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色絮語 — 59. 時木木,是在保護我啊

因为鲜少听中文歌的关系,在点歌这件事上,时宇罕见的出现了为难的神情,他苦恼着思考着,自己到底该点什麽歌才好。

时宇平常都听欧美独立乐团的歌曲,若今天是点英文歌,他拿手的很,但中文歌的话,好像停留的年代就有些久远了。

程满絮不急,自己也有些时间好好想想要点什麽歌,两人都思考着不发一语时,萤幕及音响拨放了学弟妹点的轻快对唱歌曲。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正在喝水的程满絮突然一呛:「……」

搜寻着歌单的时宇手指也停在了萤幕上:「……」

谁点的《学猫叫》啊!这可是他们两个的噩梦欸!

程满絮呛的咳嗽,抹去了嘴边水渍,指着萤幕,诧异的问:「谁点这歌啊?不知道我跟时宇对这首歌很敏感吗?」

学弟妹们充耳未闻,开心的唱着歌,继续喵喵喵喵喵。

……算了,确实也只有她跟时宇知道,程满絮想起她那时候的举动,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敢串通时经理夫妇去试探时宇。

然後、然後时宇就跟她上台唱《学猫叫》了……

程满絮顿时感到满心歉意,凑近了时宇身边,诚恳的道歉:「真的对不起,那时候害你还得上台唱歌。」

听见她的声音时,时宇下意识的往後侧头想去听,却因为周遭实在太过吵杂,听不到程满絮说些什麽:「我听不到,你过来点。」

程满絮没想太多,只想着要道歉,手圈在嘴边,就对着时宇的耳朵说:「我说对不起,当时害你上台一起唱歌。」

花籽香伴随着她的气息涌了过来,她呼出的气全吹在耳朵上,时宇身体一僵,脑袋空白,耳朵却比任何地方反应还快,迅速的染上绯红。

时宇没有反应,程满絮疑惑,又往前靠了些,眼看就要靠上时宇的背了,她却还神经大条的什麽也没发现:「你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没关系。」时宇赶紧抬起右手制止她,左手背则抵着自己的唇,掩饰着自己已经微红的脸颊。

耳朵到现在还是微微酥麻,时宇好像忘记此刻灯光昏暗,根本不用遮红透的脸。

此时学妹们正合唱着一首甜蜜的歌曲,温柔又唯美,时宇感觉心跳很快,满脑子空白,有些刚萌芽的情绪正蠢蠢欲动。

终於时宇找到了自己会唱的歌,赶紧转移话题,看着学弟妹问:「我按插播吗?」

空闲的学弟们马上点头,等着女孩们唱完这首歌曲,就会轮到时宇点的歌。

时宇又回头看着萤幕,突然一愣,他方才脑袋空白,按的太急,没发现自己点的歌曲,是首男女对唱歌曲。

萤幕浮现了歌曲,学弟妹们一片沉默,时宇点的是信乐团与戴爱玲合唱的《千年之恋》。

芸锦指着萤幕,有些疑惑:「这谁点的啊?」

「学长啊,他刚刚插播的。」

芸锦摇头,她年纪是里头最小的,有些疑惑:「没听过这首歌欸。」

「没听过?真的假的啊?」程满絮诧异,这好歹也算是神曲吧?居然没听过?年龄的鸿沟已经在他们之间出现了隔阂吗?

芸锦还是摇头:「真的,学姊,我真的没听过。」

她已经到了自己听过的歌是学妹没听过的年纪了吗……

程满絮想着不能让时宇难堪,马上拿起麦克风,拍了下胸脯,自信满满:「没关系,时宇,我陪你唱,你放心我会唱。」

但三秒後程满絮就後悔了。

前奏过去,程满絮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接下了什麽,拿着麦克风深呼吸一口,随着旋律唱着,忽然就发现了大难临头。

等等!这Key也太高了吧!程满絮瞪大眼睛,虽说如此,还是掐着嗓子把女声段落唱完。

他怎麽点这首啊真是!程满絮罕见的瞪了时宇一眼,就算你是白月光,也不能乱点歌啊!

时宇尴尬的摸着脖子,他真的听过这首歌,但没想到这Key会如此之高,这首歌会如此难唱,他也是吊着嗓子唱完男声段落。

在场所有人寂静无声,都不约而同想着,时宇到底有什麽毛病,为什麽点了这首如此高音的歌曲?

