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竹景 — 卷四。第二章【多智近妖】

「外祖父。」一片沉默後苏景竹先开了口,行了一个男子礼仪,道:「孙儿姓苏,名景竹。」

她最终仍决定不告诉他们自己真实性别,毕竟她到出云并不仅仅是为了苏家而来,更多的,是为现在生死未卜的小皇帝。宇文煌被掳一事宇文瑾似乎并无对苏子宁坦白,而是藉口练兵游荡在龙腾与西宁的边境上,跟在宇文瑾身旁的姬玄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音。

苏子宁看着一身红妆打扮的人,心里暗叹口气,却没有为此再说什麽。

「你姓氏为苏?」苏信在确认苏景竹是男孩子後态度多少没有先前的和蔼,在靖怀侯眼里,男孩子就应该要严格对待,可因为苏景竹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唯一留下来的孩子,他又不好摆出平日里对待苏子恒、苏子修的铁面姿态。

「是,我从母姓,那个人……」想到皇城里儿女双全、一家和乐的那人她冷冷一笑,「那人他不配为我的父亲。」

「你母亲可是受了委屈?」

听她话里明显的恨意,苏信对於当年拐了女儿私奔的那人印象更差,恨不得立刻问清那人身份将人拖来就地正法,可苏景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外祖父,这件事我要自己来做,还请您莫要插手。」

「你可知……」苏信板起脸,正想要念上几句时却让自家的长孙给打断了。

「祖父,竹儿自丽都而来,昼夜不歇的赶了几天路程,是否该让他先休息一阵再来详谈这个问题?」苏子宁笑容轻浅,他大约是整个靖怀侯府里唯一敢打断苏信话语的人了,因着他心疾的关系,苏信几乎不曾在他面前大声过,就怕这个大孙子会承受不住他的怒火。

苏信听了这话,再看着一身坠地长裙的「外孙」,与小女儿相似的清雅面容,白皙肌肤衬得少年眼下的青黑色更加显眼,一看就是连续几日未曾睡个好觉。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麽,摆了摆手就让苏子宁带她下去休息。

正酉时分,屋外红霞漫天,苏景竹便是让那太过灿烂的夕日余晖给唤醒的。坐在床上,她一开始还在想为什麽房间摆设与往日所见大不相同,待彻底清醒後才想起她已到了出云,此处是宁园的客房,而她居然一睡就是半天。

翻身下床,她换上包袱里那一套便於行动的黑衣武服,披散在肩的长发扒了两下就用红头绳儿绑了起来,把自己整理好之後她便推开了客房门扉走了出去。宁园是苏子宁居住的二进院落,位於靖怀侯府的正东方,离大门要走上一刻钟的距离,与梧桐院就稍远了些。早晨苏子宁带她回来时就已经将宁园内外为她介绍了一次,院子格局并不算复杂,就算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也不容易迷路。

怎料她才一踏出房门就见到两名下属站在门外等她。

「主子。」

「少主。」

「汀兰、冬儿,你们怎麽来的这麽快?」她眉梢一挑,实在没想到逍遥不到一天就让人跟上了。

「三子往阁里递了口信,我们一接到讯息便过来。」汀兰开口道,顺带一并将皇城的消息说给苏景竹知晓,「莫郁长老仍留在流云谷,连华长老与飞霜雪降坐镇慕夏,清渠则是二少担心主子身旁无人能用,让他随我来了出云。」

思考再三,他隐下了二少爷莫容也跟着来到慕夏等着自家主子回去的事情。

「那麽,清渠现下在苏宅还是阁里?」苏景竹问道,身旁贴心的晴冬将一件带着白兔毛边的大氅披上她的肩。

「在阁里,宅里无人住。」汀兰继续回答道。没有主子在,他们是不会往宅里去的。

「这样啊……」苏景竹偏了偏头,对於他们所想也有几分了解,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子宁大哥呢?你们晓得他在哪儿吗?」

「苏少爷人应当是在书房,少主要找他吗?」晴冬问。

眉头轻蹙,黑衣少年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这才对下属开口,「我的母亲出身出云苏家,靖怀侯是我的外祖父,在这里,我是男儿身,身分设定上与『苏洛』一致,若有人问起别说错了。」他们二人是跟在她身旁的随侍,若是有人想打探些什麽也是从他俩这儿下手,所以有些话还是先说好才是。苏洛的身份是个单纯的商行少主,怎麽说都比她夜门出身的身份好解释的多。

