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厅上,原本该是上首一张长榻、下方两排椅子的模样,此刻已让侯府下人改了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圆桌与十张椅子放在大厅中央,而今苏景竹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头带着几分无奈的看着一清雅一爽飒的两位舅母拚了命似的直往她碗中夹菜。
瞧着碗里她还没动筷子就已然成山的饭菜,她求救目光转向左手边的苏子宁,而後者抿唇一笑,在苏家其他男人看勇士的目光中开了口,道:「母亲、婶婶,竹儿身子需要调养,你们这般关心之意她能理解,可要她全数吃完对她的身子而言着实不佳,平日你们不也不喜父亲与小叔叔吃撑吗。」
「啊!也对。」爽飒美妇、也就是苏子宁与苏宇瑶的母亲恍然大悟,「还是宁儿想得周到,竹儿身子需要调养,也不好吃这些大鱼大肉。」
「还是为竹儿换一碗粥,再端几个清淡的菜色上来,吃清淡点的养身。」清雅柔和的苏二夫人也开了口,一旁的大ㄚ鬟在苏景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将她面前堆积成山的碗拿了下去,换上一碗白粥。
苏景竹:「……」
比起寡淡无味的清粥,其实她还是可以将那一碗饭菜解决的,没有必要对她这麽残忍,她这都吃了好几日乾粮了。
桌上所有男性都注意到黑衣少年那一瞬间扭曲了的表情,不过对两位夫人的决定并未置喙,因他们在方才在偏厅外也都听见了温靖怀的诊断结果。
没错,他们方才全都站在偏厅外头听着温靖怀的话。
毕竟请大夫问诊这件事在其他人家里或许只是小事,不过在他们府里、尤其是苏子宁的贴身小厮亲请那肯定是大事一桩,所以一位侯爷、两位将军、两位夫人还有苏二少爷全都聚到了偏厅院外,将温靖怀所说的「先天不足」与苏景竹说的「生带胎毒」听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们现在对於苏景竹的态度与对待苏子宁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哪怕苏景竹看起来并不是易碎的琉璃瓶。
於是乎,在众多长辈的关爱眼神与温靖怀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苏景竹将面前清淡的菜色吃得一点不剩。
饭後,ㄚ鬟们将桌上的空盘全撤了下去换上一壶解腻的绿茶,一桌十人谁也没有先行离开。
「外祖父、两位舅舅,雁城被围一事景竹这儿有较为详实的纪录。」从袖里抽出几张对折的纸张,苏景竹在两位舅母一阵深情关怀後站起身向靖怀侯苏信递了过去。
说起来她到出云的日子也是巧了,明後两天两位舅舅便要分别启程对西宁与北狄发兵离去,其中苏子恒更是要率兵解救被围雁城的阳守炎与苏宇瑶。
然苏信接过那一叠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阅读,而是随手放置桌上,如鹰般锐利的眸看着挺直着腰背、不亢不卑的黑衣少年,问道:「雁城的事,你怎麽看?」
「啊?」苏景竹一双杏眸微微瞪大,似乎没想到苏信会问她问题,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你送上来的东西应当已经看过了,说说你的看法。」苏信不厌其烦的把话再说了一次,「说什麽都行,只要是你自己想的。」
话是这麽说,可苏家年轻一辈的三个男孩子哪能不懂祖父此言含意,这无非是对苏景竹的一次测试,为将为兵或亦是为相为士就看少年这一次回答。
偏着头沉默半晌,她看见了苏子宁鼓励的眼神後缓缓开了口:「西宁与北狄此回联军南下,怕是龙腾内部有人与之勾结。否则以龙腾往年国力兵力他们两国都不敢轻易来犯,怎麽今年在军备上更胜以往宁、狄二国却这麽想不开,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对於勾结一事虽然她晓得内情却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毕竟她并没有明确证据可以显示肃王透过神剑山庄与西宁勾结。
苏信剑眉一挑,道:「还有呢?」
「摄政王爷……」她忆起那个说要认她为义弟的男子,思绪一顿,心里自嘲般笑笑。若是他晓得自己就是他欲铲除的暗阁主人,怕是就没有之前的友好吧!
