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满絮走回急诊室时,许是因为药效起了作用,时宇又睡着了,她走近时宇身边,发现时宇睡着时,眉头都是锁着的。
连睡着都感觉心事重重,程满絮心疼,伸出手轻碰着时宇的眉头,明知没用,却还是想要抚平他微蹙的眉。
希望他能至少在睡觉时,能够平静放松一些就好了。
她动作很轻柔,时宇却还是醒了,他微睁开眼,看着程满絮就在身边,因为喉咙乾涩,所以声音有些哑:「你今晚会走吗?」
他问话的语气好轻,眼神带着些试探,小心翼翼的,明明希望她留下,却又不敢开口直说。
程满絮手一顿,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不会走,都陪你。」但又怕他认为自己是在迁就他,於是又补上一句:「我想留下来,而且这个时间回去也觉得有点危险。」
时宇点了点头,在那几乎是交换内心的拥抱之後,他好像还是很不安,就这麽望着程满絮,咽下了口水,才问:「你好像不觉得我很奇怪。」
程满絮疑惑,歪着头看着他反问:「为什麽奇怪呢?」
「我的原生家庭很奇怪。」时宇垂下眼眸,别过头不愿去看程满絮,讲起这事还是令他感到难受,声音明显听得出落寞:「我爸爸外遇,妈妈自杀,而且妈妈还讨厌我……」
他最後几个字说的很轻,几乎只剩下气音,感觉的出他心中有多揣揣不安,害怕听见程满絮的答案,却还偏偏想要问出口。
若真是如此,那就给他个痛快吧,别让他僵持在这,还当作自己有一线希望。
程满絮听着他说完,沉默了会,才轻声地问:「这难道会成为影响我喜不喜欢你的原因?」
因为药效起了作用,显然时宇听见这话时,茫然的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次:「我的父母都不是正常的那种,我的原生家庭——」
「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时宇,你是时宇。」程满絮打断了时宇的话,坚定地注视着他:「父母归父母,你是你,我喜欢的是你,这只是你的过往,但不代表你就会是这种人。」
这句话让时宇一愣,看着程满絮,在脑中反覆思考着这句话的涵义。
母亲对他的不喜爱,就是造成这个男人如此自卑的主要原因吧。
就算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他还是如此敏感没自信,这已成了阴影,垄罩在他的天空之上,受过的伤太多,时宇已经无力去拨开那些乌云。
但他明明那麽好,不止程满絮这麽认为,许多人都这样想,程满絮垂眸,握紧了时宇的手,想要多给他些力量,给他打气。
让她来拨开时宇天空上的那些乌云吧,让他知道,乌云散去,也有月亮高挂天边,照亮深渊。
虽然,程满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时宇黑夜中依赖的月光了。
「所以你才会说你不值得喜欢。」程满絮想起时宇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忽然眼眶一酸,声音闷闷的,低下了头:「可是在我心中,你是我觉得最值得喜欢的人。」
情绪再一次被触动,一种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开心也有、担心也有,时宇垂眸,自嘲一笑:「我怎麽担的起呢?」
什麽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最值得喜欢的人,这些称赞的用词,时宇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称号。
他个性不好,太过冷漠又难相处,也不是多有钱,只是个咖啡师,还有个不正常的家庭,这样的他,哪能成为什麽非常值得喜欢的人?
但这句话从程满絮口中说出,就让时宇感觉非常开心,本来阴郁的情绪随之一扫而空,心头很暖,有种被肯定着的感觉,也有微微的悸动,心跳加速了些。
或许他不是,但也想为了程满絮,成为那样的人。
程满絮抬头,捏了捏时宇的手:「你认为我是怎麽样的人?」
这问题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幸好时宇此刻也还没缓过情绪,所以也就照实回答:「我认为你很优秀,长的漂亮,个性也很好,还有自己的事业,非常优秀且独立自主。」
「那,」程满絮踌躇片刻,还是伸出手,牵住了时宇那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很漂亮的手。
那双在雨天,向狼狈的她伸出来的手,当她紧握住时,或许就该意识到,这辈子可能就会因此栽在这男人手里了。
可是,在那刚好的时间遇到了他,他像是从天而降的骑士,拯救了狼狈不堪的她,程满絮认为,就这麽栽在他手上也很好。
他是伞、是月光,是星辰大海是心中向往,是十八岁青春的惊艳,也是二十六岁不变的美好。
是无论如何,程满絮都喜欢的时宇。
她牵住自己的手时,时宇抬起头,眼楮情绪怔愕,却毫不犹豫地回握住她的手。
程满絮顿了下,终於对上时宇的眼,那双清淡如墨,却盛满了程满絮无数向往的眼:「当你自卑难过时,能不能想起,有一位你认为很优秀的女性,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她嘴角一弯,与他十指紧扣,温柔的道:「能不能因为我这麽喜欢你,你能更喜欢自己一点?」
时宇望着她的笑容,心头一动,微暖的情绪蔓延开来,延伸至手臂,希望能就这样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把他此时心中所想告诉程满絮。
告诉她,自己听见这话时,到底有多麽安心,有多麽高兴。
程满絮吃完食物後,时间也晚了,她困了就趴在时宇床边睡着了。
但就算睡着了,她还是与时宇牵着彼此的手,好像担心这麽一放手,时宇又会感到不安,於是程满絮就这样握着,然後进入了梦乡。
时宇虽疲惫,但想就这麽看着程满絮的睡相。
他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了程满絮覆在脸庞上的头发,看着她呼吸平稳,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於是内心荡漾,微微一笑。
时宇牵紧了她的手,声音温柔,自己都没听出语句里满是溺爱:「我终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