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冷云雪醒来的时候,他入目的是带有精致花纹的木质床顶。
脑袋空白了一秒,他才开始慢慢运作。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麽?
隐隐发胀的脑袋一片空白,冷云雪才想起睡着前的事。
凌把他带出来了吗?所以他是碰到找他的人吧。
那他应该在他房间了。
撑着柔软的床铺爬起来半靠在床头,正想伸手去拿床边的茶壶喝水,结果捞了老半天什麽也没捞到。
怎麽回事空的?桌子呢?
皱眉转过去,旁边没有摆放他印象中的小桌子跟茶壶,取而代之的是小凳子。
小凳子?谁进他房间改他格局啊?
啧了声,只能爬下床的冷云雪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拿起茶壶对嘴喝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茶水好像有点苦涩,但入口後浓浓的茶香扩散在嘴中,回甘的味道与平常的还要甘甜纯正。
他就算不会品茶,他也知道这茶叶很不错,比他平常喝的高级多了。
是看在他生病上给他高级茶叶吗?
轻放下茶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冷云雪打量四周,才发现周遭的摆设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房间大了两三倍不说,房间还空荡荡的很贫瘠,就基本家具跟文房四宝摆放在桌面上,就什麽也没有了。
他的房间他虽然没仔细看过,但他肯定他房间不可能可怜到连女生该有的妆奁都没有。
这不是他的房间!
意识到这件事,冷云雪迅速把力量放出去,以这个房间为中心,试图想知道这是谁家房间。
一放出去,他又发现一件事。
这个房子在对地方没有一个暗卫,空寂的好像这里没人住一样。
搞什麽鬼?
觉得头痛的冷云雪环绕一圈发现他的紫袍被摺叠好放在他刚刚睡的地方的旁边。
走过去捡起紫袍,上面的都没什麽灰尘跟脏污,很可能被人洗过了。
抖开衣服披在身上,冷云雪思考了下,确定身体好了点力量也恢复了一半,才决定走出这里去外面看看。
他想,把他捞回来的人应该对他没什麽意图,不然就不是单纯把他带回来扔在床上放生了。
推开门,以为跟他家差不多的冷云雪看到一条很长很长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是面墙壁,以长廊为中心又分岔好几条路,而且也不知道设计者脑子有没有问题,连扇窗户都没有,长廊也没什麽东西摆设,死寂的可怕。
他好像进到类似豪宅的地方了,还是那种什麽也没有的豪宅。
空荡荡的,连藏人都不可能。
冷云雪打量了一下,便跨出脚步走了起来。
脚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叩叩的轻脆声响,就算冷云雪有意要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也很困难。
这到底哪个智障发明的?
挑了条最靠近的岔路走进去,走了好一阵子,他终於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了。
只是人的气息不明显,淡淡的很像刻意压抑,跟他在他房间里藏在院子附近的暗卫很像。
终於感觉到人的气息,还以为这里没住人的冷云雪松口气,朝着有人的方向走过去。
好不容易要走出这条跟迷宫差不多的长廊,後方蓦地吹起冷风,锐利的气息朝他冲了过来。
维持原本动作不变,轻轻偏头的冷云雪眼角扫到一道银芒擦过他的脸颊,咻的一声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转过去,一名长相娇俏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像是看死人一样瞪着他。
「你是谁?」少女尖锐质问,又从袖子甩出两把小刀指着他,「为什麽会出现在殇哥哥的桂院里面!」
殇哥哥?
哪个殇?这个商还这个伤还是这个觞?
还有桂院什麽?桂圆吧!
「我才想问你是谁,一见面就射刀,我跟你有仇吗?」自认自己的态度已经好的不能再好,冷云雪用尽他毕生的好脾气很客气的问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哼!你以为我会被你骗吗?你一个丑八怪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想勾引殇哥哥!」少女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愤怒指着他的鼻子大有要杀了他的强势。
神经病。
一秒监定完毕的冷云雪放弃与这人沟通,转身就走。
殇哥哥殇哥哥的,他妈谁知道殇哥哥是谁啊!勾引个毛线球!
神经病不去住院治疗跑出外面溜达干什麽!
等等,殇哥哥是他想的那个殇吗?
夏侯殇?
脑子蹦出这个名字,一抹银色掺红的身影突然从转角边出现,熟悉的三人组站在他的面前印证他的想法。
妈的。
「殇哥哥!」後面的神经病惊呼一声,从他後面擦过他直扑坐在轮椅上的人。
原来真的是这个殇哥哥!