「摄政王爷现下人在边疆便是代表龙腾朝上目前没什麽问题,所以只要处理好边疆的事,龙腾内部问题暂时不会有太大影响。」语毕她停了一停,可见苏信那模样似乎是还要想她说,沉默了一瞬後她问:「外祖父还想听吗?」
「你想过雁城问题如何解决吗?」
苏景竹点点头,道:「想过。」
靖怀侯颔首,示意她继续。
「对雁城外的宁狄联军找两队身手好轻功高的人,换一身对方的军服在夜晚混入各自营中闹事,挑起他们对彼此的不满,反覆两三夜後派人暗杀西宁主帅,无论西宁主帅死或活,等西宁军乱起来之後再让人烧了北狄的粮草。」
「你认为能成?」
然,发声的不是苏信,而是一边旁听的苏子恒。
「挑拨离间不确定,可暗杀与烧粮还是可以做到的。」她道,「我对我手底下的人身手还是有信心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出兵?就靠这点阴谋诡计能使联军败退?」
「阴谋诡计?」她挑高了一边眉梢,一桌人坐着只有她站着的好处就是她能居高临下的看着拿冷眼瞅她的苏子恒,「『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能不费我军一丝一毫损伤就让敌军联盟瓦解的计谋为何不用?」
苏景竹语调并不慷慨激昂、也非疾言厉色,反而是一种让人摸不透她心中所想的平淡无波,还有一些像是在嘲笑苏子恒愚蠢的感觉。
「我倒觉得竹儿所说并非不能实现。」苏子宁温声开口。他自是看得出苏子恒在针对苏景竹,身为大哥的他在这时候只能站在客观的角度评判这件事。「祖父、父亲、小叔叔你们认为呢?」
「咱西北第一参谋都说可行,我自然是信的。」性格爽朗的苏弘康同意了苏景竹的话,也算是在无意中捅了自己儿子一刀。
边疆征战近十年的冷面将军如今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这样无地自容的感受,往日除了在几位长辈与苏子宁前挨过责备,他还从未遭人这样明晃晃的打脸。他晓得能以一人之身扛起整座商行的少年确实不简单,可他却从未预想过少年居然会在政事与军事上也有一手,甚至连自己的大哥都赞同了少年主意。
「既然你们几个小子都有主意,雁城一事便由子恒为主将、子宁为参谋,景竹且当随行。後天便随着弘华一并出征。」没管几个小辈间不和谐的气氛,靖怀侯只管下了最终决定。
「祖父,可竹儿身子……」苏子宁是赞成苏景竹想法,但并不愿意她上战场。
「你都能到前线去了这小子怎麽就不行?他的骨头还比你的硬哪!」苏信看着自己的大孙儿,皱着眉头道:「我苏家的孩子怎能没上过战场,况且竹小子只是随行,并无让他去冲锋陷阵。最少,让他晓得自己的主意施行起来是如何结果。」
「阿怀,我家这两小子就劳你多费心了。」一转头,苏信就将麻烦交到小药仙手上。
而温靖怀怎麽着?当然是应了下来,不然还能如何?
就当厅上众人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时,一道犹带沉香味道的身影跨过正厅门槛走了进来,朝着靖怀侯苏信狠狠一拍桌道:「我不同意,杏儿的孩子绝对不能上战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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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雁城
乘载着斑驳岁月的城墙上站着一道身影望着日头西沉已久的方向,一身烈焰红袍、伫立城头的模样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格外的坚韧挺拔,却也格外孤寂萧瑟。
「阳守炎,你身子有伤,不该站在这儿吹风。」穿着一身黑衣未配铠甲的少女走上城墙,一眼就见到在火炬阴影处眺望远处的人影,而那人却好似没听见她的声音,依然静默看着前方。不假思索的,她走上前去在他身旁站定,轻声问道:「在想什麽这般出神?」
虽是轻声言语,可听在沉浸於自我思绪中的红袍青年耳里却不啻一记惊天雷,身子一震现在才发现被人近身,但在发现来人时防备神色一瞬间和缓下来,松开了一直握成拳的右手。
一支尾端系着小摺扇的金色短箭让他紧握在手里。
「这是……」看着他手心的金箭,苏宇瑶起先不解,直到看见小扇子上的「洛」字,刹那间明白了,「这是阿洛的东西?」