两人闻言点了点头,汀兰便引着苏景竹往书房去,其余的事半个字儿也没问。也幸好她身旁跟着的是不爱说话的汀兰与晴冬,要是换成了姬玄或星灿肯定会问上一堆问题。

宁园景致与她先前去过的梧桐院相差不远,或许是因为单身男子居住的关系,这儿的建筑摆设还较梧桐院简单俐落,青瓦红砖、笔直回廊,拐过一个转角就到了苏子宁平日与将领、下属议事的院落。

书房门前站着苏子宁的随侍洗砚与暂时护卫的星斗,星斗喊了声小主子,而洗砚一见苏景竹立刻迎了上前,道:「小少爷,公子正等您呢!请进。」他为苏景竹推开了房门,她则向身後两人丢了个眼神,让他们在外头等着。

一路走来檐下灯座都已点亮,可外头廊上的点点星火终是不如书房中如玉蟾光芒的无烟油灯来的明亮。一入室内苏景竹就见到黄花梨案桌後方端坐着翻阅、批注文案的俊雅男子,一旁还有一个侍笔墨的小厮正收拾着桌上各类案牍。

「子宁大哥。」

「竹儿,你醒了!稍等一会儿,我将这些事务处理完有事与你商量。」俊雅男子抬头朝她笑了笑,随後吩咐一旁侍笔墨的小厮墨染为她倒一杯茶。

接过茶香四溢的杯子,苏景竹道了声谢後就端着杯子在房里其他空着的黄花梨椅子的扶手上靠坐了下来,还翘起了脚晃啊晃的,那随兴的坐姿让墨染简直看傻了眼。怎麽也没想到这位小少爷、他们家公子的救命恩人会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明明听洗砚叙述时就是一位冷静沉着、武功高超的英雄侠士,怎麽现在看着像是个无所事事、整天赏花逗鸟的富家公子。

而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视线扫过书房墙上的字画书法,最终仍是落到房内那名温雅天成的鬼策参谋身上。男子微微低头、手握狼毫专注批改公文,苏景竹则托着腮帮子看着他长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与线条优美的侧面弧度。

怎麽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整张面容有些熟悉啊!她想着。

正当她脑子里思绪跑马时,苏子宁已经将该处理的文件都审完,让墨染将东西收拾之後退了下去,转头就见黑衣少年撑着下颚,双目不晓得望向何处出神,手上的杯中早就没了茶水。

「竹儿?回神了。」他轻轻唤了声,却严重惊吓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就见少年一个跳了起来,手上杯子随之被抛上空中,还是少年立即反应过来一个反手接住才免於摔碎的命运。

「子宁大哥,你忙完啦!」站直了的苏景竹笑着,随手将手上茶杯放到小桌上,这才注意到方才为她倒茶的小厮不晓得哪儿去了,眼里有些疑惑。

「我让墨染先出去,有些事情他不方便知道。」看出她的茫然,苏子宁为她解答。「坐吧!我们聊聊。」

见男子率先在她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也乾脆的坐了下来,「大哥要与我聊什麽?」

苏子宁定定的望着她,看着这个相识不过半月就为了他挡伤、秋夜天里甘冒着被识破的风险为他送信的少年,他身上有太多谜团是他所想不透的,而这几日南边传来了几则消息,这才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子宁大哥?」

「我们…谈谈江南的事。」

「江南?江南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她一双杏眸张得老大清澈眼里满是无辜意味,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子静静的看着苏景竹,一双平淡无波的眸虽然温和却探不到其他情绪,最後还是被盯着看的人有些尴尬的转开头。

「竹儿,大哥晓得你对祖父说了谎,也晓得你为何说谎,可大哥希望你亲口跟我承认,你是女孩儿的事。」苏子宁轻声说着,可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对苏景竹而言无疑是惊天一雷,只见她眼睛瞬间瞪得不能再大。

「你…你……」她想说话却一时半刻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瞧着他笃定的神情她结巴了好一下子,片刻,垂头丧气的趴在了两人座椅间的小桌上,有气无力道:「难道我表现的很差吗?可这几年来也没其他人发现啊!你是怎麽知道的?外祖父也晓得了?」三个问题无不是承认了苏子宁所提之言。

