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麽了?」曾允诺在她眼前晃晃手,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陈海晏恍然回神,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你刚刚说什麽?」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曾允诺叹息,「倒是你,走神好多次了,你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遇到以前认识的朋友,就想到一些事。」她轻描淡写,「你刚刚说要打工吧?找得怎麽样了?」
曾允诺见她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多问,继续纠结起来:「家教薪水高又轻松,可是我真的好想跟董越一起工作啊⋯⋯」
「董越?」
「董越你都不知道?」
陈海晏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曾允诺噎了一秒,掏出手机操作一会儿,接着朝陈海晏亮出页面。
那是一个男生的个人主页,照片大多是抱着吉他认真演唱或弹奏的侧拍,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还是可以从他的鼻梁、眼睛和下颔线推测出是个长相出色的男孩。
「前吉他社社长,我们这一届财金系的董越。」曾允诺介绍,眼神里的骄傲彷佛是在介绍自己的儿子,「他唱歌超好听的,而且真的长得很帅。」
陈海晏只是笑笑,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就知道你对这种的没兴趣⋯⋯」她收回手机,「反正,董越在一家简餐厅唱歌,我就想要不要去那里打工。」
「去啊。」她鼓励她,「毕竟就这一次了,勇敢一点,你不缺这点钱。」
曾允诺奇怪地看向她,「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实际一点,你什麽时候那麽感性了?」
陈海晏不置可否。
「好吧,既然连你都那麽说了,那我就去简餐店打工。」她下定决心,「你以後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好。」陈海晏两眼弯弯。
她只不过是推了曾允诺一把,所有纠结的人的心中其实都有答案,他们只是需要有人给他们的选择佐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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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晏认为自己的缘分就在那一天耗尽,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她都没有遇见任子骥。
曾经她努力地创造缘分,去他经常去的图书馆读书,喝他爱喝的饮料店。即使和他无数次假装不期而遇,无数次偷偷收藏走在他侧影中的记忆,也无法敌过真正的缘分——强求的缘分只是在消耗未来。
就比如现在,即使是同一堂通识课,在她不刻意寻找的状况下,也难以在百人教室里找到他。
可能他们都在彼此生活的死角,那天的遇见或许是缘分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日子悠悠地过,她按时读书、写报告、逛街、练琴、社交,也慢慢地淡忘了因为一场遇见而在心底掀起的波澜。
十月过去,校园的道路逐渐铺上一片稀疏的金黄,踩过那些乾硬纤维的时候,脚下啪嗒啪嗒地响。
学生会开始准备圣诞节活动,曾允诺哭丧着脸回到宿舍,一见到在书桌前慢条斯理翻书的陈海晏,便奔过去哭诉,「你一定要帮帮我!」
陈海晏摘下耳机,心平气和,「怎麽啦?」
「我们组长是狗吧,自己什麽都不做,就把工作全部丢给我们。」曾允诺气愤,随即又哭丧起来,「我不会写文案啊⋯⋯你最会写文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陈海晏拍拍她,给她顺气。
「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组长有什麽要求,如果我时间许可我能帮你写,但如果太繁复的话,我就只能给你一点思路上的建议。」
曾允诺大呼好人,屁颠屁颠地去找组长发的文件,然後恭恭敬敬地呈到陈海晏面前,只差跪下喊圣上过目。
陈海晏哭笑不得,接过,略略浏览了两遍。
「我可以帮你。」
曾允诺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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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相熟、相爱」三个主题贯穿圣诞节前的三周,要求用三篇短篇小说写与当周活动相关的故事。
浪漫又俗气的十二月。
陈海晏和任子骥的初识就在十二月,一个很不符合他气质的月份。
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圣诞节的活动上,她远远地看他,他在人堆里跟朋友聊着不知道什麽,脸上还戴着滑稽的胡子眼镜。
「看,就是他。」一旁朋友指着告诉她,「很好看吧。」
陈海晏那天没戴眼镜,眯起眼睛,男生的眉目模糊不清,像上了一层过於柔焦的滤镜,只感觉他很高。
「还可以吧。」她含含糊糊地回应。
後来团体拍照,陈海晏在人堆里艰难地穿梭,被一个朋友扯了臂膀,她皱皱眉头,还没开口,对方就道:
「陈海晏,你来帮我们拍张照。」
她稀里糊涂地接过那个男生的手机,他跑到那群站在布景板前躁动不安的男孩子之间,他们互相笑闹、大声呼喊。
终於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她看清人堆里那个颀长身影的面孔。他左手摘下了脸上的玩具眼镜,被身边的人推搡着肩膀,微微低着头,右手捏着鼻梁,眼睛含笑。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