「司徒小姐请自重。」原本在後面推轮椅的冥忽然出现在夏侯殇前面,挡住少女的拥抱。
被挡住的少女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凭什麽挡本小姐?小小暗卫就该乖乖站旁边!」
或许是因为顾及形象,少女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泼妇大骂。
「司徒小姐请息怒,您万一碰到王爷发生什麽,王爷也不好交代。」不知道这司徒小姐什麽来历,冥很恭敬的解释道:「请您小心。」
「哼!」似乎知道自己行为不对,那女神经病忽然苗头指向他,「他是谁?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冷云雪看着那根差点戳到他鼻子的食指,他很犹豫要不要剁下来。
他没脾气不代表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可以指他鼻子。
「司徒小姐,他是......」正准备解释,少女又爆出高音。
「你怎麽可以穿紫色衣服!紫色可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你一个贱民怎麽有那种身分穿!」注意到冷云雪披在身上的紫色长袍,少女居然动手抓走紫袍,似乎想仍在地上,可舒服的手感让她改变想法,「这件衣服,本小姐就收走了。」
「司徒小姐!那件衣服......」
「闭嘴!再吵本小姐就告诉皇伯伯,你一个低贱平民居然敢穿象徵尊贵的颜色,你是不是想叛变!」听冥又为了这丑女人讲话,少女气就狂冒出来。
刚睡醒身体又不好的冷云雪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上衣服就被抢,但回神过来後,看着对方爆炸的模样他想了想,然後什麽也没说。
反正紫袍他一堆也不缺这件,一件紫袍打发一个神经病他没啥损失啊。
对付神经病他很有心得了,反正不鸟他也翻不出个浪花来。
不过低贱这个词他很久没听见了,感觉有种神秘的怀念感。
「既然你喜欢就送你吧。」挥手打发对方,不想吵的冷云雪抚平衣服拉扯出来的皱摺,对面三个大男人眼神他都当作没看到,「不过我建议你这件紫袍还是还我比较好,不然出事我不负责喔。」
他印象中,袍级好像有规定不能乱穿,乱穿的话可能会遭到衣服的报仇。
不要问他那时候他在鬼族大战穿蓝袍为什麽没事,那时候他只穿几分钟而已又不是穿很久,很快就被收走了。
如果这神经病要经常穿或放在身上,出事他就不负责了。
「你威胁本小姐?」看冷云雪风云淡清的模样一把火就冲上来,少女看起来又要河东狮吼。
「我没威胁,我说实话而已。」高深莫测看了眼神经病,他笑道:「送你我无所谓的,威胁?你没那价值。」
轻轻一拨挡住视线的浏海,冷云雪一个转身就打算离开。
既然他知道是谁把他捡回来,那他就乖乖回去睡觉呗。
「等......」一个头两个大的冥求救看着身侧看好戏的太子殿下,欲哭无泪。
他该怎麽办?
受到冥的求救眼神,好戏也看完的太子殿下乾咳一声,「冷小姐,你先别走嘛,好歹本太子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用道谢吗?」
冷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少女似乎想起谁,可是闪得太快又忘了。
听到这话冷云雪顿了一下,随後又迈出脚步。
「你们欠了我那麽多次,救这一次有什麽好道谢?」抛下这句话,冷云雪脚尖一转,就要走出这栋房子。
「你这贱民!居然敢这样跟太子殿下说话!」少女的声音又从後面传来,浓烈的杀气丝毫不掩饰。
见冷云雪根本鸟都不鸟她,少女甩出袖子,一道银芒宛如闪电般脱袖而出,直冲前方背对他们的人。
速度飞快,丝丝杀气倾泻而出。
「冷小姐!」来不及阻止的冥惊呼出声。
冷云雪似乎没听到也没感觉到,步伐还是继续向前,连回头都没有。
只是在刀刃要刺穿後脑杓的那一瞬间,冷云雪回头了,目光淡淡毫无一丝波动,手指轻轻夹住了银色匕首,刀尖离他的鼻尖仅有一点点的距离,再慢一步,恐怕就被射穿了。
「我说。」他的声音很轻很凉,好像被偷袭的不是自己一样,「我不想理你只是因为我很累,但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甩刀扔我。」
一下一下抛起匕首,短小的银色匕首在空气中旋转一圈,然後回到他的掌心里。
然後,他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把匕首,已经甩了他两次,若不是刚刚夏侯睿出现在他面前,恐怕这会是第三次。
他看起来很像圣母吗?觉得惹了他还可以全身而退。
「冷小姐请您息怒!司徒小姐......司徒小姐不是故意的。」嗅到一股不祥气息的冥窜到冷云雪前面,摊开双手就怕那把匕首甩到那少女身上,「司徒小姐的冒犯,让属下向您道歉可好?」
「道歉?」冷云雪挑眉,摇晃着手里的匕首,「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啊?要我命好几次一句道歉就能善?」
