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洗過的斜陽 — Chapter 1 沉夢-1

「郑依霏你也小心一点,怎麽会掉进泳池里呢?」

今天对郑依霏来说无疑是进入高中以来最倒楣的一天,先是不小心跌进泳池里溺水,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保健室了,连到底是谁救了她也不晓得。

再来是回家要面对妈妈的问话,连怎麽回应都不晓得,只得像现在这样闷闷地低头扒饭。

「哎呀!真是的,你别念了嘛!依霏掉进泳池已经够可怜了,回来还要听你骂她。」一旁的爸爸听得不耐烦了,忙替她缓颊,还夹了块排骨进她的碗里,柔声说:「来,吃肉,下次别再自己去那麽危险的地方,知道了没有?」

「好,谢谢爸。」她乖巧地笑答。

妈妈见这对父女的互动,忍不住念,「郑依霏这孩子就是吃软不吃硬,郑成英你也别宠坏她了。」

「行,你也多吃点。」说着爸爸也给妈妈夹了一块豆干上碗。

妈妈笑嗔,没有再多说什麽。

郑依霏吃得很快,三两下子就把碗里的饭吃个精光,吃完後她迳自拿碗进厨房,放进流理台等着等等一家人吃完饭再来清洗。

当她再次走到饭厅时,突然发现整个房间都是暗的,她不明所以,又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

「你小声一点!等一下就被发现了!」

她听见妈妈压低声音,数落着爸爸的手拙,她顿时明白状况,笑说:「我已经发现啦!」

闻言,爸爸妈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黑暗中看见爸爸把蛋糕放在桌上,按下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微弱的烛火点亮饭厅,蛋糕上头的HappyBirthday很是醒目。

「祝你生日快乐……」爸爸妈妈唱起生日快乐歌,顿时满室都是欢乐的气息。

郑依霏看着蛋糕上的「17」还有被烛火染上暖橘色的父母的脸,爸爸对着她喊:「十七岁生日快乐!」

妈妈举起手机,兴奋地说:「快许愿吧!不然蜡烛就快熄了。」

郑依霏双手合十,望着眼前一脸殷切的父母,笑说:「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跟爸爸妈妈都能健康、平安。」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我希望我的高中生活一切顺利。」

「不错不错。」妈妈没有像她的损友们一样嫌弃她的愿望俗滥,又说:「第三个愿望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

她颔首,双手握得更紧了,阖上眼,虔诚地许下第三个愿望。

再睁开眼,她用力噘起嘴,一口气吹熄烛火,一见到烛火熄了爸爸妈妈便为她鼓掌、欢呼。

妈妈结束录影後立刻打开灯,爸爸给她送上蛋糕刀,「来,寿星要切蛋糕。」

她颔首,把蛋糕分成三等分,分送给爸爸妈妈,拿起叉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惹得妈妈笑说:「刚刚饭吃得那麽饱,现在还饿啊?」

「当然!不是都说人有专门吃甜点的胃吗?」她理所当然地答。

爸爸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问道:「依霏,你刚刚许了什麽愿啊?」

她一愣,正准备回答,妈妈便抢着说:「别问了!你不知道第三个愿望不说出口才能实现吗?」

「我担心依霏许了什麽想交男朋友这种愿望嘛!」

「所以你就想骗她说出来,故意毁了她的愿望嘛!」

郑依霏看着爸爸妈妈一来一往,笑得肚子都疼了。

闹腾了一晚,待到东西都收拾完毕後,妈妈叮嘱她记得吃药,然後就让她上楼念书了。

才刚开学,功课也不多,她悠哉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出来滑,一则一则回覆朋友们传来的生日祝福,其中不乏新同学们,温暖地说着:「很高兴能跟你成为同班同学,希望我们都有美好的新生活。」

美好的新生活啊。

她瞥见桌上的药盒,脑中一片空白,她瞬即别过目光,继续看同学们的留言。

突然看到班上较为熟识的吴采棠提醒她明天要检查数学习作,她翻找书包,抽出数学习作,一抽出来就看见一本陌生的灰色笔记本躺在书包里。

她困惑地拿出笔记本,怎麽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拿到了这本本子。

她翻开笔记本,上头是一幅画,画上是两个男生的背影,迎着阳光,影子拖得颀长,光和影在笔记本的主人笔下一览无遗。

她不住赞叹,转念一想,也许笔记本的主人现在很焦急吧?这麽漂亮的画,肯定下了很多功夫才能完成的。

再翻到下一页,一行娟秀、工整的字迹在纸上显得格外孤独。

「我的那些无法实现的愿望,恐怕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郑依霏望着这行字,似是有颗石子扔进了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阖上笔记本,把它收进书包,决定明天回学校一定要想办法物归原主,开始和数学习作激斗。

完成作业时已逾十点,她到浴室洗漱一番,好整以暇地把明天上课的教科书收进书包里,突然又想起那本不晓得主人是谁的笔记本。

那则留言太伤感,好似全世界的伤悲都被他拥进怀里。

郑依霏想了想,又从书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然後从桌上抽了张便条纸,轻轻地写下:

虽然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麽,但我相信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加油!

她盖上笔盖,小心翼翼地把便条纸贴在那行字的下面,再阖上笔记本,收进书包里。

她关上灯,困意似乎离家出走了,她的思绪依然清晰,盯着天花板,爸爸今天的玩笑话突如其然地窜入脑中。

「你刚刚许了什麽愿望啊?」

她勾起嘴角,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也许比起笔记本的主人的愿望,她的愿望才是真正的痴心妄想。

她翻了个身,喃喃自语:「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梦见你们。」

她阖上眼,轻轻地把静默的秋夜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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