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利落的刀工,将萝卜切得厚薄均匀。
「大娘子~」
滋滋沙沙,油热了先下大葱爆香,再下羊肉炒香,接着放白萝卜炆煮。
「大娘子~」
薛千柔盖好锅盖,又走去揉面团。
小桐站在灶房门口叫了好几声,薛千柔还是不应她,她走过去将薛千柔的面团抢走,道:「大娘子,你已经煮了好多餸菜了,我们都吃不下了,别再煮了。」
薛千柔抢回面团,继续大力的揉着,小桐看着她拿那面团不停揉着,叹气道:「我知道,这几天你都到去了找温大人,但都被拒见,心里有气,但也不能这样糟蹋食材,那店舖也不知要被封多久,我们要多多节省。」
薛千柔停了下来,手指戳着面团,笃得像一个蜂窝:「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那家伙?要这样来整我。」
「这三天,你从早到晚都窝在厨房做饭做菜也不是办法,你做的份量,都够我们吃十天了,别再煮了。」
「我想不到有什麽别的事可以干。」
小桐拽着她到房间道:「来,今天阳光很好,我们就一起整理一下箱笼,拿里面衣服被舖出来晒一晒,去掉这霉气。」
「要去霉气的应该是我。」
小桐失笑,推推她的背道:「对对对,那你把自己也晒一晒。」
薛千柔打开箱笼,将棉被搬出来,拿到屋外与小桐一起晾。
小桐打开棉被,一件被绢布包裹的东西掉在地上,她捡起来查看:「这是什麽?」
薛千柔连忙伸手夺回道:「这是我的。」
「什麽东西来这麽宝贝,给我看看。」
小桐纠缠着薛千柔非看不可。
薛千柔拗不过她,就解开绢布道:「没什麽,就是一支笛子。」
小桐道把玩着笛子道:「看你这麽稀罕,是萧先生送的吗?」
「不是,是以前的一位朋友送的⋯⋯」
「什麽朋友?让你这麽紧张。」
咦!脑袋忽然乍现些想法。
「你知道这位温大人叫什麽名字吗?」
小桐摇头:「不知道。」
「他名叫玉珩,字栢,是吏部尚书温弦文的二儿子。」
小桐看见张杰刚入门口:「回来了,饿了吗?厨房有馒头,还热着的。」
张杰腼覥的点点头:「嗯,我一会吃。」用下颌点了点变成了石像的薛千柔,道:「她怎麽了?」
小桐这才察觉千柔有异,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娘子?」
薛千柔一下子跌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怎麽办?怎会是他?真的是他?」
两人连忙蹲下问:「发生什麽事了?」
薛千柔哭丧着脸抬头看着两人道:「我的好日子完了。」
逐把自己是温府的奴婢,并从中逃了出来一事说了给他们知道。
张杰蹙眉道:「你见过他两次,他也没怎样,都过了五年,你的长相也变了,可能他还未认出你,不如你趁现在快逃吧。」
小桐道:「是的,要是认出了,定会捉住你,怎会还让你回来,你现在就先出城避一避,听说他是奉了皇命来的,只要将倭冦都灭了,他就会回京城了。」
但是,薛千柔回想起那天他的态度,耷拉着头道:「他应该认出我了。」
小桐拉起她,往房里走道:「那还不快点收拾行装,趁他还未捉你,快走!」
薛千柔道:「等等!要是他好几年也灭不了倭冦呢?我岂不是不用回来了?」
张杰摇头道:「你啊,一天到晚就埋头在店里,其他事一概不理。温将军来头不少,他以前是金盛元大将军的部下,入军营一年便做了副将,後来金将军被人暗算俘掳,他带着一千士兵,勇闯敌营,将金将军救回,可是将军最後还是伤重不治,那时南蛮兵临城下,他在卞州洛城守了七天七夜,直到我军来援,将南蛮击退,後来卞州便由他负责了,他凭智谋策略一直勇挫南蛮,直到前几个月皇上带领大军御驾亲征,将南蛮赶回千里之外,边陲重得安宁,他是第一大功臣,年前被召回京城,皇上擢升他为忠勇将军,封忠勇伯。最近更任命他为梁州节度使,梁州的军政全由他执掌,目标是清剿倭冦,我估计他不出半年,便可完成皇命。」
薛千柔点点头:「好的,那趁他还未认出我,我便到关中避一避。我到埗了,再联络你们。」
小桐道:「你快点收拾细软,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别操心。」
薛千柔拥抱了小桐和张杰道:「幸好有你们。」
五更天,天空灰白暗淡,薛千柔便背着包袱静静的出门,她没有道别,只因为她相信她很快就回来,不想做这种依依不舍的道别。
出城门时,守衞看了她几眼,然後拿出画像对照,拦着她说:「你不能出城。」
「为什麽?」
「你有一件正在调查的案件,暂时不能出城。」
薛千柔哭丧着脸站在城门旁,望着进进出出的人群,一时间实在不知该怎麽办。
「怎样?想出城?」
声音由顶而至,循声仰望,就见那个可恶的大胡子,站在通往城墙的石梯上,手肘搁在梯旁的石壁扶手,带着戏谑的目光俯视着他。
压在心底的回忆翻涌而至,记得初见他时,他们打赌着玩匿藏游戏,他第一次在山洞中找到她,也是用样带着点得意戏弄的眼神,这家伙还是没有变,不,有变,变得更加可恶了。
「温将军。」守城门卫忙向他行礼。
要不是这些胡子,她早就认出他来了,还由得那天他这样侮辱她。
薛千柔不想理他,抓紧肩上包袱,转身就走。大胡子见状,手撑石壁翻墙跃下,忙追到她身後。
「你不是找了我几天吗?怎麽现在见到我就走?」
「大人公务繁忙,千柔不敢打扰。」
大胡子已绕到她面前,挡着她的去路,下颔点了点她的包袱道:「怎样?想畏罪潜逃吗?」
「温玉珩,别装了,你究竟想怎样?」
大胡子呆愣片刻接着笑了:「记得我了,我还以为你找到男人後,早将我抛诸脑後了。」
「都过了这麽多年,你还记着,是不是太小器了?」
「我小器?」
「不是吗?当年我只是不想作妾,你要记仇记到现在吗?」
「你不是说这辈子不嫁人吗?怎麽又嫁人了?你当年根本就是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什麽?」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有几名路人在远处驻足观看,天色渐亮,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薛千柔不想引人注目,温玉珩也察觉有人观望,不再说下去,她径自低首前行,擦过他身旁时,他轻声的说了句话,也往城门方向走去。
「别白费力气了,这次我绝不让你逃走的。」
她在大街上徘徊,耳边还是萦绕着这句话。
唉!都五年了,他究竟想怎样,捉她回府继续做丫鬟吗?
