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柔最终还是向赤媚道明她并不喜欢狩猎,本来赤媚想陪她的,但是薛千柔知道赤媚很热衷这玩意,就叫她尽情的玩,不用理她,她也很喜欢自个在草原上奔驰的感觉,所以赤媚就每天早上去狩猎,而她就去练习骑术,下午再聚在一起。
只是偶尔看到温玉珩与魏宁馨出双入对的,她的心里难受得如被重重的搥击,让她喘不过气。这让她禁不住想,现在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单单是走在一起她都受不了,怎能想像将来看着他与人结婚生子,她并不想在往後的日子里,都嚐着这种被妒忌噬心的滋味。
她总算体会到娘亲对她的忠告:不要爱上任何人。
在这个国度里女子爱人,向来要比男子牺牲更多,得面对更多的痛苦。男子可以今天爱你,明天再爱第二个,他们对感情无须负责,但女子却要用一生幸福去换这份情。
娘亲虽然看懂了这世情,却仍然走不出来。
她,必须走出来。
午後,薛千柔练完骑术,回到帐营准备与赤媚及哈劳丹共进晚餐,却见哈劳丹扶着一跛一跛的赤媚回来,她也连忙过去才扶她,「伤到哪里了?」
「闪到腰了。」哈劳丹道。
薛千柔与哈劳丹一左一右扶着她到榻上挨坐着,哈劳丹便去找太医。
「你怎麽受伤的?」薛千柔问。
「就是那个魏宁馨。」赤媚按着自己的腰,愤然的道。
「是怎麽回事?」
「刚才我与她一起追着一只野鸡,我俩几乎同一时间放箭,那只鸡中了两支箭,你说这野鸡应是谁的?」
「唔⋯⋯就你们两个吧。」
「你真是的,一点也不争。」
「这也很难判定是谁的。」
「是啊,所以我怎样也得说是我的。」
「所以最後怎样啊?」
「这时温将军来了,他检查了野鸡的中箭的位置,认为我那箭才是给野鸡的致命伤,所以那只野鸡归我了。」
「这和你受伤有什麽关系?」
「那魏宁馨在温将军面前,看似闲淑不争,实则非常不愤,接着我和哥去那里她都跟着,总是和我抢猎物,後来,她与我一起追着一只兔子时,用手肘蹭了我一下,我就失去平衡跌下马。」
「这也不能说她是故意的,可能是不小心的。」薛千柔替她斟了杯茶。
「是啊,她事後也马上跑来向我致歉,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场的人都信了她。」她接过茶盖杯,呷了一口,将茶杯重重的放在软榻旁的几上,声音渐扬:「但我肯定她是故意的。」
帐帘被掀起,薛千柔忙道:「太医来了。」
却见是两名穿着蓝袍的公公进来,他朗声道:「莉亚接旨。」
薛千柔与赤媚互望,神态茫然,还是赤媚先想到这是薛千柔的名字,忙对她使眼色。她连忙跪下,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公公继续朗声道:「星罗国侍女救驾有功,皇上赏白玉如意钗,俞娘娘赏赤金缠丝手镯。」
另一名年纪小的公公,恭敬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盒,将其交给了她。
公公笑嘻嘻扶她起身道:「这次真是多得莉亚姑娘,皇上最疼锡九皇子,幸好他吉人天相,刚巧遇到了莉亚姑娘,我们这些侍候不周的,都要人头落地。」
「公公不必客气,我只是刚巧路过,见了谁也会救。」
「这刚巧真是刚刚好啊,还有九皇子也有话与你说,他说他的一只靴子放了在你这里。」
「是啊,我这就去拿给公公。」说着她就往外走。
「姑娘等等。」
「怎麽了?」正要掀帘而出的薛千柔,纳闷的回首。
「九皇子说,要你亲自拿回去还他。」
「吓?」她眨了几下眼睛。
公公走到她身旁,作了请的姿势道:「我和姑娘一起去拿靴子吧。」
薛千柔扫了眼赤媚,赤媚挥挥手叫她走,她还是有点不放心,适时,哈劳丹带着太医来了,她便安心的离去。
她在马鞍旁的袋内拿出靴子,要不是公公提及,她都忘记了,提着靴子,她第一次走到了划给皇家搭帐营的地方,这里的帐营搭得又大又豪华,但是每一个帐都是一模一样的,听说这样就算有刺客,也不知道皇上在那一个帐营,而且防备也很森严,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薛千柔停在其中一个帐营外等侍觐见时,看见温玉珩与魏宁馨从另一个帐营出来,他眼角扫向她这边一眼,便被魏宁馨拉走了,看到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非常失落。
