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來無恙? — 第十八章西域篇 不存在的房間

桐湘宫,这宫殿的主位乃沁妃娘娘,萧婕妤由沁妃娘娘照顾,而距离这桐湘宫殿的正殿侧偏房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平日里若是沧王殿下来探望沁妃娘娘都会在此休息。

沧王带着侍卫寒柳同行至桐湘宫殿,原本要直接去正殿与沁妃娘娘打声招呼,谁知道沧王殿下找藉口说:『现在还尚早,母妃亦尚在梳妆打扮,待会再去亦不迟。』自顾自地说完便落跑了。

这也是现在寒柳孤身踏入这小院子的房间里之原因。只是当他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杂乱无章的书案……

这些礼物是怎麽回事?

他的眼角抽了抽。下意识地想关门再重新拉开门一次……他认定是自己开门方式有误。

案上堆满不知何人赠与的礼物,让他看得眼花缭乱。

自家殿下就这样任由这书案上乱糟糟的也不管……

嘴上抱怨发牢骚,手上自动地开始将其摆放整齐。片刻後,他站起身像欣赏自己的手工完成品一般,带着赞叹的表情欣赏着书案。很好、现在至少比踏入房间看到的场面没这麽不堪入目了。

由於一开始便被眼前的书案吸引而去,因此他直接无视了某位其实在房间里擦拭书柜前的另一张书案之宫女。

「是说……你怎麽也无视我的存在了?」他走向宫女身侧蹲下身,怀疑她是不是有喑哑这方面的疾病,需要他比手画脚沟通时……

手持抹布擦拭书案边角的宫女闻声望向他,「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寒柳大人?原来你也来了……不……你找奴婢?」

「你帮在下解释那一堆礼物是从何而来可好?」寒柳伸手指向方才的手工完成品之整齐书案的方向。

宫女顺着手指望过去,有些含糊不清地交代:「寒柳大人,这些礼物皆是赠与沧王殿下的。」

「哪些人?」

「……只有一人阿……」

眼见寒柳眼神在说『这些堆积如山的礼物你说只有一人、那人是犯病还是怎样?沧王殿下的疯狂追求者吗!』

幸好宫女能读懂寒柳的眼神,立即回应道:「这……奴婢、奴婢其实有看到楼琼玉王子殿下亲自赠送礼物……说是,慰问品。」

『刷』一声,房门猛然间被拉开。

沧王一踏入房间便瞧见自家侍卫翻白眼,不满地质问他:「你作甚?楼琼玉殿下的礼物你还嫌弃不成?」

「……那请问殿下现在手上抱着的礼物又是楼琼玉追求者……咳、『王子殿下』追加送来的吗?」

「什麽追求者?你别瞎说!」沧王终於逮到机会一掌朝侍卫巴头。接着回忆说道:「前些日子本王去质子府上探访时,楼琼玉与本王合奏一曲後发现双方皆对丝竹乐理有兴趣,因此……他说很仰慕本王弹奏的曲调方才送礼。」

没想到听闻这长串台词的寒柳竟然高兴到站起身,少见激动的喊道:「属下恭喜殿下!」看来是被那一掌打到晕了。

「作甚啊!本王又没做什麽大事!?」夏翊泷一脸看病患的表情,面带友善的关怀问道:「你恭喜本王作甚?」

「贺喜殿下……交到朋友。」寒柳努力的斟酌用词,尽量说出符合现况的词汇。

这话听在他耳里他可不高兴了,「讲的好像本王脾气个性都很差劲没有人愿意接近本王一样?」不停地碎碎念,但侍卫显然没在听,迳自去研究摆放在案上的一堆礼物。

「所以说……寒柳你看什麽看啊……又不是给你的。」

「殿下!这个是韶华国皇室特有的……」寒柳一脸收到情书或是什麽东西的激动模样,将一个宝盒捧在手上往他凑过去坚持给他看。「殿下你不心动吗?这礼物……」

沧王伸手夺取那一个宝盒至手上,冷声下起逐客令。「你先去外头等本王,待本王逐一过目这些礼物後会去找你。若是本王单独去见母妃了,你便自己走回去王府吧!侍卫嘛!练身体、精神好、长高长壮没烦恼。」

「不是、殿下!那些礼物……」寒柳焦急地像礼物是什麽危险物品一样,恨不得亲自拆封检查。他心急如焚地猛敲门,『碰』的一声,门被某位无情地关上,而他的脸差点被夹到。

「……啧,我可是靠脸吃饭的、殿下你怎麽不懂得怜惜一点啊……」寒柳还自恋地摸摸脸颊。

房间里。

宫女小心翼翼地看向殿下的方向,方才听谈话得知这书案上的礼物皆由楼琼玉王子殿下赠送,不知情的人亦包括自己在内,恐怕只会以为是王子暗恋殿下……

沧王误解了宫女的眼神含义,自顾自地说道:「别担忧,都放着吧!本王待会亲自拆封,你先下去吧。」挥挥手赶人走。

宫女的表情错综复杂,内心狐疑地猜想:『殿下竟然这麽迫不及待地想拆礼物!?』莫非真有隐情?