趁着间奏,程满絮赶紧喝水,滋润快乾枯的喉咙,天啊,这首歌也太难唱了吧!

时宇咳嗽了几声,他还真是吃力不讨好,以後点歌,还是得看清楚再戳下去……

就这样来到了整首歌最高潮的段落,最後段的副歌,两位歌手都是着名的铁肺,原唱当然轻松简单,但程满絮跟时宇只是一般人。

最後一段是男女合唱,来到了最高音的段落,两人绷紧了神经,肚子都用上了力气。

高音一定得飙上去!否则太没面子了!

而其他人也屏息以待,唱的上去就鼓掌尖叫,但唱破音了也不能笑!都得忍住!

『海风依旧眷恋着沙,你却错过我的年华——』

程满絮眉头微皱,一字一句都用力无比,时宇也不惶多让,空着的手握紧拳头,全身都用力,努力的稳住了音准,更不能破音走调。

终於,这首歌唱到了最後,两人都气喘吁吁,程满絮喝了水,又赶紧给时宇倒了一杯,喘着气说:「我快死了,时宇也快喝水。」

时宇深呼吸,道了句谢,一口喝下那杯水,冰凉的水滋润了喉头,才又重新感觉到活了过来。

在场一票人不敢说话,气氛实在太尴尬了,都没发现他们到底有没有走调,全部人都沉默,直到那位擅长带气氛的学弟鼓起勇气出声:「既然是合唱,机会难得,你们就再点一首单独唱的嘛。」他踌躇了下,补上一句:「……不用再飙高音了,你们很厉害我们知道了。」

程满絮&时宇:「……」

程满絮与时宇交换了位置,坐到了点歌机前,两人都需要时间思考该点什麽歌,因此就让其他人先唱了。

程满絮一手拿着手机看着歌单,一边思考到底要怎麽运用这一首歌的机会,该点什麽自己拿手的歌来唱呢?

她正忙着,本来坐在她对面的路南玥就在此时跟学弟交换了位置,坐到了接近时宇旁的位置。

时宇此时也是拿着手机思考点什麽歌好,却看见自己右边两个的那位学弟起身,而路南玥取而代之,坐在他的位置上。

「你们怎麽会一起来啊?」路南玥是个很能聊的人,她看的出时宇并不想和自己搭话,但所谓脸皮一厚无难事,她主动就行了。

程满絮肯定也是主动的那方,要时宇主动,路南玥也难以想像。

听见路南玥的声音,时宇抬起头,程满絮也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路南玥就坐在时宇隔壁隔壁的位置,满眼热切的看着时宇。

像是下意识般的,程满絮就抬手,不停的,急躁的,摸着右边的头发。

时宇迅速的看了眼程满絮,发现她正茫然的看着路南玥,还一直摸头发的样子,感到心揪在一块。

路南玥肯定给程满絮带来了很大的阴影,这麽多年过去,程满絮还是会不自主的摸着曾被她剪去的长发。

不想让她面对路南玥,这麽多年过去,不希望程满絮还是被欺负的那个。

程满絮反而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正要回答,时宇却挪动了身子,面向路南玥,整个背脊都朝向了自己。

时宇向後指着程满絮,语气淡淡回答:「她说跟人约要面交,我才跟她一起来的。」

芸锦在不远处,举起了手:「是我!谢谢学姊愿意送来给我。」

「没事,还有机会。」程满絮嘴角营业的一弯,又看着时宇的背影,发现他完全面向着路南玥。

路南玥看他终於回答自己,心理可乐的,马上按着一旁学弟的肩膀,倾身对时宇说:「你跟程满絮在交往吗?」

她果然最在意这点,那次在宠物商品展遇见时,他们也是两人单独相处。路南玥想,时宇这种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假日肯定不想陪着个女生到处跑。

只有当他有了恋人时,才有可能做出这等反常举动。

那可不行,路南玥心一沉,若真是选择程满絮,那时宇可真是十分不识好歹。

时宇看着路南玥,想着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便诚实回答:「没有在交往。」

「……」这句话清楚的传进程满絮耳里,她的手放在大腿处,莫名丧气。

时宇说的是实话,程满絮也知道,但就是感觉,心中酸楚翻腾,像是吞了颗柠檬,酸的无比气馁,酸的心头微疼。

果然在电梯里,时宇发现了路南玥才是真正可爱的那个吧?有了路南玥这颗太阳,谁会注意程满絮这道月光呢?