哼,人前人後两个样。
听到里面喊她可以进去,她撇了撇嘴的提着靴子进去。
九皇子坐在几上斜靠着软枕,身後站着两名侍女,那天他中毒俺俺一息,没看真样貌,今天仔细看,是一个唇红齿白,笑起来充满阳光气息的美少年,他笑盈盈的望着她行礼,接着拍拍他身旁的位置道:「过来坐下。」
薛千柔没有理会,仍然站原地,捧起靴子道:「殿下,你的靴子,我送来了。」
他的头稍动了下,旁边的侍女过来接过靴子。
「奴婢已将靴子送上,就先行告退了。」
他从榻子上弹起道:「喂喂喂,谁让你走的,回来。」
「殿下还有吩咐吗?」
「你都不关心一下我的吗?也不问问我的伤势好了没。」
「九皇子有太医悉心照料,当然会好起来,今天殿下的气息也很好,应当是体内的毒全部清了。」
「你就过来陪我聊聊天吧,受伤後,父皇就禁了我足,不让我再打猎,我快闷慌了。」
薛千柔噗一声被他逗笑了。
九皇子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你除下面纱吧,反正我都见过你的样子了。」
薛千柔没好气,就除下了面纱,九皇子眼前一亮,「过来坐吧。」
薛千柔选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九皇子没有介意,仍然是笑脸盈盈的望着她。
「你还没有用晚膳吧?就在这里吃吧。」
「还没,不过我⋯⋯」
「传晚膳。」
两名侍女出去了,他问:「怎麽之前尔希公主进宫,不见你随行?」
「我⋯⋯当时有点水土不服,在休息。」
「回京後,我来找你玩。」
「这⋯⋯不妥。」
「有什麽不妥?」
「九皇子事繁忙,不应该浪费时间来找我。」
「我很闲,一点也不忙。」
「我很忙,你别来了。」薛千柔实在是想不到怎样得体的拒绝,加之刚才又看到温玉珩,心情一点也不好,也就烦燥起来。
「你其实不是尔希公主的侍女吧。」九皇子单手托腮,饶富兴味的看着她。
薛千柔惊讶的瞪大眼,九皇子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
「你一点也不会说谎,而且你也没有奴婢该有的顺从,还有最大的败笔是你说着说着,就用我自称了,这麽蹩脚的奴婢,我还是第一次见。」
「九皇子,我⋯⋯」
「想要我保守秘密吗?」
「你想怎样?」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和尔希公主是什麽关系?我再考虑。」
薛千柔咬了咬唇,「我和尔希公主是朋友。」
「哪你为何要假扮侍女?」
「尔希公主怕自己一个人闷,所以让我来陪她。」
九皇子嘿嘿大笑,「父皇常说我胡作非为,想不到有人比我更大胆。」
薛千柔觉得九皇子的笑声来得特别刺耳,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哪你叫什麽名字?是什麽人?」
「我叫薛千柔,本是住在梁州南海城,因为相公想搬过来京城营商,所以我就住进了京城。」
这次轮到他瞪大双眼,「你成婚了?」
「嗯。」
「骗人。」
「殿下,我哪敢再说谎呀?」
「你相公怎会答应你这样做?」
「我相公在外经商,不在家。」
九皇子嘀咕:「真是不知该羡慕你丈夫还是可怜他。」
「你说什麽?」
「没事。」
「那殿下你刚才⋯⋯」
「好了,我答应了,就会替你保密,你就安心用晚膳吧。」
「谢殿下。」
她用过晚膳,终於走出九皇子的帐营,天色已黑,秋天郊外的夜晚,寒风刺骨,薛千柔抱着双臂,快步穿过营地,离开皇家营地後,哨岗没有之前的多,她在遁着少许的光线认着回营地的路,漆黑中,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疾步朝她走过来,越走越近,就着附近的火炬她隐约认得是温玉珩。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左拐右转,虽然只是看到他的背後,但是她能感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气,他在生什麽气啊?
