」

「只要,动动这里。」纤长白皙,莹润如白玉的素手,赫然指着脑袋的位置。

「秦、羽、卿!」楚宁晗被气得小脸通红,不过好在还记得不能暴露云若珝的身份,十分靠谱的喊了云若珝的化名。

取母亲的姓氏为秦,去珝字的玉部为羽,然後为了避免楚宁晗老是不小心喊出清河的清字,最後一个字用了谐音字,卿,十分随意的取了一个化名。

「嗯,怎麽了?」“秦羽卿”笑容甜美的道。

楚宁晗暗暗磨牙,严肃的考虑着要不要扑上去。

云若珝看了看楼下,一个长相儒雅的青年年男子已经坐定了,她手指比在了唇上,下巴轻扬,示意楚宁晗安静。

其实,她也很好奇呢,好奇她那个皇姐这次究竟又整出了什麽有趣的事。

楚宁晗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谁说清河公主不八卦?只不过是能得罪到她的人少之又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云磬雪一样愚蠢,明知道不比人家聪明还总是爱凑上去献丑。只要看看这家伙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高兴看到云磬雪倒楣了,毕竟虽然云磬雪企图挑衅云若珝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云若珝也一向懒得理会,但抵不住云磬雪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啊,如同一只苍蝇,虽然造成不了什麽伤害,但整天在眼前飞来飞去,即使淡定如清河公主也不由得觉得厌烦了。

楼下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说故事了。

「上回我们说到前朝永乐郡主外出上香,邂逅了世家公子,却说那陈公子长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永乐郡主对他一见锺情,非君不嫁,本来公子配佳人,确是一桩美事,然而那陈公子却心有他属,早已有了未婚妻,也因此拒绝了永乐郡主,却不想那永乐郡主却不知成人之美,几次三番的仗着身份逼迫陈公子和其未婚妻解除婚约,甚至派人威胁陈公子的未婚妻,那未婚妻被逼的几欲自寻短见,陈公子知晓之後甚是恼怒……」说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说着故事,茶楼里的客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待得说书先生说到郡主仗势逼迫那对苦命鸳鸯时,楼中顿时骂声一片,听到陈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得罪郡主也要替未婚妻讨回公道时,众人纷纷赞赏陈公子的深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故事牵引着,时而叹息,时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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