觉得全身鸡皮疙瘩兜起来的少女看着那把摇晃的匕首有退後的意图,但冷云雪的话让她拉不下面子,「你以为......唔!」
还没把话说出来,一旁的夏侯睿伸手摀住她的嘴,把她说到一半的话通通堵住。
「司徒小姐,你想死本太子还不想,麻烦你闭嘴。」看冷云雪生气他就觉得不妙了,这人还赶往枪口上撞,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不知道为什麽理智告诉他不要去惹这看起来没有半点内力的少女,尤其是没有内力还能杀了数十人以上的杀手。
冷云雪慵懒靠着墙壁,把玩着匕首也不说话,让人看着就心里毛毛。
一直在後面的夏侯殇看冷云雪淡然的眼神,红眸闪过无数道光後移动轮椅到冥的身边,说道:「能看在本王面子上放过她吗?」
这句话明显让所有人愣住了。
不过冷云雪只微微抬起头,露出似非似笑的表情。
「欠我人情的人说要看面子放过?」将匕首熟练地转了一圈,反握住握柄的冷云雪蹭了蹭上面的纹路,忽然想到什麽,笑道:「算了,反正我现在还很虚弱,计较好像对我没太大的好处,浪费力气。」
听到这话,冥跟夏侯睿同时松口气,但在下一秒,冷云雪挥动手臂,那把银色匕首以诡异的速度擦过冥的脸颊,匡的一声笔直插进少女脚尖前的木质地板,整个匕首崁进了木质地板里,连握柄的地方也一起镶进去。
「我只警告一次,下次再来惹我,我就不这麽好说话了。」笑咪咪地看着露出错愕目光的少女,冷云雪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两排牙齿,「像我这麽佛心的不多了,要好好珍惜喔,骄纵的司徒小姐。」
说完摆手,冷云雪转身就打算离开。
「请等等。」夏侯殇又开口阻止冷云雪的脚步,面具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冷小姐刚醒,不用点午膳在离开吗?」
「不必,我想我们感情没好到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度。」像是知道对方会问这问题一样,冷云雪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回答,脚下的步伐好像快了一点,「我最近有点累,想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吃饭就不必了。」
一下就走到应该是大门的地方推开,果然外面就是绿意盎然的院子。
「冷小姐真的不留一下吃顿午膳吗?都准备好了呢,而且还有针对你的药膳喔。」还是摀着少女嘴巴的夏侯睿出声询问,他很害怕一松手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要讲什麽惊天动地的话,「这可是殇特意吩咐的喔。」
「没兴趣。」走出大门,碰的一声就把门重重关回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夏侯睿立刻就把人松开,嫌弃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终於能喘口气的少女咳了几声,想发作可对方的身分又高,让她只能哀怨道:「太子殿下,为什麽您对那个丑女人这麽好声好气?」
夏侯睿撇了她一眼,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麽身分?」停顿一下,他甩开绣帕,厌恶的表情丝毫没有隐藏,「他可是冷相府的二小姐冷云雪,也是本太子未来的太子妃,你最好少惹他。」
冷云雪?未来太子妃?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少女皱起眉头。
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傻子。
她最近似乎听到傻子恢复的事情,而且哑巴都会讲话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唬烂的,原来是真的,还这麽嚣张。
不过就未来太子妃而已,八字会不会一撇还不知道就这麽大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太子妃呢呵。
捏紧了手里紫袍,少女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哼,变聪明又怎样?还不是一个丑女,而且连一点内力都没有,只不过装深沉而已,呵。
「司徒叶,不要把本太子的话当耳边风。」看穿少女的想法,夏侯睿冷冷说着,也算是一种警告了。
若是不听,出事他不会再去帮忙,那个冷云雪他可不想去招惹。
至於夏侯殇,他话本就不多,只招了招手让冥推他去膳厅用膳了,连讲一句话都不屑。
他想,讲了也是白讲,若是真的去惹了那个人,就自求多福吧。
他们今天已经挡了一劫,若是不珍惜,少了这枚棋子他也不怎麽在乎。
不过......