「这是她给我的信物,原先我没打算收,是她逼着我收下,说什麽日後上了西北战场或许用得上。」忆起当时情况,他只庆幸当时收了下来,不然现下情况只会更难过。
「阿洛一个普通的商行少主,战场上能帮上什麽忙?」苏宇瑶说出当时阳守炎的心声,可如今青年却不再是这样想法。
他笑了笑,道:「阿洛可不是个普通的商行少主。」夜门弟子、暗阁主人,这样的商行少主翻遍整块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
闻言,少女却是想到雁城中苏记商行一口气拿出来足以让他们驻军吃上整整三日的粮食,若是由这点来看,阿洛确实不是什麽普通的商行少主。
「将军、宁安将军。」一名阳家军爬上城楼,毕恭毕敬的朝两人行了个礼,而後才传递了消息,道:「苏记的管事正在找将军您,以及刘副将请您回去喝药,药凉了不好,还请将军您快些回去吧!」
「未喝药还站在城头吹风?」
宁安将军一双杏眸微微眯起,看得阳守炎顿时背脊发寒,赶忙压着腹部还未痊癒的伤处跳开少女身旁。
妈呀!这ㄚ头一张面瘫着的脸居然比他家老头儿的扭曲面容还要吓人,感觉就像下一刻会把他怎麽了。
「既然祺岳派人来找,那我还是早些回去,妹子你也别在这儿站太久,天高风寒的,不好。」语毕他以现阶段最快的移动速度将自己「挪」下城墙,只是碍於伤口疼痛纵使想再快一些仍是无法做到。
「走慢点,要是伤口又裂了你接下来几天就只能躺床上。」跟在他身後下楼梯的苏宇瑶见他扯痛伤处而龇牙咧嘴的样子没忍住上前搀扶住他手臂,「都这模样了还跑到城墙上,想发呆也能在院子里望天啊。」
「城头视野好,顺带能看看宁、狄联军的动向,要是他们又像前两日那般偷袭的话也能有立即的反应。」
苏宇瑶闻言扫了身旁连走路都极为不便的青年一眼,两日前的夜里就是他在城头守夜时发现了前来偷袭的敌军,对方人数不多大约八百来人,一看就晓得是试探为主,而他却在短短半刻钟内组织了近百人的队伍,抢在敌军抵达前用垂吊的方式下了城墙,躲在城墙外的矮树丛中给予敌人一阵迎头痛击。
这次行动极为成功,他们将对方八百条人命全数留下,且我方一人不减,受伤最重的就是冲得太前面又杀红眼的阳守炎,而他还是在杀完最後一人、走进城门後才倒下。
当时的她在下属的禀报後赶至城门口,就见青年满脸血污、银甲上也遍布深红色的血渍,气若游丝的躺在担架上,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快要跟着停止。打从被困雁城开始,若非有青年不断开导安慰她,她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平和的心境站在这里。那时候,当她走到青年身旁,原以为昏迷中的人睁开双眼朝她一笑,竟然还犹有心力开口安慰她。
「城里将士如此之多,任一人都能担任侦查兵的职务,你一个伤患就该要有伤患的样子。」苏宇瑶一面说一面陪着阳守炎走回居住的地方。这栋宅子是靖怀侯府的房产,如今东院是她的地盘,而西院便划给了阳守炎和他的副将刘祺岳,办公和休息都在一处。
两人一进西院,一身黑衣武袍的刘祺岳立刻走上前来,顺带接手了苏宇瑶搀扶青年手臂的举动,「我的大爷哦!您老能不能悠着点,念在你身上有伤我才没让你处理公事,可不是给你时间在外头乱晃。」
「房里闷,我待不住。」阳守炎拨开他伸过来的手,慢慢的在院中石椅上坐下,道:「药端来我喝吧!」
副将兼贴身管家的刘祺岳闻言先是对天翻了一个白眼,而後回屋拿了一碗药出来递给青年,「对了,那个何文瑄你打算怎麽处理?总关他在雁城衙门里也不是办法,要是他回皇城後找他那当兵部侍郎的爹……」
「不过区区一个兵部侍郎,难道小爷我还怕他了。」阳守炎一声冷哼,以往皇城里纨裤子弟的模样流露三分,却又比那时更多了富贵生活中没有的狠戾与杀意,「让儿子当押粮兵还想建军功,何阗那匹夫怎麽就没教儿子就是死也要死在粮草上,还敢给小爷弃粮而逃,简直垃圾。」
若不是何文瑄押粮时偷懒行兵速度慢,他会回头多走那一段路抢粮车还牺牲那麽多兄弟吗?幸好这罪魁祸首他还是抓了回来,就待这次战事结束後押解回皇城处理。
「我记得这段日子雁城衙门对犯人依旧维持着三餐两菜一饭。」一旁安静站着的苏宇瑶突然开口,「还请刘副将传令下去,改成每日两颗馒头,毕竟城中粮食也不算多数,不事生产的人就少吃些。」