眼前女孩像只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的小狐狸,可爱的模样让苏子宁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别紧张,其实你装扮举止上没有任何破绽。目前此事只有大哥晓得,我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抬起头看他,苏景竹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最近在调查慕夏谢家二公子的事,凑巧收集到一点关於你的事情。」他和声说着,「其中一条消息是谢大公子得到的消息,说是中秋那日谢二公子陪着暗阁小小姐逛了回丽城,而谢大公子的消息来自於阳小将军。八月十六那一日阳小将军会一大清早出现在苏宅,只怕不只是来探病吧!」

苏景竹沉默了一会儿,道:「就凭着这点应当不足以让大哥察觉我是女孩儿,何况阿炎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是由我口中说出。」

「中秋那夜,我们曾经擦身而过,就在清泉寺中。当时与谢二公子走在一起的女孩儿是你,对吗?」忆及中秋晚间灯火闪烁、轻烟杳杳的千年古刹中那一对众人钦羡的丽人,他突生了一股嫁妹的伤感。「你与那谢二公子……」

「可我当时蒙着面纱,况且那只有一面之缘,大哥你……」苏景竹全然当作没听见他後一句话。

「你早晨也穿了女装,行为举止与那日有九成相仿,我自是认得出来。」他当然注意到女孩儿对於他後一个问题的逃避,心下明了也不再问。今日早晨与中秋那日余下的一分不同,是对长辈的撒娇与对心上人娇蛮,他自认眼力不错还看得出来。

「我猜那日你们离开後又在别处遇见了谢大公子,却是不晓得发生了什麽才让阳小将军在隔日匆匆上门寻你相助。」

苏景竹再次沉默,一是因为苏子宁的推论着实厉害,二是因为谢家两兄弟的关系她实在不好对苏子宁开口。

在晓得上官莲溪就是谢二之後她当然就明白那时谢安瑞说的是实话,上官莲溪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双生兄弟,但上官莲溪因为自身命格被谢家抛弃的关系对於整个谢家都是排斥的,那时才由着她随便编藉口糊弄谢安瑞。

「第二件事,是军图一事,我想其中也有谢二公子手笔。」他继续说着,「靖怀与我说过当时场面,那时让阳小将军来找的人不是谢大公子,而是伪装成谢安瑞的谢二公子谢安和,军图是他交到你手上的。」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没有恶意,军图也是他从顾阳官兵手中抢回来的。」

苏子宁看着着急为谢二公子澄清的女孩儿,笑了,苏景竹随即察觉到自己错误,果断低头装死。

「还有第三个问题,竹儿,你是暗阁这一任『承影』,对吗?」

出云城内华灯初上,在靖怀侯府的宁园里苏景竹此刻已然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苏子宁。

「夜门与我们暗地里一直都有往来,如今的夜门苏姓百年前与我们还是一家,暗阁之主的身份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什麽不能提的事。」他好笑的抬手将某ㄚ头掉下来的下颚轻轻阖上,「莫容对你的态度太过不同,我便猜到你该是夜门出身,苏老曾说过这一辈『承影』同样是由最小的弟子接任,当时那谢二公子伴暗阁小小姐出游的消息,便让我晓得了你就是这一任的暗阁主人。」

「子宁大哥,到底有什麽事是你不晓得的啊!」苏景竹总算是见证了一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鬼策参谋风采。当然,如若他分析的对象不是她的话,她应该会更有兴趣。

温润男子轻笑着,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最後一件事想问竹儿,外头流传的那些关於苏洛被掳一事,究竟是怎麽了?」倘若真是虚假的消息,以暗阁的手段应当很快就能将这件事压下来,可目前看来暗阁并没有这个打算,反而还有搧风点火之嫌。

这问题一出,黑衣少年顷刻间沉默了下来。

在她踏入靖怀侯府时这个问题就注定会被苏家人问到,她原先一路都戴着面具也是怕途中有人认出她面容,可到出云城於狼烟烽火起的现在不脱面具明显是不能入城的,被误认成苏宇瑶对消息流传而言倒是好的,就是苏家这里难以解释。

「怎麽了?不好解释吗?」见她蹙眉,苏子宁心里有了另一番猜测。

看来有人被掳是事实,而这人年岁应当与苏景竹差不多、与苏景竹关系也好才会让她愿意假她名义流出这个消息。再次思索起她身旁几个年龄相距不远的下属、友人,苏子宁灵光一闪想起半个月前从丽城直往边塞而来、至今仍未回到出云的宇文瑾。刹那,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闪过脑海。