看着桌面满满精美的食物,夏侯殇思考了下,目光放在不远处散发淡淡药香的数道餐品上。
「冥,去把这些打包送到冷小姐那吧。」淡淡吩咐了声,他拿起筷子慢慢开始用膳。
站在一旁的冥露出惊愕的表情,但也仅那一瞬间的傻愣,他赶紧走过去端起为某人准备的药膳,请人去打包装起来。
装好,夏侯睿也走进来,手上提着被某人抛弃的紫袍,不过少女并没有跟近来,不知道去哪了。
「走了喔,本太子不太想吃饭的时候还要看个讨人厌的脸,会吃不下。」似乎是交代那少女的下落,夏侯睿走到桌子的另外一端,先把紫袍放在旁边,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眼角撇到装好的食盒,他微微挑起眉,「这是准备给冷小姐的?」
「是,是王爷说要带给冷小姐的。」提起食盒,冥看了眼没有动筷只看着桌面上的菜肴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男人。
不管发生什麽事,王爷都不会在他们面前拿下面具,就连半张面具也不肯。
当初在设计这张面具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吃喝的关系特意作成能拆开的样子,可是王爷始终没有拔下过,拿着茶杯也仅是拿着,就算只有跟他再一起,也极少拿下过。
什麽时候,王爷他会愿意拿下这张面具呢?
冥垂下眼眸,把所有情绪歛去,怕被两人猜出一点心思。
「啊,这样的话你把这袍子拿回去吧。」把紫袍扔给冥,他挥手让对方可以滚了。
目送冥离开膳厅,直到那黑色身影完全不见的时候他才说道:「真是稀奇啊,本太子以为你会拿去倒掉。」嘴角微微上扬,夏侯睿若有似无扫过那撑着下颚的男人,「怎麽,喜欢吗?」
红眸终於正视对面的人,被面具挡住的脸庞看不出一点表情,更无法猜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看对方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夏侯睿也习惯的撇开话题,只是还是绕着某个人转。
「对了,天机老人说过冷小姐身体似乎不好呢。」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提起,他慢悠悠的说道:「经期乱掉只是一个小问题,最重要的是身体亏空的很厉害,连脉搏都是几乎感觉不到,如果在放任下去可能连一年都活不下去呢。」
偷偷去看某人的反应,果然看见那双平淡深邃的红眸闪过好几道光芒,似乎对他的话有一点反应。
「唉,本太子这未来太子妃真命苦,也不知道有没有那命当太子妃呢。」夸张的大叹一口气,将菜夹入嘴里细嚼慢咽,完全不像语气那样替某人担忧。
「说完了?」夏侯殇撇向故意提起某人的太子,语气并不如往常那样淡然,反而有一丝烦躁。
「欸,别这样嘛,本太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怎麽,你很在意?」奸笑的太子殿下有种找到弱点的感觉,他终於可以替之前被怼到怀疑人生的可怜自己出口恶气,「不要告诉本太子你喜欢未来的太子妃啊。」
对面的人沉默,不知道是默许还是懒的去理发神经的人。
不过太子殿下很自然的归成默许了。
说实话,如果殇真的喜欢让他让让他是没什麽意见,毕竟皇上还没下圣旨,什麽都还没确定,还有可改的空间呢。
况且,他其实对一个彪悍的女生没什麽兴趣,他还是喜欢柔柔弱弱的,才能激发他的保护欲嘛,女生那麽强,像冷云雪那样一打百,给他的挫折感有点重,有时候他很怀疑自己到底练武功要干嘛,还不如乖乖睡觉吃饭混日子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那麽重口味,那张脸长那个样子,新婚时候蜡烛一吹不会吓死自己吗?
他一点也不想要洞房的时候被吓到神智不清。
如果他皇弟喜欢让一下也没什麽关系,毕竟人家没喜欢过女人,更别说做那档子事了,说不定连怎麽使那玩意儿都不会。
不对,他家皇弟好像碰不得人......
心里想法转了千百弯的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夹一口青菜优雅放入嘴中咀嚼。
始终沉默的男人并没有去看对面太子的表情,只转着手里的板指似乎在深思什麽。
最後好像下定决心,自己推起轮椅转身离开。
只剩下某位高贵的太子殿下独自享用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