「奴婢告退。」幸好殿下专注在礼物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真是的……明明当初只约好送一个礼物,意思意思一下就成了。怎麽、怎麽送这一大堆!

本王都不好意思了……

他正准备要认真拆封时,发现宫女又折返回来站在门口。「……你又看什麽看阿……」注意到宫女往自己这方向猛瞧,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好停下动作望向宫女,「奴婢在一时辰前听从娘娘吩咐在这等候,只要殿下回来便告知您请往正殿见娘娘一面……」

「为什麽刚才不说?!」夏翊泷也顾不得什麽礼物了,立马站起身拉开门朝外头直奔正殿。

要说这世上有什麽对沧王来说比东宫太子更重要的人,除了舅舅就是母妃了。尽管母妃一直以来都冷淡地看待周遭的人,对自己也好像不太关心,也不太想时常见到自己,但这些都无妨。

母妃终究还是母妃。

正殿门口,夏翊泷一路上慢跑而来,差点迎面撞到一位宫女,这模样正好被走出来的沁妃瞧见。

「本宫又不是出事了……瞧你紧张地。」沁妃望向站在一旁的宫女,随口问问:「无恙否?」

「沁妃娘娘,奴婢无恙……」她低头看地板,双手捧着一个精装的木盒子,木盒子上刻有绮丽的花纹。

「母妃、孩儿来迟了。」夏翊泷正要走近,却见沁妃先开口:「本宫有话要说,快入内吧。」

桌上放着茶水,沁妃拿起欲啜饮,茶水却是冰凉。冷声质问贴身侍女昕儿,「这茶水凉了,都不知道给殿下换新茶吗!」沁妃眼神冷冰冰地,让昕儿有些颤抖地回话:「奴婢这就去重新沏茶,娘娘恕罪!」

茶点皆备齐後,母子俩却是谁也没先开口打破沉默,直到夏翊泷按耐不住这尴尬,方才疑惑问母妃:「母妃方才不是有话要与孩儿说?」

「……你舅舅,做了这杀人的事,必会连累到本宫,日後圣上下旨将本宫降为嫔位,亦或是更低下,届时……」

夏翊泷着急地喊道:「孩儿这边不会有任何影响的!母妃、母妃亦不用担忧,孩儿仍然会时常来探望母妃……」没想到沁妃直接打断,冷声拒绝,「用不着来……本宫这也没什麽好的东西……你好好地待在王府便是。」

「本宫乏了……你回去吧。」她站起身,一旁的昕儿服侍着,挽着沁妃的手往寝室走去,「本宫这不用你服侍了,你去送殿下回去罢。」「奴婢遵命。」

昕儿陪同沧王一同离开桐湘宫殿,长廊上的右侧是一片花园,兰花刚绽放,水蓝色的花瓣随风飘向四处。沧王瞧着这兰花出神了,昕儿见状幽幽地小声说道:「殿下……娘娘她,早已不爱这兰花了,您也尽早忘了吧……」

对娘娘来说,那兰花不过是一时的喜好,一时的欢愉,沾了点蜂蜜、嚐了点甜味就忘了自己仍然深陷层层宫闱不得自由。

「不对……」昕儿依稀听到殿下否认,「母妃那时的神色,是欢喜的、是从未有的高兴!」

小时候,他偶然得知母妃喜欢兰花,因此在母妃生辰时,带母妃到此处赏景,兰花盛开的美景尽收眼底,而母妃那一天和平常完全不同,有了情绪、有了灵魂、有了身为人的模样。

可就在过了一会儿,某天母妃突然下令将这花园里的兰花全部都搬走、撤走,别让她再看到一株兰花。问昕儿姑姑缘由,昕儿姑姑亦不清楚,只知晓娘娘好像受到什麽刺激、打击过大才会这样。

「娘娘尚未出阁时,常常与好友一同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的、有时还会溜出去和好友跑远的地方去赏花海呢。只是……娘娘入宫後,完全变了一个人……」

昕儿姑姑是母妃的陪嫁,但即便是她也看不清娘娘的脾性如何。

眼前的兰花,听说是御赐的,因此母妃也不可能弄走……

「谁在那儿!」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斥喝,沧王被吓着,转身不悦地正要向昕儿姑姑说些话,只见昕儿姑姑走向南方的走廊处,似有人躲在那偷听他们的谈话。

「好啊!原来是你!」昕儿姑姑一手将少女拖出来,带着她到自己面前,问道:「敢问殿下可有嘱咐让她同行?」

舒棠音?