一辆马车停了在她面前,车旁的小厮跑到她面前道:「萧夫人,我家公子请你上车。」
薛千柔打量这华丽的马车,就知道是谁了,上了马车,她坐在沈奇之的对面。
沈奇之道:「我刚从城外回来就听说了,你的舖被封了。怎麽回事?我沈家的米,怎会是发霉的?」
薛千柔撇撇嘴,低头道:「对不起,连累了你沈家的声誉。」
「你办事不似这般大意,是有什麽事吗?」
薛千柔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自己的裙摆道:「我们这种小百姓,哪能和官斗?他们硬是要安罪名给我,我还有什麽可以说?」
「你得罪了哪个大官?」
「就是那新上任的节度使,我也不知道哪里让他看不顺眼了,那天我送货到他宅子後,我的店随後就被封了,不是他还有谁?」
「你怎麽惹上他了?」
「我怎知道,我只知他就是上次在汤山村救了我的恩人,是不是因为我礼数不周,所以他生气了?」
他手抚下颔道:「他的为人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你肯定送去他宅子的米没有问题?」
薛千柔举起手发誓道:「我敢担保,我售出的所有米粮,都有亲自检查,肯定没有问题,如我说的有半句虚言,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沈奇之笑道:「我只是确认一下,又不是不信你,无须这麽认真。」他指了一指她肩上的包袱道:「你想去哪里?」
「我就觉得他是针对我而来,所以我想出城避一避,谁知他还有什麽招数想对付我,可是却出不了城。」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去避一避也好,若米粮没有问题,我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真的吗?」
「你当我沈家在梁州这麽多年是白活的吗?我二叔可是当朝的尚书右仆射,他是将军又如何,梁州是我沈家的地方。」
「那就好,那我何时可以出城?」
「急什麽,这事我会安排,下车,先到我府下几盘棋。」
薛千柔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奇之的府邸,沈家的大宅在梁州的章城,这府邸是他在南海城的落脚处。
来到正厅,薛千柔就看到有三位盛装打的女人,站在门口等着他,一见他进门,马上迎了上来一人一边搂着他的手臂,整个胸脯都贴了上去,另外一名来不及亲近的,就只好跟在三人的身後,与薛千柔并肩前行,不停的打量着薛千柔。
薛千柔认得这是在春暖楼的葛儿,但葛儿好像并不记得她了。
「公子,你又带新人回来,是不记得我们几个了?」
沈奇之坐在到软榻上,两名美女坐在身侧,一个奉茶,另一个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葛儿站在旁边,完全插不进去,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这时沈奇之一手抓着葛儿的柔荑,拉她坐到大腿上,完全不顾这里是大厅,还有客人在场。
薛千柔实在看不惯这种场面,忙低头喝茶,而在场的管事和婢女,都没有什麽反应,显现见惯不怪。
沈奇之与三位侍妾温言软语了一会,就见三位神色不舍的离开,走时三人都带有敌意的打量她。
沈奇之呷了口茶,站了起来道:「今天天色好,我们到花园下棋。」
薛千柔小跑步的跟了上去道:「你什麽时候可以安排我离开?」
他回头朝她魅惑一笑:「就一盘棋的时间。」
薛千柔鸡皮疙瘩都起了,她连忙搓搓手臂,没好气的跟着他到花园。
***
「怎麽了?」程宇看着王贵山一脸烦恼的走进酒馆。
「萧夫人的店舖被封好些天了。」他挨在倚背叹了口气。
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我都说用软的不行,我就给你掳她回来。」
「你别再乱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了现在的家业,我不想再有什麽差错。」
程宇凑到他耳边说:「怕什麽,我有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难道你忘了你弟弟的本业是什麽吗?」
「真的?」
「那你以为她男人的失踪是巧合吗?」
王贵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程宇失声道:「你、你、唉!我真不知该说什麽了。」接着跌坐回椅子。
「我都是为了你,看你整天的神不守舍,三不五时就走到人家的店舖偷看人家。女人罢了,掳了回来,直接弄上床,还不是全听你的。」
「你山寨的女人,那能和她比,总之你别再乱来。」
程宇没趣的喝了口酒道:「行了,行了,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