「该不是烨然公子……」

看着简直是多智而近妖的某人三言两语间推测出事实,苏景竹叹了口气,不再保留的说出小皇帝被绑走的事,不过关於下墓细节她却没有说得太详尽,只着重在神剑山庄与西宁、肃王之间交易那段。就见苏子宁同样愈听面色愈沉,面上笑容半分未留。

「靖卿许久未归,也不知现在状况如何。」眉头深锁,苏子宁垂眼敛容,修长手指曲起轻轻敲在扶手上。「不过竹儿你也太过鲁莽,任何准备都没有就这样下了帝王墓,可是有伤?这半个月时间是因受伤休养吗?」

暗阁主人视线飘开,想起了某位盟主的俊雅容颜、温柔神态以及墓中为她而伤之後的那一段剖白的言语和那一句「我心悦你」,虽然用内力压下了面上潮红,不过耳根子还是有些微微泛红。

「看来受伤的是谢二公子了。他也陪你同下墓,是吗?」看出她那一丝几不可见的羞涩,虽说未曾正式见面,可目前听来他对这位被逐出家族的谢二公子还是满意的。

苏景竹点头,目光却盯着地面没挪开眼。

「下回有机会的话,带他到大哥面前让大哥过过眼,能有产业遍布江南,这位谢二公子应当不是什麽简单角色,竹儿可别被骗了才好。」苏子宁带着调侃说道。

「啊?」她一愣,片刻後才明白苏子宁话中含意。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吗?她还没与她家老哥说过这件事呢!不晓得哥哥在知道莲溪跟她告白之後会是什麽反应?她想着,却也没忘回答苏子宁的问题,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同一时间,西宁王城,邬邺

一处看似普通的医馆後院,昏暗的房内点着一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油灯,摇晃的光影中,长桌後坐着一名俊朗男子,白皙莹透的修长手指把玩着一把贴身的锋利匕首,漫不经心的听着桌前下属报告近来发生的事。

「所以说在宁祺的计画里帝王陵只是个幌子?」他问,语调是一贯的平淡温和,半分听不出他真正情绪。

男子面前一身窄袖黑衣的下属带着有些不正经的笑容道:「是,那是一个针对小小姐的陷阱。」

「她可有事?」太师椅上的蓝衣男子沉下脸色,嗓音一下低了许多,玩着匕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多亏上官盟主相护,小小姐并无大碍,现在人应当到了出云苏家,据报小皇帝被带来了西宁,以及出云苏家的小姐与慕夏阳家的长子被西宁与北狄的联军困在雁城,小小姐便是为了这两件事北上。」见自家主子抬眸扫了他一眼,他非常配合将自个儿晓得的事都说了出来,「宁祺确实是抓到了小皇帝,可因外头流传的那些言论他并不确定抓到的到底是龙腾皇帝还是苏家少主。虽然这般,他们仍是将人从丽城带到邬邺来了。」

「带到邬邺来了?让你们碰上了?」

黑衣下属嘿嘿笑了两声,证实了蓝衣男子的猜测。

「不只碰上,想着小小姐为此入了帝王陵我们就顺带将人给半途截来了。主子,您说我们要不要将人送回龙腾呢?」看着主子神色放松了些,他也就原形毕露了。主子通常只有在提到那一位时容不得他们开玩笑,其他时候到是挺随意的。

「既然请来了,那麽小皇帝人现下在哪儿?」他有那麽一刻的无语,觉得下属在行动力方面当真让他感到望尘莫及。然而更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下属的回答。

性格一向跳脱的下属果然给出了同样跳脱的答案,「就放在隔壁院子,朝阳看着他呢!如果宁祺的人搜来了还可以将人往底下的密室一塞,可安全了。」

闻言,他只能在心里暗叹口气。有些人当真不是随意可以捡回来当属下的,权怪他当初看着朝曦脑筋挺灵活,想着带回来能给安静的朝阳作伴,却没想只是让近年来愈加沉静的人惯得更活泼。

「让朝阳小心些,小皇帝手上有小容做的小东西,别伤到了。」垂下的眸看着自己手上那把匕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设个计策,引她来邬邺将小皇帝抢回去,旁的人不管,只要我们的人别漏馅就行。」