他们进了一个帐篷,帐外有两名士名站岗。
帐内灯火通明,一张方桌在中央,一张书桌在前面,上面放满了宗卷,右则是卧榻,左则有两张椅子与茶几,在她站着到处打量的同时,一件锦裘搭了在她的身上,「双手这麽冰,别又染上风寒了。」
「谢谢。」薛千柔想自行拢好锦裘,但双手冷得有点僵,笨掘的系着胸前的带子。
温玉珩接过带子,帮她系好,以下颔点了点椅子,「坐下。」
薛千柔依言坐到桌旁,双手在膝上交叠,他的脸孔冷得像冰块,她决定不出声,不招惹他。
他走到炉上拿起一直暖着的茶壼,倒了一杯茶,递了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口,便捧在手上取暖。
他不再理她,坐到书桌前看着宗卷。
帐内只有炭炉上的炭烧得吱吱啪啪的声音,与帐外巡兵传来的脚步声。
薛千柔小口的啜着茶,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见他仍专心的看着宗卷,头没有抬过,她就这样凝视着他,未看过他这麽认真专注的样子,她想起自从重遇他以後,他有时柔情似水,有时暴怒如狂,有时像个未长大的男孩向她撒娇,但都是专注於她,像现在将她晾在一旁,倒是没试过。
他忽然抬头看她,眼神凌厉,「你没有说话与我说吗?」
「要说什麽?」怎麽把她看得像做错事的小孩。
他放下宗卷,背负双手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道:「九皇子叫你进去干什麽?」
「那天他漏了一只靴子在我处,我拿去还他。」
「然後呢,怎麽待这麽久?」
「他要和我吃晚膳,还有⋯⋯他知道我不是婢女。」
温玉珩皱起眉头:「什麽?」
接着薛千柔将她和九皇子的对话大致的说了一次。
他撇撇嘴,「幸好你成了婚。」
薛千柔看他表情温和了不少,知道他不再生气,「你刚才在气什麽?」
「你看不出九皇子对你有兴趣?」
「我知道,不过他只个孩子。」
「什麽孩子,他十六了,可以娶妻了。」
「有兴趣又怎样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就是娶回去,你只是一名婢女,要你,多容易。」
薛千柔呆若木鸡。
温玉珩坐到她身旁,没好气的看着她:「这九皇子向来任意妄为,他喜欢的就会向皇上索要,偏他又最得皇上疼锡,由着他。要是他向皇上要你,尔希公主好意思为一名婢女,得罪皇上吗?」
薛千柔仍然默不作声,想着九皇子的态度,的确,当她说成了婚时,他的确反应颇大,然後就有点兴趣缺缺的样子。
「这也不关我的事,难道我见死不救吗?你说到好像全是我的错似的。」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你就小心一些,低调一些,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你还有担心我的吗?我看你满眼满心都是那魏姑娘。」
温玉珩挑眉,有点沾沾自喜,「呷醋了?」
「才没有。」
他执起她的双手,以他的双手包覆着,「她是魏太傅的孙女,父亲又是魏尚书,母亲是乐庆郡主,自小就常常出入宫中,皇上没有女儿,对她甚是喜爱,视她如女儿一样,下旨要我陪着,我也只是履行职务。」
「温玉珩。」薛千柔忽尔严肃起来,正视着他道:「你早晚要娶妻生子,到时置我於何地?」
「千柔,为什麽你这麽倔强,你就不能为了我,倔从一下吗?」
「你就当我心胸狭窄吧,我做不到。」她将手从他的大掌抽回。
「那我就不成亲了。」他再执起她的手。
「婚事不是你决定的。」
温玉珩无这以对。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虽然你非长子,但总不可能终身不娶的,不如你答应我,要是你要成亲了,就放我走吧。我们好来好去,各自留个美好的回忆,总比日後撕破脸好。」
「我不会放手。」
薛千柔低头看到自己双手被牢牢握紧,抽不回来,唯有抑望帐顶,深深的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