闻言,刘祺岳嘴角一抽。得,原先他还以为自家主将将人关在衙门已是相当不给面子,没想到这位宁安将军更是心狠,一个大男人一天就只给两颗馒头果腹。不过想到何文瑄弃粮逃跑的作为,他又觉得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
「阳将军、瑶小姐,苏记商行的管事来了。」西院门口,一名苏家的仆役低声传讯。
刘祺岳看了一眼正在对视的两人,再想到方才阳守炎拨掉自己伸出的手,便觉得接下去的事情还是由他们俩人处理就好,他就是个多余的存在。「我先去衙门一趟,若有要事回头再跟我提一声。」语毕,他收起阳守炎喝完药的碗就走了。
外头,一名褐衣短打的青年走了进来,与刘祺岳错身而过时还微微行了个礼。
「阳将军、宁安将军,在下念一,前几日在外头没来得及赶回来,希望副管事行事让两位还满意。」褐衣青年行至两人面前深深行了一个揖。
苏宇瑶看着眼前从头到脚没什麽特色的普通青年挑了挑眉,道:「雁城被围许久,倘若管事前几日在外头又是如何进城的?」
念一轻轻一笑,对苏宇瑶的问题没有丝毫退却,「在下武学以轻功见长。」
「你是…二十一?」见过晴冬、姬玄的阳守炎倒是很直接就将暗阁和苏记商行挂勾在一起,一下子就从念一的名字猜到他在暗阁的排名。
「是的。」面对少主信物的持有者,念一回答的很爽快,同时也将话题转开,「阳将军先前要我们传达的讯息已送到了出云城,只要少主一到出云立刻就能收到消息。」
「若是阿洛没来呢?」对比阳守炎,苏宇瑶并不相信苏景竹会因为这件事就奔赴边疆。
青年看了一眼苏宇瑶,面上笑意不变,「宁安将军无须担心,雁城被围的第三日少主就已经得到消息往西北而来,最迟这两日就会到达出云。」
「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少女说着,望了一眼还坐在椅上的阳守炎,又道:「我还有其他事需处理,你与管事谈吧!若有要事再转告我便好。」得到青年颔首後她转身就走,瘦削身影一下子俐落的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外。
庭院里,红衣青年右手轻轻搓摩过腹部伤处的外袍,俊朗面上似是有些不解,「念一,阿瑶是不是不开心啊?」
「宁安将军不晓得少主身分,自然对少主未有过多的信任。」念一没像阳守炎的情商一般低,从进门到现在他可以看得出苏宇瑶对苏记的怀疑与苏记少主的不信任。「阳将军无需在意宁安将军对我苏记看法,少主远赴西北为得是与您的情谊而非宁安将军此人。」
毕竟拿出苏洛信物的人是阳守炎而非苏宇瑶,念一自然清楚在他们少主心里到底谁的分量重一点。
阳守炎对念一所言一时间做不出回答。他与苏景竹相识在春季、之中又有谢家兄弟的关系,感情自然会比苏宇瑶好上许多,不过他认为苏景竹对於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应当也不至於太过冷漠,该会是希望她能平安。
半晌,他才开口。
「念一,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将军请说。」
「若是阁里有多余人手,能否派两人护卫阿瑶左右?」
这个「阁」,指的自然是暗阁了。虽然他们现在在雁城里看似安稳,可谁都晓得眼前景象不过是快要吹破的牛皮,只消联军一进攻就会如针戳一般,安乐情景瞬间破灭。苏宇瑶毕竟是个女孩子,他希望在自己能做到的地方多给她一点保护。
闻言,念一沉默片刻,最後朝阳守炎行了一礼。
「谨遵将军所言。」
两日後的夜里,侦查兵察觉到了西北联军的蠢蠢欲动,第一时间回城告知了苏、阳两位少年将军。那一夜,城里所有人彻夜未眠。
当阳守炎拖着还未痊癒的伤势赶到城门口时,苏宇瑶已然全副武装准备上战马出城迎战。
「阿瑶,你先别冲动行事。」他拦下了欲上马的少女,转头对自己的副将道:「去,将我的战甲和武器拿来。」因受伤的关系他这几日都未轮值夜哨,方才还是听到消息才匆匆赶来,装备武器都还在房内。
苏宇瑶本就少有笑颜的面容此刻一听青年话语更是沉了下来,「别跟我说你拦住我是为了自己出城。」
「我……」一见她冷脸阳守炎突然不晓得该回答什麽。他是想上战场没错,否则他也不用让刘祺岳为他拿战甲来,可看少女模样似乎对他的决定有异议。