「主子啊!您真不打算同小小姐说……」话才说到一半,朝曦让自家主子那一眼的凌厉给吓到,赶紧将两只食指交叉在嘴上当作自己什麽话都没说。

「那主子,我就先走啦!」朝曦嘻嘻哈哈的道别,打算在主子脸色没更难看之前快走。只是当他要推开房门时,门从外头先被人敲响了,那一瞬间他一个无声的後跃跳到离房门有四五步远的距离。

「公子,有贵客到。」门外人的声音响起。

「享河,我以为你明白我意思了。」

冷着声说完,修长手指轻翻、匕首入鞘,云从凤终於从椅上起身,推开了他身後的窗子露出与房门外走廊截然不同的景致,那是一条仅供一人而过的防火巷道,接着让出了位置让朝曦在不惊扰门外人的情况下离开。

朝曦跳出窗子的那一刻心里其实是同情门外那个倒楣家伙的,因他清楚看见自家主子眼底的不耐与嫌弃,就不晓得主子何时会对他下手了。

「公子,这…实在是享河拦不住,享河愿意受罚。」门外享河的声音继续说着,伴随而来的是另两道听着就晓得是女性的跫音。

闭起眼沉淀了几秒钟的情绪,云从凤再睁眼时手一挥,烛火随之而逝,房中登时一片漆黑。

「阿远,母妃来看你了,你出来吧!」不久,门外传来了一道女音,虽然极尽温柔可他仍是能从中听出那等高高在上的尊贵感。

母子之情?哼!俊朗男子面上勾勒出一抹冷笑,随手将利刃插回靴中,推门而出,唇角的冷笑顿时化成冷漠。

门外,西宁王妃原本还以为这一回会如同之前几次一般扑了个空,却没想门在她说完话没多久之後就打开了。房内虽未有灯火照明,可廊上是有足够的吊灯能够照亮开门之人的面容。

十三年未见,眼前人那张俊朗容颜依稀可见幼时轮廓,从前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招子如今却幽深得不见底,爱笑的表情只余漠然,像是在嘲笑她这个为人母亲之人将自己儿子弄丢了十几年的行为,她的儿子早已经成长到不需要她陪伴的年纪。

「阿远……」望着他面上的冷淡,西宁王妃哽咽的开了口。

「王妃,此处并非您该踏足之所,请回吧!」云从凤对於美妇人的任何情绪全然无动於衷,只行了一个礼,转身便向舖子前头的医馆走去。

「阿远,同母妃回去,你父王这几年来想你想得紧,你若回去你父王定会很高兴的。」西宁王妃转瞬间收起悲伤情绪,上前要挽云从凤的手臂,却让後者不着痕迹的避开来。

云从凤在西宁王妃还想拉他第二回时一个旋身与她拉开了距离,视线扫过一旁做壁上观的享河一眼,眸色沉淀下来。

「王妃,云某在此有一事告知,还请王妃听过後能牢记心上。」他望着面前一身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想起十几年前在滚滚黄沙中的奔逃躲藏,神色清冷道:「宁远已经死了,死在十三年前的边塞戈壁当中,在下云某,并非王妃所惦记的那一人,还请王妃不要错认。」

片刻後,云从凤面无表情的看着美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掩面哭泣着离去。

「公子……」

「我说过,你多事了。」目光落到跟前对他下跪的享河身上,兴许是极怒到漠然,他语气平淡无波,甚至是冷酷的,「现在下去,我在邬邺这段时日里不想看见你。」

享河明白这是云从凤对他的责罚,不过比起云从凤对待其他犯错之人的残酷,他对他做出的这个处罚算是极轻的,压根儿不痛不痒,他晓得这或许是因他从少年时期就跟在这位公子身旁的缘故,於是磕了个头便退下了。

享河走後,云从凤一人留在院落当中,仰首看向秋季里澄澈无垠的夜空,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将他处理掉,若是失手,就让他以为是宁祺对他下的杀手。」他的嗓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身後暗影处浮现了一人身影,道了声诺。

小剧场

景竹:为什麽兄长都是狐狸?

景兰:为什麽说兄长「都是」狐狸?

景竹:你,痞子般的笑面狐狸、从凤,温和腹黑的九尾狐狸、子宁大哥,多智近妖的温柔狐狸……(数手指)

还有还有……

景兰:还有什麽(#)我才多久没出场你就给人拐回家当妹子了!现在从出云给我回来。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