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淅沥淅沥的雨声,顾安颜有些恍惚,她第一次遇见慕怀安,也是一个雨天,只是那时候的境遇,跟现在好像截然不同。
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她想起了那段已经时隔很久,却仍然记忆鲜明而清晰的往事。
她在高二社课见到慕怀安後就喜欢上他了,秦蕴对此曾经非常不解,追问了她很多次,为什麽对慕怀安一见锺情,难道是因为慕怀安的长相?
其实,她的确对慕怀安一见锺情,但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也不是高二的时候。
他们的初见,是在她国二的时候,一个雨天,当时的雨也下的那麽大,淅沥的雨声和今日一模一样。
国中的时候她曾经有过一段很颓废的时光,她当时迷上了看小说,每天沉浸在小说里那些或酸涩、或甜蜜、或是酸中带甜的故事中无法自拔,她的生活充满了小说,却也因此荒废了课业,国一六次段考全都低空飞过,几乎卡着及各线的分数。
因为成绩的事,她国一的那一年,跟妈妈几乎是每天都吵架,那是她跟家里关系最不好的时候。
她不是没想过改变,可是只要一摊开课本,她的思绪就不由自主的飘向小说的剧情,然後忍不住拿出手机,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一个晚上,就这麽过去了。
等到她回到现实世界,往往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的视线回到课本上後不过五分钟,困意就席卷而来,於是她抱着没关系,明天再读的心态,就安心的滚上床睡觉了。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每天都这麽度过,然後就迎来了国二的第一次段考。
那一次段考,她印象非常深刻。
她望着英文考卷,题目的每一个字她都觉得陌生,只能随手乱猜,望着数学考卷,彷佛每一题都看老师说过,但愣是想不起解题方式,最後交的几乎是白卷,就连她最擅长的国文,出来的成绩,都不尽理想……
因为那次惨淡的成绩,她放学後被班导叫去了导师办公室,一向温和的班导看着她低垂的头,指着她的考卷:「安颜,你这次考试怎麽回事?」
顾安颜垂着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她难道能说,她都在看小说,看到连段考都裸考吗?
「很多任课老师都告诉我,你上课都在睡觉。」班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安颜,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老师相信你如果愿意认真上课,你的成绩一定会有所提升的,老师希望你八年级这一年可以努力把成绩拉上来,不要再像七年级的时候那样差点要补考,你明白吗?」
顾安颜想起七年级时几乎都是擦边过线的成绩,沉默的点头。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低落,班导望着她询问:「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难?为什麽上课都在睡觉?」
「我……」顾安颜微微一顿,最後还是摇头:「没有,老师我之後会认真上课的,对不起。」
班导见她诚恳的眼神,也不勉强,笑着点头:「好,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顾安颜只觉得眼眶一热,低着头轻声道:「谢谢老师。」
她出了导师办公室後眼眶里一直拚命忍着的眼泪,终於掉了下来,一滴、两滴,滑过她的脸颊。
她回到教室拿起书包,听见传来的雨声,才惊觉外面下雨了。
她皱眉在书包里翻了又翻,才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忘了带伞。
雪上加霜。
她只能打电话给妈妈,希望她能来接她。
然而很不幸的,妈妈出门了不在家,短时间可能也赶不过来。
「你问问同学能不能借你吧,或是去便利商店买一支。」
顾安颜放下手机,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同学都已经回家了,她能跟谁借?
她只能冒雨跑去学校对面的便利商店,买支雨伞。
但是却很不幸的发现,她带的钱不够,就少了五块。
出了便利商店,她垂头丧气的站在屋檐下,情绪低落,她今天考试考不好,没带伞碰到下雨天,想买伞还钱不够,就少了一枚五元铜板……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怎麽办,想着通常小说里面女主角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都会有一个温柔微笑的男主角撑着伞从她身後走近,可是她又不是小说女主角。
正当她自暴自弃的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环绕着的雨声忽然减弱了许多,一阵清冽的气息传来,眼前多了一双修长的腿。
顾安颜抬头,望进一双温润如同黑色珍珠的眼眸。
她面前站着一个清俊温雅的少年,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样式简单的浅蓝色衬衫搭黑色长裤,却完美的衬托出他的温润洁净的气质,白皙而修长的手握着一把透明的伞,抬头就能望见落在伞上,晶莹的雨珠。
他微微的笑着,语气轻而温和:「同学,没带伞吗?」
顾安颜看了一眼他胸前的绣着的学号,是深蓝色的,跟她同年级。
顾安颜吸了吸鼻子,扁着嘴:「……嗯。」
少年似是看见了她红着的眼眶,微笑的问:「你怎麽了?」
许是满腹的难过太过需要一个出口,本该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就这麽冲出口。
「我……段考考坏了……刚才被班导叫去谈话……然後又碰到下雨忘了带伞……回去可能还得被妈妈骂……我好像很糟糕,考试都考不好。」微弱而有些哑的语声,就这麽传入少年的耳中。
少年望着眼前表情沮丧的女孩,从她稍显黯淡的眼中读出一丝对她自己的怀疑、不信任,和嫌弃。
他微笑着说:「没关系的。」
然後看着她惊讶的抬起头,他微笑依旧:「考试考得不好就从现在开始努力,没有什麽事是努力不来的,只要你付出足够的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回报的。」
顾安颜怔怔的问:「那如果努力了,还是没有得到回报呢?」
少年清亮的眸子微微弯起,成了一抹美好的弧度:「不会,没有得到回报,只能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顾安颜望着他,忽然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她也跟着露出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
少年笑了笑,将手中的伞递给她:「伞给你吧,快回家别感冒了。」
顾安颜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自己方才被雨沾湿的肩膀,接过伞问道:「那你怎麽办?」
「我家就在前面,有骑楼,没有伞没关系的。」他依然笑着,向她挥手:「我先走了,掰掰。」
顾安颜望着他离去,偷偷拿出手机,拍下了他清瘦而修长挺拔的背影。
也许是因为他当时的话,把深陷在自暴自弃的情绪中的她拉了出来,也许是因为他在那个她最为无助旁徨的雨天,递给她那把伞,让她得以回家,也或许只是因为,他当时温柔的微笑,丝毫没有嫌弃却满含包容的眼神,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从此,那个清俊而温雅的少年,成了她心上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成为了她脑海中,最美好的一个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