程满絮自嘲,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那麽几次相处,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了?

路南玥更开心了,马上趁胜追击:「这样啊,那既然来了,你要不要留下来?我们聊聊啊!我很想跟你聊天呢——」

「我们有约了,要一起吃饭,等等就走。」时宇本还是面无表情,但此时完全是一脸冷漠,语气淡漠清冷的回绝了路南玥。

出乎程满絮意料之外,时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路南玥,听见这话,程满絮诧异的抬起头,正想要看看路南玥什麽神情,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全被时宇挡住了。

可惜程满絮没懂时宇的用心良苦,还以为时宇是顾虑她而不与路南玥互动,她拉了下时宇的衣角,凑过去轻声说:「你不用顾虑我啦,要是想留下跟路南玥聊天,就留下来吧,我没关系的。」

她就是太喜欢时宇了,所以时宇选择了谁,她都会大方拱手让人。

只是会在四下无人时,再默默抹去眼泪,把所有委屈都吞进肚里。

「……」时宇无言,抽了抽嘴角,终於转回去,看着程满絮。

时宇真觉得世间最难的大概就是他这麽用心的保护一个人,对方却浑然不知,还故作大方把他推给另一个人。

「你怎麽不懂我在做什麽?」他眉头微蹙,有些不满,见她还在摸着头发,那麽脆弱的模样,终於忍不住低声的对程满絮道:「还有,你别再摸头发了,一看就知道你还怕她。」

程满絮甚感疑惑,茫然的看着时宇:「我没怕她。」

「那别摸头发。」

「可、可是……」程满絮欲言又止,刚放下手,却又忍不住,再次抬手,焦躁不安的摸着右边头发。

时宇见状,大概也明了一二了。

就算她已经成长为絮姐,成长为如此坚强的女孩子,但与曾经带给自己伤害的路南玥相遇,还是会有阴影,没有安全感,想抓个东西。

时宇问:「想抓东西?」

程满絮抬眼,看着他片刻,扁着嘴,眼神带点委屈的点了点头。

这时,时宇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清冷却带点温柔:「那抓我的手。」

被他握住手那瞬间,程满絮一怔,非常诧异,心跳重重的跳了一拍,手掌一僵,时宇以为她要抽开手,马上又握得更紧了些。

他手上的暖意顺着过来,感觉蔓延到了她的脸颊,程满絮觉得脸颊一烫,却没抽开手。

时宇的手很大,把程满絮的手包裹在掌心之内。

路南玥看见了时宇一连串的动作,嘴巴一抿,忍着心头不快,厌恶的看着程满絮,下一秒,却换上了热情神情看着程满絮:「哎,程满絮,你们没有要做什麽吧?那学长留下来应该没关系——」

「有关系。」时宇听见她呼喊程满絮名字,马上又转身,把程满絮再度护在身後,紧紧牵着她的手:「我有关系,我不想留下来跟你聊天。」

路南玥吃了鳖,错愕的看着时宇,难堪至极。

程满絮亦是诧异,没想到时宇这麽不留面子给路南玥,正用着报仇心态想看看路南玥此时神情时,看见时宇背影,终於明白时宇到底做了什麽。

他并不是想与路南玥聊天,才整个身子都转过去看着她。

他是在挡住自己,不让自己重新想起那些与路南玥不愉快的过去。

时宇有副宽肩窄腰的身材,轻而易举的就把程满絮挡在身後。

替她挡着,那来势汹汹的不善,那陈年旧疤般的疼痛。

程满絮感到心头暖意蔓延,酥麻的感觉延伸到了手臂,扩至掌心。想也没想到,那些曾经只能自己面对的欺辱,在今日,会有个人挡在她面前。

就像初遇的雨天,时宇替她披上外套,遮住了狼狈的她。

八年前,八年後,时宇都是温柔无比的那个啊。

看着相握的手,程满絮终於微微一笑,就算面对路南玥也不用害怕了,因为眼前这个人,会握着她的手,陪着她,给她安全感。

「时宇,谢谢你。」程满絮又拉了次时宇的衣角,对着他的耳朵说:「既然这样,我们赶快唱完歌快走吧。」

感受到她的气息吹在耳朵上,时宇双耳又红了,但听见她语气带着笑意,便感到欣慰值得了。

程满絮没看见的那张素来淡漠的脸庞上,此刻正挂着微微笑意,暖的如徐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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