夏翊泷认出来此女是自己在王府里的贴身侍女。「昕儿姑姑,本王虽然没有让她同行桐湘宫,但她这模样像找本王找了苦久,昕儿姑姑便饶了她这回罢。」

「殿下、昕儿姑姑!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舒棠音惊慌失措地低头道歉。

昕儿瞧着她,再望向沧王,「那奴婢就将她交给殿下处理了。奴婢告退。」欠了欠身子,转身回桐湘宫。

待确认昕儿姑姑已走远,舒棠音才敢开口说话。「殿下,奴婢要说的事情不便让外人听到……奴婢斗胆请求殿下彻开旁人。」

「寒柳也不能听?」

舒棠音停顿一下,随即坚定地摇头。「寒柳大人亦不能听到此事……」

主仆二人回到王府里,沧王照她的要求让闲杂人等皆退出房间。

「你要说的事情,牵涉到哪些人?」沧王想先做好心理准备再听残忍地真相。

「……」却见舒棠音紧咬着下唇,手指紧紧扯着衣裙边角,艰难又苦命的模样,犹豫究竟该不该告知殿下。

沧王这人的耐心多,正准备要嗑瓜子等候舒棠音开金口说明。

「……殿下也很紧张,所以才想要藉由嗑瓜子来舒缓?」舒棠音见着殿下久违的端盘子、盛满瓜子的架势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殿下是不是压力很大才时常嗑?

「抱歉……你说吧,本王洗耳恭听。」沧王尴尬地先将盘子推一边去,正襟危坐。

舒棠音深深地深呼吸後,方才缓缓说道:「奴婢……要举发宇文侯、沁妃娘娘。」

此话说出良久不得殿下回应半句,舒棠音惶恐不安地焦急说道:「奴婢知晓此言过於大逆不道……但奴婢实在是不愿再漠视了!」

漠视……什麽?

沧王自己都觉得这反应意外地平静,平静地如暴风雨前的徵兆。

「你但说无妨,本王在此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宇文侯现在是阶下囚,母妃远在桐湘宫,动不到你一根汗毛。」

「奴婢自知光凭说的无法让殿下采信,因此奴婢想带殿下前往宇文侯府邸亲自见证。」

宇文侯府邸如今已被禁卫军包围戒备森严,府中的全部物品皆被没收、抄家。莫非还有暗室不成?

「你先说有何人或物在那吧?本王想准备随身携带的用具,好用来防身之类的。」沧王脸上难得能看到的认真。

舒棠音亦认真的想了想有何人、物。

「物是动物……是狼,有好几只吧?请殿下恕奴婢看不太清楚,那时奴婢怕宇文侯随时都会回来撞见奴婢待在那儿过久。」

到底有什麽情况需要在自家养狼?!

沧王吞了吞口水,紧接着续问:「人是何人?」

养好几只狼莫非是用来防止那人逃跑?

接下来的话,舒棠音说了什麽,沧王只觉得耳鸣轰轰作响,他觉得他再次深陷噩梦中,不得安好。

『殿下……宇文侯关在暗室里的那人,是您的亲姊姊!』

『照年纪来判断……奴婢以为皇女……不,那人的出生时间比落宁公主还要早。』

落宁公主—夏芷兰。湘嫔娘娘之女,夏承凛之胞姊。现已嫁予南疆的赵王府之赵小王爷—赵筠庭。是赵芸华郡主之胞弟。

「你……」沧王低头似非常消沉着,这消息过於震惊。比起琏将军回来了还要令他震惊一倍以上……

「你之所以会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你主要负责送食物过去?」沧王勉强自己继续问下去,尽管听到的真相让他感到身子不适。

「奴婢的家人……」舒棠音提及家人便开始落泪,泪水如水流湍急的急落下,哽咽着继续说:「奴婢的家人皆在宇文侯手上,是生是死不过只在宇文侯的一句话。宇文侯以家人威胁奴婢每日去暗室送食物给她,并且不准奴婢声张。这事情……沁妃娘娘在殿下出生前早已知晓了,但沁妃娘娘漠不关心,并且放任不管。」

宇文侯在朝廷上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朝臣,这也是他的人生观。儿子便送战场去习武、为国争光、为民而战。女儿便送入宫中当嫔妃,为家族稳固基业。

不过,他这下手对象乃皇女亦是公主殿下,这金枝玉叶的身份,他也敢擅自在沁妃诞下皇嗣後将其弄走,当时在场的产婆自然是全被灭口处理了。这一连串的操作,可得而知宇文侯这人根本视皇权於无物,完全没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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