「阳守炎,你搞清楚,这半个月内你出城两回,两回都重伤归来,现下你的伤势未癒难道你还想再上马打仗?这不是英勇,而是愚蠢。」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苏宇瑶疾言厉色道:「雁城内从不是只你一个能上战场的将军,你既然受了伤就留守後方,军备支援、遣兵调度,这些都是你现在能做的事,也是你该做的事。」
「数年征战,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儿自知都没有。」
周遭众人见两位主事者似乎是吵了起来,或者说是阳守炎单方面被骂得狗血淋头,不管是何种情景都让他们离两人远了些,以免出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样子的事情。因此,城门口以两人为圆心出现了一块真空领域。
「我的伤已好了大半,是足以上战场的程度。」在少女的怒火下他的姿态并未软弱下来,反而能够平心静气的说出自己想讲的话。
可另一人却让他这句话给气笑了,因她总算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不想我出城、不想我上战场,是吗?」
阳守炎沉默以对。
「你不相信我。」死死抿着唇,苏宇瑶气得全身都在发抖,铠甲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见她实在是气极,青年赶忙否认道:「我不是不信你,可…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上战场总归是危险。他的话才说一半就发现面前少女眼眶一红,立刻住口不敢再说。可他却不晓得到底是说了什麽不该说的才让苏宇瑶有这种反应。
「我是女孩子又如何?难道我以女子之身的表现会逊色於男人吗?」苏宇瑶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阳守炎这番话重伤了她的自尊,她还以为青年与其他男子不一样,不会因她是女儿身就对她有所偏见,却没想他也是这样看待她。若非她的定力足,恐怕早拔出长剑在阳守炎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我苏家的孩子,无论男女,在面对战事时从不做缩头乌龟,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阿瑶,你听我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洛也是个女的他也没认为阿洛逊色於男人半分。他只是担心她上战场受伤而已啊!阳守炎着急了起来。头一次後悔他没有谢安瑞、苏洛那样伶俐的口舌,连解释都说得这样乾巴巴的。
可苏宇瑶已然不愿再听他多说一句。
「你说,你伤势已好了大半?」她问。态度说不出的诡异。
话题突然转移让阳守炎先是一愣,而後点了点头。
「那很好。」她又是一笑。
而这一笑让阳小将军觉得莫名其妙。前一秒还在生气的人怎麽下一秒就笑了?
随後,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苏宇瑶一拳打向了阳守炎受伤的腹部,毫无防备的人被这一拳砸个正着,青年吃痛弯腰时少女又一记狠狠的手刀往他後颈劈下,这行云流水一串动作下来,众人最後就看着青年昏倒在少女肩上。
刘祺岳吞了吞口水,没想到这看着冷淡的宁安将军会有这麽霸气的举动。
「刘副将,将阳将军送回去。」苏宇瑶扶了扶靠倒在自己肩上的某人,对着刘祺岳开口道:「阳将军旧伤复发,需要卧床休养几日,你要将人看好了。」
「是。」上前将自家将军接过手,刘祺岳非常清楚宁安将军这是在警告他要把人看牢了,若是在阳守炎伤势好一半的情况下可能还做不到,但在宁安将军这一拳後,相信阳守炎这几天是下不了床的。
「雁城,就交付给你,要守好了。」苏宇瑶说着,墨黑眼眸中是无法更改的执着与坚定。
刘祺岳行了一个深深的礼,道:「属下遵命。也请宁安将军平安归来。」
这一役,雁城的三千士兵对上五千的西北联军,一直到天将破晓战事才终结,雁城一方虽然小胜可领兵的宁安将军却不见踪影,阳守炎在清晨清醒後得知气得就要下床出城寻找,只可惜碍於身上的伤势太重而未果。
雁城内气氛顿时一片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